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四月, 事情也算是定了下来。
那边成家妈妈过来, 手里拿了二十块钱, “闺女，这钱你先拿着。”又诉苦，“这段日子，家里都快闹翻了。那小丫头也不是什么好性子, 嫁过来没多久，孩子又不小心给掉了你大嫂不想要吧，可人家娘家人不是吃素的。就这么着, 因着孩子没保住, 彩礼倒是拿回来一百”
拿回来一百
“妈, 拿回来一百, 您就给我拿了二十回来”
成家妈妈神色讪讪的, “这不先给你拿了二十过来吗”又说道“妈从没想过不还钱你看，松快了，就先把你的钱给拿过来了。都写了欠条了，咱家难道还能不还钱这不是你大侄子也大了，总要成家的，所以就缓一缓，不是说两年”
成宝秀嘴角勾了勾，“大嫂出的注意吧大哥也没意见是吧”
“不是”
“我都明白。”成宝秀点头, “妈，这么着吧。这个二十呢，先还给小叔家。我带您去, 把小叔家的欠条给烧了。回头我拿着小姑跟婆婆还有我的欠条，去厂子里给领导看。每个月从里头扣下十五，您看成不慢慢来，也就大半年的功夫，总是能还清的对不对”
成家妈妈就尴尬了，“成钱那边也说了个姑娘，十八了，正好比他大一岁”
“那又能怎么样当初说好了，手头不方便的话两年内还清，要是有，就先把这边的还上。”成宝秀不惯老大两口子这臭毛病，“妈，这些年光是我给您跟我爸的孝敬钱，恐怕都不止二十块吧”
“我不说，君哥不说，不代表我们心里没数。”成宝秀声音低了下来，“这天底下，不管您去哪里问，见过哪家出嫁的闺女还月月给娘家孝敬钱，还一给就是十四年的这么做，因为什么因为我婆婆她打小儿就是跟奶奶一起长大的，孤儿寡母，最是知道女人家的难处。后来招赘了我前头的公公最是知道女人活着难了。光是看我小姑，就知道，她们身为女人，对女人有多包容和偏爱了。可是我婆婆说过，我也是您养了这么大的姑娘，嫁到管家来生儿育女孝顺双亲，不能就这么把娘家扔了，所以默许了我的做法，但这不代表就是应该的”
“我也感恩，我没出嫁的时候您二老对我好，彩礼钱也都让我带着了但是妈，十四年了也该够了吧往后这月月给的钱就断了，您养我十六年，这钱我不要了。您让大哥大嫂把欠我婆婆那边还有小叔小姑的还了，我这边，就当是最后的情分了。至于往后，就逢年过节的，我买点吃的喝的去看您跟我爸往后，咱们就像其他出嫁的姑娘一样，这么不远不近的处着”
成家妈妈直接打断了她，“宝秀啊，你这是要跟妈生分了啊”她是真的伤心，“难道妈养你的这十几年，真就要用钱来买断了我是你亲妈，你到死我都会惦记着的，你嫁到了管家，难道就不姓成了吗”
“妈，您别说这些。”成宝秀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是那样，您要是日子难过了，那我就月月的去看您，按照您跟我爸每个月的口粮，我出四分之一，这样总成了吧”
“我也有两个儿子要养，大宝都十四了，再过几年就能成家娶媳妇，那也得有叫人媳妇住的地方吧小的要念书，又是一笔钱”她感觉很累，“我也是人妈，您知不知道因为我娘家的一堆破事，君哥跟我婆婆那边都已经比往日里生分了就这，还是我婆婆顾忌着儿子跟孙子，不跟我计较的缘故。换了别人家，您觉得您闺女是不是得落了个离婚的下场或者是跟娘家断绝往来”
“我已经跟君哥说过了，往后就这么着，每个月给该出的口粮，逢年过节的给买点好的去看看您跟我爸，别的就没了。您也体谅体谅我，我都三十了我还有几个三十我往后也是要养孙子的人，您是我妈，我不可能不管您，但是我不能一个劲儿的帮扶娘家吧”
又抹了下眼泪，“这钱，如今是想拖都不成。既然有了，必须先把我这边还了我也求您，让我直起腰杆儿做个人”
成家妈妈愣了愣，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宝秀，你当真就”这么狠心了
“咱家条件不好的时候，也从没亏待过你你婆婆当初选了你，也是因为咱家不苛待闺女现在瞧着你婆家条件好了，就不管娘家了是吗我跟你爸把你养活到这么大，就因为如今成才这件事，你就不待见娘老子了怪道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成宝秀打断了她的话，“您见过哪家泼出去的水连着十四年都给娘家钱的”
成家妈妈见闺女打算撕破脸皮了，就说道“你非得现在就要这钱是吗”
“对大哥那边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只能拿着欠条找厂子里的领导了。”成宝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妈，“我是您生的，您了解我，我也了解您。成才家的孩子掉了这件事，怕是大嫂闹得不轻。就算您不过来说，我也会知道人家把钱退了一些回来。所以您今个来，不就是打算拿这二十块钱先堵了我的嘴，叫我不好意思开口吗往后只要拖到两年，他们不愿意给，我为了我儿子跟男人，是不是就得自己咬牙垫上垫上了，您再来我这边哭一哭，我是不是就拿您没法子”
成家妈妈也擦了眼泪，“你要这么想，那妈也没法子”
然后不甘不愿的回去把儿子儿媳叫了过来，说是拿钱换欠条。
事情解决了，成宝秀把人送了回去，也挺坦然“我知道您的意思，我是你闺女，该我出的力我总会出的。但是妈，我也是一个人，您往后替我那几个兄弟考虑的时候，也想想您闺女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么些话说出口了，成家妈妈难受的不行，选择性的忽略了，多数人家的闺女，还做不到他们撕破脸之后闺女给的好处。
回去了，就跟自己男人嘀咕，“这丫头，这么些年，算是白养了”
成父吸着烟，脸上满是沟壑，“我都跟你说了，别这么干丫头对咱们俩老不死的够好了，你还想她怎么的她这些年也不入婆婆的眼，是你跟她说小两口都分开了，过的舒心就行你咋不想想，人家女婿能不惦记亲妈啊现在好了，闺女也叫你作的离了心”
成家妈妈去屋里看了看躺在炕上睡觉的小孙子，轻手轻脚出来了“咱家成才比他大哥机灵，该是有好前途的，要不是这些事”
成父就说她“你行了这兔崽子你也别犯糊涂，你现在是奶奶，不是婆婆孙媳妇咋样，叫儿媳妇去操心，你瞎管啥”
啥就叫瞎管了这不老了以后指望儿媳妇伺候吗
全家都是一个想法，成父说不通他们，在家里也一贯不做主，索性不说了。
指望儿媳妇伺候你难道就不能指望自己生的你儿子是死的
钱是都拿回来了，因着这件事，成宝秀这上半年都没脸放孩子们去姑姑家闹腾。也就是管妈妈心宽，儿子女儿都成家了，跟儿媳合得来就合，合不来也无所谓，反正跟着闺女过，所以也不往心里去。
大面上不出错的话，别的地方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等到了年底，两边才算是正常相处。
要不然能怎么的儿子孙子就这么不要了
管大哥人到中年，顾虑的更多。诚然他有自己的私心，但养老问题上，也从没含糊过。
因着成宝秀娘家那边也就剩口粮了，管妈妈这边也改了法子，也就要他们的口粮，别的也不要。
反正她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儿子老大了，当妈的总不能盼着他不好，自己又是跟闺女过的，你俩能走下去就成，咱这边眼不见为净。
人嘛，难得糊涂。尤其是老了的时候，糊涂一些更舒心。
有那七想八想的功夫，跟大孙女踢踢沙包不好玩吗
又是一家子聚在一起盘算着年货的事情，成宝秀就跟小姑子说了“今年不错，听说百货商店的东西越来越全了。往年总有这个那个腾不开手的地方，今年咱几个要不去县城逛逛我听厂子里的姐妹说有新布料过来，深蓝色可以做裤子，还有能做衬衣的白色、粉色和淡蓝色。”
苗兰兰也说呢，“对的咱镇子上的供销社到底是比不上县城里的齐全。”春阳到了能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但是孩子秀气腼腆，有不舒服的也不跟大人说，“叫硬枕头膈的后脑勺老是发红，我也打算买几个蓬松的大枕芯，就给孩子轮换着用。”
都这么想去，管妈妈也勾起了兴致，“那咱把家里馒头丸子啥的都弄好了，带上钱跟票过去”
并且还决定，除了高数跟老太太留着看孩子，其他的都去。
逛街是女人的天性。
回来后，整理好自家的东西，又把邻居要捎带的分好，这才开始准备着晚上这顿饭。
大年三十总是要吃点好的，大人们吃啥都行，孩子们却是七嘴八舌的。一个说要吃白面饺子，一个说要吃芝麻汤圆，还有一个说要吃馄饨的
“都有”一年到底，难得有这么多的空闲在一起闲闲的想着吃喝。
管妈妈大手一挥，“今个吃白面的”不过也就一人分一些，其他的还要吃杂粮的主食。
要不然这么多口子的人，想吃这么多白面也没处弄去。
年后的几天，窜门的时候，毛大妮带着孩子过来，说起了王顶针，“我的亲娘咧要说长得像她妈也好啊，偏偏像了她爸”得亏柱子像婆婆，“那副模样，往后说人家也难”
“那也不用咱们这边操心。”算一算，王顶针该是有虚五岁了。
时间呐，一晃就过去了。
管少宁不太想提这个，就问她，“你家美珍再过两个月也五周岁了，念书的事儿你咋想的啊”
想想这个就发愁。
毛大妮叹气，“婆婆倒是没说啥，虽说也催着我生老二，但对美珍也舍得。可是我好几年了，也就美珍这一个丫头，往后也不知道怎么办念书念书的话，等今年三月份就送她去一年级学学认字儿。”直接跳过了托儿所，“托儿所能干啥啊不就是看孩子的在家有她奶看着也够了，不去浪费这个钱”
越是没儿子，心里就越没有底气。闺女虽说不会亏待，但想着自己如今也年纪也不小了，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生，“我都快三十了，万一以后是没儿子的命，手里总得攒点养老钱”
管少宁算了算，柱子跟自己一般大，今年都是24，大妮算下来也该是27了。
27，放在上辈子，多的是姑娘还没结婚。
不过别人家的事不好掺合，就含含糊糊的说了过去。
过年的这段时候，总是最冷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的雪落的还挺久。
可是再久，工人也要上班，孩子也要上学。
妞妞就有点赖床不是很想起来，“妈，给请个假呗”
不行不能惯你这臭毛病。
打从知道对面田家的田飞甜不时装病不去学校后，这孩子还就学上了，“好好的，请什么假这事儿没得商量，给我起来上学去”又瞪着她，“当初可是你自己说的啊，说托儿所的都是小屁孩，你不想去，等一年级了就好好去学校的”
妞妞心说那你不是骗我呢吗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大了去学校后，有好多小伙伴的
谁晓得小伙伴有了，作业也不少。更别提有时候还得上劳动课。
劳动课嘛，顾名思义，就是劳动。
那要是给自家劳动就算了，还得被老师带到大队上去劳动。有那功夫，我寻摸点啥不好啊
最关键的是老师也太不讲理了，说孩子们当中就我力气最大，咱家女人力气大是出了名的，叫我帮助帮助同学
不是，咱也讲讲道理吧
帮助同学没关系呀，但是那几个跟老师沾亲带故不想劳动的，压根儿就是拿我当丫鬟呢吧
于是妞妞憋气的同时把活儿干完了，最后还被那群小崽子嘲笑说是丫鬟的命。
这哪儿能干啊
爸爸说了，咱也不是那受委屈的人呐
就一状告到了校长那里，说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说什么自己干的活最多，还得被人叫丫鬟
这下可不得了
这会儿也挺严重的，拿学生当丫鬟可不行。
不过那老师是校长家的亲戚，被训了一通之后，对妞妞的情况直接就无视了。惹不起你没关系，咱当没你这个人。
妞妞就委屈了，明明是你给我委屈受的，你凭啥排挤我呀
然后回家这么一说，得，咱转学去呗
厂子附近也是有学校的，都是工人子女，还怕没学上
至少在爹妈的眼皮子底下，谁还能欺负你不成
这要是换个别的心性不坚定的，指不定就跋扈起来。不过妞妞觉得这样也挺好，就是以后想逃学不大方便。
最后那老师大概也没讨得了好，人情社会嘛，谁给送礼就待谁家孩子好一点。人家长也不能干呐
要不是有能借上力的亲戚，指定不止丢了饭碗这么简单。
不过打从孩子到了厂子那边的学校念书后，就知道了自己每个月也是有口粮的。
扒拉着指头算着自己每个月的口粮“我也是每个月能领到20斤口粮的妞妞了，一天就是六两的”然后眼睛瞪了瞪，“一天六两”
然后略有些心虚的看着自己妈，“妈，我每个月的口粮这么少啊”
可不是吗
管少宁斜眼看她，“那你以为是多少呢”
这孩子，每天早上要喝半碗的羊奶，再来一碗小米粥和一个鸡蛋。
跟着她去学校后，中途饿了，会来自己这边要一个鸡蛋糕垫垫。
等到了中午，一碗半的米饭，四片的腊肉，还有半碟子蔬菜，再来碗蛋花汤，吃完了啃个水萝卜。
下午饿了，又是两块自家做的小酥饼。晚上就是一碗粥加上一个玉米馒头，半碗蒸蛋，还有巴掌大的煎豆腐。
写完作业再玩一会儿，睡前一碗奶。
养的结结实实的，那么点子的口粮，够个屁啊
妞妞这下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的睡觉，不过事后饭量照旧，也不能亏着自己肚子不是
管少宁好笑的给她压了背角，上床跟男人说了，“咱要多努力啊，又要添一张嘴了。”
石旦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这句话瞬间就醒了，“有了”
管少宁恩了一声，“现在六月份了，预产期大概在明年的2月份。明年不是1月底过年吗老二也是巧，估摸着生日跟姐姐靠近，又是个年头整日子的。”
石旦不瞌睡了，“那挺好的，坐月子的时候是冬天，人不受罪。”之后搂紧了她，“咱们要有老二了啊我也26了，时间过得真快。”
认识的时候，俩人的年龄都是个位数，没想到一转眼都要有两个孩子了。
管少宁笑了笑，“是挺快的，我也奔三了。”又说他，“也不用发愁，来了就好好养，咱们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晓得咋回事，特别的困，睡饱了也容易犯困。眉心的地方疲劳感很重。
想吃蜜饯了，去超市买点无花果葡萄干啥的，回来了再写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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