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乔鲁诺当然不可能还在drama教室,我叹了口气,心说这事儿今天是解决不了了,于是径直回了寝室。
路上我想了想关于那个替身的事。
说实话,我是不相信占卜的类型。不光是路边那些摆摊算塔罗牌的人,还是叫嚣什么星座论的人,我始终都觉得只是巴纳姆效应而已。就算他们说了什么我将有灾祸的话,我也觉得他们就是想骗钱。如果真有这种计算灾殃的能力,倒不如上交国家去当地震海啸测试仪算了……
至于替身这种东西,我到现在都没弄懂他的构成。
那提诺说他被催生于精神力量,还问我我是不是小时候冬天掉河里了或者被洗澡水烫到了……虽然我揍了他几拳,但是他的说法的确很有道理。
什么样的生活才会诞生出占卜人生的替身呢?
我更在意的是,她被困在房间里,被割掉舌头,都是科伦坡干的吗?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为他而哭泣啊?
为什么还要画他,还要将他作为晦暗中的唯一一束光啊?
我走过转角时听见刻意压着的呼吸声,瞬间神经一紧,放出了替身。在我脚步声停下的同时,风声掠过,一只手臂向我伸来。替身立刻应声而出,掐住手腕止住了对方的动作。
紧接着我就听见了乔鲁诺的声音。
“好痛——!”他嘶了一声。
我快步绕过去,看见的确是他,这才让替身松开,有些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啊。但是是你先吓我的!”
“……我只是想等你一起吃晚饭。吓人的部分我还没有开始实施呢。”他憔悴地说,“你现在的警惕心倒是很高啊。”
我想反驳他,话到喉咙口又噎住了,觉得他说的没错,只好讷讷道:“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慌慌的……”
我说着伸手去按自己的胸口,感受皮肉下心脏砰砰的跳动。与其说是跳动,倒不如说它像是在撞击我的胸膛,随时都准备撞破层叠的骨骼破墙而出。
大概是刚刚烟味太重了,或者是熬夜导致的心悸吧。
乔鲁诺随着我的动作看向我的胸口,我原先没在意,但过了几秒发现他的视线还锁在那里,连忙捂住胸口就往后退:“看哪儿呢看哪儿呢!”
他竟然没露出一点羞愧的表情。我心说这意大利佬的心理素质也太好了,被我抓现行还那么淡定!?
这家伙竟然还伸手企图握住我的手腕,一边道:“安平,给我看看你的手。”
“看手干嘛!”他这样说,我反倒把手往回扯,“你要给我看手相是怎么?”
他斜我一眼,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接着他就不理我了,态度十分强硬地将我的手一把拉到了他的面前,细细摩挲我的指尖。
温度与轻微的痒意相接,我竟然感觉脸上发烫。
他低垂着头,漂亮的金发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我眼睛也发痒。于是我心一横,直接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你干嘛?”他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
“……”我一下子懵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我、我以为你想牵手啊!”
“……”
乔鲁诺嗤得一下笑了出来。
我羞愤得恨不得立地自杀,一把拍掉了他的手。他又捉住我的指尖,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一边道:“可以直接跳过牵手这步。”
这下我感觉我已经在蒸发边缘了——虽然亲都亲过,但抱抱这种事反而更不好意思啊!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呜咽了两声,干脆把脸埋进他胸口。
等、等等,这家伙的胸比起阿莉莎来好像也不逊色……
原本就快速跳动的心脏跳得更加剧烈了,但那种不知来由的心慌感反而下去了一些。我听见他的心脏在胸膛中的震响,恍惚间觉得我将一捧海风抱了满怀。
他揽着我的后腰,十分宽容地任凭我埋胸。沉默持续了两分钟,我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我饿了。”
他没松开手,面色很是镇定地道:“再多抱一会儿也可以。”
“……不。不用那么客气了。”
因为我饿得发慌,晚饭随便找了一家近点的小店解决了。我往嘴里塞了第四个肉段之后,乔鲁诺冷不丁地说:“刚刚是你叔叔找你有急事吗?”
我顿了一下,嚼巴嚼巴把嘴里的肉段咽下去,才抬起眼看他。
“如果你想问我是谁的话,直接说就好了。”我说,“反正我本来也是要告诉你的。”
他目光闪动一下,道:“抱歉。我没有要探查你隐私的意思,只是有很在意的事情。”
他说得我一呆,在脑子里来回转了四遍,才迟疑着说:“你…你吃醋了?”
“……”
他沉默着看我,我放下叉子,双手合十:“对不起。施主请讲,贫道一定尽力作答。”
“那我直接说了。”我点点头,他伸出手指,递到我眼前。然后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说,“安平,……你的手指上为什么会有////的味道?”
我手边的饮料啪嗒一声翻倒在地上。那种强烈的心悸感再次出现,我弯下腰去捡滚动的纸杯,感觉今天那不勒斯的天气闷得要命,几乎透不过气来。
乔鲁诺伸手把我拉起来,我一把挥开。
一时间四周寂静,只有呼吸声流动,和我耳畔嗡鸣。
“……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轻微地发着颤,“乔鲁诺,你是什么意思?”
“我?”
他的声音在我的耳中回转,也变得古怪起来,“你手上的□□沾到了衣服上。有很重的酸味,你没有闻到吗?”
天旋地转,我头痛欲裂。
一拳重重砸在桌上,我收不住力道,桌上所有的碗盘一瞬间跳起,发出乒乓响声。
我在一片乱响中冷笑起来:“——你觉得我在吸///?”
“安平,你怎么会这么想?”他蹙眉,“我知道你不会做出这种事。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担心什么?担心我被诱惑?被欺瞒?被胁迫?”我连连逼问,语速越来越快,音调越来越尖,“说到底我怎么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
他露出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连绵不断的难受与窒息感在喉间翻滚,我话卡在喉咙里,突然干呕了一下,硬生生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浑身的温度都在灼烧,头晕耳鸣,我知道这是心跳加快带来的副作用。
侍应生从一旁快步过来,蹲下身收拾地上的污迹。我克制不住地抽噎着,小声跟他道歉。
乔鲁诺却不顾我的挣扎,倾身按住了我的肩膀,扭头对侍应生道:“不好意思,我们在谈私事,请过会儿再来。”
他抽出几张零钱当作小费打发走对方,然后替我擦掉眼泪,耐心地等我顺过气来。我张着嘴,急促地喘气,他一下一下地抚我的头发,又把自己那杯水推过来给我。
连我自己也不知来由的剧烈情绪慢慢平复下去,他见我的呼吸缓下来,才叹了口气,道:“你在说什么话啊?换做是别人,早就跟你吵起来了。结果你反倒哭起来,就算我生气,接下来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敲了下我的脑袋:“我很生气。我只是担心你又去干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我相信你不会去吸/////,所以拜托你也相信我一下吧。”
“我明白的。”我讷讷道,“我明明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对不起,我说了很过分的话。”
我握着玻璃杯子,假装盯着水纹的波动。他捋顺我的头发,又将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语气十分轻柔地说道:“如果你不希望我知道的话,我就不再问了。但是你要确保自己的安全,不要再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了。”
我急道:“我没有不愿意。我之前说过,我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的。”
他看着我,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幅度很小地笑起来。
话虽这么说,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干脆从我来意大利之前开始,把所有的事情都简单讲了一遍。期间我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几乎是闭着眼睛在碎碎念。我说到我杀了父亲时呼吸一滞,我想他总该讨厌我了,他却伸出手,与我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热度从他那里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人群在我们身边流动,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我。一直到我讲完所有的事情,他都紧握着我的手,未曾颤动一下。
我的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只敢虚虚搭着,没有勇气反握住他。
他静静地听完,然后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介意?”
我愣愣地看他,有些无所适从地“啊、啊”了两声,才勉强组织好语言,说:“如果遇到需要上/床或者别的才能解决的任务,我会去干的。”
虽然这话说出来很羞耻,但我是认真的。
这种事情没有哪个人可以接受吧。这样想着,他果然露出了迷惑又带着点生气的表情。他好像是极力克制着自己朝我发火一样,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
我颇为心虚地往后退了退,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说:“我无法理解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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