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炒田螺 不到山穷水尽时候,他也不是很……

    看到后娘,卢栩莫名就有些尴尬。

    尤其是看见她背着个婴儿下田忙活了大半天回来。

    他憋了会儿,有些讪讪地打招呼,“回来了。”

    这不是废话

    元蔓娘却是没那么些想法,看见和她不甚亲近的大儿子不再郁郁寡欢,终于有了些鲜活气儿,眼睛鼻子都酸了,“栩儿,今天可好些了还头痛吗”

    卢栩摇了摇头,有点手足无措。

    “那就好,那就好”元蔓娘怔怔地望着厨房方向,背上背着她的小儿子,眼里望着两小一大三个孩子,闻着厨房阵阵飘出来的香气,这才觉得他们家终于是挺过来了。

    她朝卢栩笑了笑,却将在眼里滚着的泪挤了出来。

    卢栩咬了咬唇,实在不知道这场面要怎么应对。

    原本他家是不吃午饭的,但田螺做都做了,就着能下馒头,元蔓娘又进厨房热了馒头,煮了粥。

    她进去,卢栩就从厨房出来了,元蔓娘都习惯了卢栩无视她,早习以为常,这次她是误会了,换了芯的卢栩完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这如从天降的后娘。

    卢锐被放到草席上,他走路还不利索,满席子爬,卢栩拿板凳坐在一边看着他,见他要爬出去了,就往回拽拽。卢锐当他是在和他玩,爬地更起劲儿,人来疯似的嘎嘎笑,腊月也脱了鞋坐到席子上堵他。

    元蔓娘不时从厨房探头看看,忍不住露出个笑。

    做完饭,已经过了晌,别人家都该下田去了,元蔓娘没催他们去给两个叔叔家送炒田螺,干脆留出一半在锅里浸着,捞出一半自家先尝尝。

    中午还是老样,馒头发酸,野菜发苦,粥比村边那条河还清澈。有了田螺,对比愈加惨烈。

    元蔓娘尝了两颗炒田螺,杏眼都吃亮了,让卢栩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其实也是个吃货。

    卢舟和腊月一大口馒头一颗螺,吃得头都不抬,吃不了的小弟卢锐两步三歪地围着桌子转,咿咿呀呀地拍桌子发脾气,他也想吃,没人给

    元蔓娘一边儿给三个大的挑肉,一边给小的擦口水,笑着忙活个不停,全程只有卢栩有点食不知味。

    这炒田螺,他觉得味道一般,顶多就是个普通夜市摊水平,打个牙祭还行,算不得什么正经菜,可就这样,他们竟然像吃着什么珍馐海味似的,卢栩心里有些难受,总觉得日子不该是这样。

    一顿饭,全家吃得满足,一小盆螺,除了留出来要给两个叔叔家送的还在锅里,其他的全吃光了。等到他们都吃不动了,元蔓娘才边收拾边扫尾。

    卢舟带腊月去给叔叔家送炒田螺,卢栩坐在桌边,看元蔓娘拿馒头蘸汤汁吃。他下意识地看向空着的主位。按记忆里,要是他爹还在,一定是他爹抱着腊月给他们挨个挑螺肉,自己馒头蘸菜汤。

    见卢栩盯着主位发呆,元蔓娘咽下馒头,有些忐忑地开口,“栩儿啊,娘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卢栩“你说。”

    元蔓娘说得挺艰难,纠结地捏着手指头,“那,那娘跟你说说,栩儿啊,那个油,是准备过年守夜要用的灯油”

    卢栩猛咳,声音都有点裂了,“不是食用油不能吃吗”

    元蔓娘没听过“食用油”这说法,怔了怔才道“自然能吃,你若是想吃,偶尔蒸些油花卷也是行的。”

    她纠结着,卢栩听明白了。

    他们家吃不起油。

    他把准备用到过年的油给用了。

    卢栩脸都红了。

    “这田螺好吃是好吃,可不能多吃,”元蔓娘捏着指头低着头,小声道,“你知道,你爹爹下葬,咱们家卖了一大半的田”

    卢栩没吭声。

    这他是知道的。

    他爹死在外面,要么就地下葬,要么请人运回来。扶棺回来,人力、路费花销不少,他爹这情况又算是横死,按他们本地习俗,横死不吉,不能立碑不能入祖坟,卢栩和元蔓娘在这点上出奇一致,卖田举债也要让他爹入祖坟好好安葬。卢栩的两个叔叔,一个姑姑,还有在世的爷爷奶奶都拿了钱出来,请人做足了法事除晦,宴请全族观礼,才将他爹葬进祖坟里。

    这样,他们家的积蓄,还有卖田的钱,不但花完了,还欠了叔叔姑姑家的债。

    元蔓娘继续数着,“后来你病重,娘实在是没办法了,就,就做主又卖了些地给你瞧病”

    卢栩“”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卢栩,如释重负地感叹道,“好在你的病是大好了。”

    卢栩眉毛抖了抖,心想,没好,原本的卢栩都没了

    平心而论,卢栩这后娘对他其实不错,他天天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也没饿着他、冷着他、给他爹吹枕边风把他爹吹成后爹,对卢舟更是像亲生的一样。

    就他头疼装晕这两天,她也时不时到床边给他盖盖被子擦擦脸,太小事他不记得了,他记事来,除了他奶奶就没人这么照顾过他,他亲爸亲妈,都是忙着卷事业,卷到不要儿子不要家的牛人。

    虽然她坐在床边一个人抽抽噎噎地哭他们家将来可怎么办呀时候,他也很尴尬就是了。

    卢栩定了定神,沉声问,“还剩着田么”

    元蔓娘蚊子哼哼似的“还剩两亩好田。”

    卢栩眼前一黑,虽然他没种过地,大概也知道两亩地养不活五口人。

    他问,“那还剩着钱吗”

    元蔓娘忙点头,声音又大了点,“还剩一两三钱。先还了你三叔四叔姑姑家钱,还是”

    卢栩“先留着吧。”反正也不够还。要是把这钱还了,别说油了,他们家恐怕连酸馒头都吃不上了。

    卢栩盯着桌子发愁,刚刚还难以下咽的野菜咸菜,好像也不是不能吃

    元蔓娘见他又盯着饭桌,忙问,“栩儿你是不是没吃饱,锅里还有馒头。”

    卢栩连忙摇摇头。能吃是能吃,不到山穷水尽时候,他也不是很想吃酸馒头。

    元蔓娘安慰他,“其实也不是过不下去,娘都想好了,舟儿、腊月、锐儿还小,吃不了多少东西,咱们家就两亩地我也忙得过来,我再多织些布,多养两窝鸡鸭,舟儿和腊月都能帮忙打草了,我平时给人缝缝衣裳,你若还想回县里当学徒就继续去,要是想在家,咱们就开些荒田,节省些过,总是能过下去的。”

    卢栩脸更红了。

    看着她一脸家里一切有我不用担心的表情,再看看躺在她怀里含着手指睡午觉的小弟弟,卢栩心情十分复杂,同样是二十五岁,他研究生毕业的大堂姐已经在家休息一年多了,每天不是玩手机就是刷综艺,而元蔓娘要养育四个孩子扛起家。

    卢栩搓了搓脸,“我知道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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