第64章 六十四

    有心栽花花不开, 无心插柳柳成荫。

    余清音不再打电话催促父母买房子,他们倒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件事定下来。

    交完定金,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范燕玲给女儿打电话,才响两声就被挂断, 她倒没觉得孩子是还在置气, 颇为善解人意地站在路边等着那边拨过来。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余清音只好先发条短信解释。

    上面的字范燕玲都认得,但用拼音把回复打出来对她太有难度, 因此她看完只给侄子打电话。

    余景洪还是罕见的接到三婶的电话, 在去食堂的路上停下来, 心想难道是妹妹怎么了

    不怨他的想法不吉利,实在是人之常情, 陡然都有些慌乱起来。

    好在接通之后范燕玲很快说“景洪啊,我来东阳办点事, 中午带你跟小彩去吃饭。”

    哦, 免费的午餐啊。

    余景洪松口气,回答的同时也是跟同行的舍友们解释“好, 那我去找清音。”

    他才离开教学楼几步远, 返回的时候五班仍旧没下课。

    学生们明显都流露出不情愿的神色, 例外的少数人里就有一个他堂妹。

    余清音对学习的热忱,并非源于对知识的渴望。

    好像仅仅是读书这件事,就让她的人生有意义。

    说真的, 跟小时候相比, 她的变化实在很大。

    余景洪把两个人一起长大的这十几年里的事情反复思量,都猜不出她胸中那把火焰是用什么点燃的,只能归咎于兄妹俩冷战的那段时间。

    这世上当然不会有人能猜中,余清音用的是上辈子的遗憾在支撑。

    她的视线固定在老师身上, 两只耳朵竖起来,手上的笔随时待命。

    任谁看,都是好学生的模样。

    老师很是欣慰,宣布下课的时候说“余清音,黄志新,你们俩过来一下。”

    余清音要往外奔的架势停住,跟被点名的另一位同学交换个眼神。

    黄志新也是不明所以,微微摇摇头,两只手背在身后,一副随时听候的模样。

    余清音心里嘀咕,老老实实地走到讲台边。

    数学老师扫一眼两个学生“我下周有个公开课,到时候你们俩要上台做题。”

    余清音觉得是做演员,问“老师,有排练吗”

    还需要先给答案吗数学老师笑着“要是做不出来,我丢脸你们也倒霉。”

    不是,怎么能把“威胁学生”说得这么坦荡荡。

    余清音“老师,马有失蹄的。”

    数学老师心想那就白费自己还特意选两个人,把手上的书捏成棒在她头上轻轻敲一下“那也会倒霉。”

    又说“看看志新,一句话还都没讲。”

    黄志新倒是想,可惜没找到机会,憨厚地笑笑。

    他刚长出来的两撮小胡子跟着动动,看上去不像是十六岁。

    余清音有点想帮他刮干净,强忍住动手的冲动,应着老师的话“我会好好准备的。”

    这才对嘛,数学老师潇洒走人,黄志新也跟着拎上书包回家。

    背影还没消失,余景洪就迫不及待喊“你快点,你妈在等呢。”

    妈余清音朝着他走过去,一边听来龙去脉,脚步下意识加快。

    他们到校门口的时候,大队人马已经散去。

    范燕玲轻而易举就看到自家的孩子,挥挥手“在这里。”

    那天在电话里不欢而散之后,母女俩就没讲过话。

    可亲情这种东西的最大功效就是粉饰太平,再次见面的时候大家会很有默契的忘记不愉快的部分。

    余清音自然而然道“妈,你怎么来了”

    范燕玲伸手把女儿翘起来的校服领子按下去“刚看完房,差不多能定了。”

    速度快得跟坐火箭似的,进度和之前比起来简直是一日千里。

    余清音颇有些诧异“确定吗”

    既然要办,拖着也没意义。

    范燕玲本就是利索人,说“嗯,不然老要坐车上来,耽误事情。”

    也是,她还有晕车的毛病,现在看上去脸色都不太好。

    余清音“你早上几点来的”

    范燕玲不急着答,只说“想吃什么吃饭再讲。”

    她看着坦然,对陌生的城市其实有点茫然,牵着女儿的手。

    上辈子,余清音带父母去旅游过一次。

    虽然途中发生的事情都叫人不高兴,然而那种长大后被人依赖的感觉历历在目。

    大人并不意味着永远强大,他们只是善于伪装自己的恐慌。

    余清音的心一瞬间是软的,说“牛排吧,你不是没吃过。”

    这个好,范燕玲平常虽然省吃俭用的,还是愿意花一些在新鲜的事情上。

    她兴致勃勃地在店里坐下来,和十年后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立刻拍小视频发在朋友圈。

    挺好的,起码这一年她尚未为子女的婚事整日忧心,时不时还能露出欢颜。

    余清音更愿意停留在此刻,问“妈,你怎么一下子就看好了”

    范燕玲看一眼侄子,半点不避讳“你大伯给找的中介,人家说这套最好。”

    婆家大哥的话她还是信服的,加上女儿之前也提过心海花园的房子,她觉得没啥好挑的,跟丈夫交换意见后拍板定下。

    仓促得有理有据,余清音心想自己还是少发表点意见好,不再追问。

    倒是范燕玲详细说明“正好六十万,扣掉公摊就六十三平,地方不大,不过八楼的通风采光都挺好。两间房大的给景洪和海林住,小的给你。”

    嗯还有自己的事情。

    余景洪拿着有牙印的苹果“我也住啊”

    范燕玲理所当然反问“不然呢”

    长辈们的关爱余景洪心里有数,只是他并不追求私人空间,反而觉得人来人往的生活有意思,说“我住宿舍挺好的。”

    这话是他的真实想法没错,还有一层就是怕被管。

    余清音斜眼看他“同时能躲我,是吗”

    不是,她怎么能这么想。

    余景洪正襟危坐“哪有,我又没做亏心事,干嘛怕你。”

    说得信誓旦旦的,余清音冷笑两声“我会信吗”

    余景洪一本正经得快骗过自己“当然会。”

    余清音连看都不看他,只问“什么时候可以搬”

    看样子,她还真是迫不及待想离开宿舍,范燕玲道“人家还住着,反正你这学期住宿费也交了,年后吧。正好搬新家,旧家具能拿来用。”

    看样子这学期都必须住宿了,余清音一脸痛苦“那冬天我要自己洗衣服。”

    她对洗衣机的渴望达到巅峰,仿佛能感受到冰水在冲击着手。

    即使家里有洗衣机,范燕玲其实都不太用的。

    哪怕在寒冬腊月,她都坚持用一双手,这会说“就那几件,随便搓搓,要不了几分钟的。”

    两代人之间的沟壑比山高和海深,余清音抿抿嘴不说话,心知说服不了她。

    范燕玲也没再说教,絮絮叨叨讲些别的话。

    余清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看时间差不多“我得去广播台了。”

    周四是英语之声的时间。

    范燕玲不是学习为重的哪类家长,反而觉得孩子能参加点活动挺好的。

    她有时候看女儿学习的状态跟疯魔差不多,说“去吧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余清音没问她过户手续什么时候办,在路口三个人朝两边走。

    很微妙的,余景洪觉得堂妹的心情有点不好,说“你不是一直催着买,怎么看上去恹恹的”

    好敏锐,余清音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的,摸摸脸问“很明显吗”

    余景洪有些得意“也不看看我是谁。”

    普天之下,恐怕也就是他能发现。

    这种默契,的确能给人好心情。

    余清音的嘴角微微上扬“就是觉得,好像做成也没意义。”

    怎么没有,她不是不爱住宿舍,现在不就愿望实现了。

    余景洪“要啥意义”

    余清音犹豫两秒“大概是因为这套房子跟我没关系吧。”

    最后都是留给儿子的,她上辈子就看清楚的现实,这辈子更加不会寄予希望。

    但余景洪觉得有点奇怪,说“你们家的东西,怎么会跟你没关系”

    好像她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余清音直指核心“你觉得我爸妈会给我,还是给海林”

    那当然是

    余景洪没有脱口而出,却明白她的意思,甚至隐隐察觉自己好像也在被针对的行列,连能宽慰两句的话都无力张嘴。

    余清音看他神色尴尬,开玩笑“怎么,因为是男的不好意思说话了”

    很多从没想过,仿佛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第一次被摆在余景洪的面前。

    他颓然道“是有点。”

    居然他才需要别人安慰,余清音手肘碰他一下“没事,等这房子将来值三百万,我能分个五十万的。”

    只是跟弟弟比起来不值一提而已。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余景洪沉默片刻“等我赚到三百,分你一百五。”

    他以后会不会发财余清音不知道,但这种省略单位的方式已经初具富豪的规模。

    余清音心情大好,摊开手“先支三块钱,给我买个可爱多。”

    余景洪拍给她五块钱“凑个整。”

    看样子他这礼拜的伙食费还没花完,比上周大有进步。

    余清音毫不客气地收下,在小卖部门口停下来,到冰柜前挑选着想要的口味。

    余景洪就在树荫下等着,看她拿起来一根棒棒冰,一用力掰成两半,付完钱后递给他一半。

    在那些亲密无间的童年时光里,兄妹俩一直是这么相互分享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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