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陈氏面色冷寂, 扯了扯嘴角。

    “宋公子这话我不明白,咱们方才好好坐在这儿,大家都瞧见了,辽姐儿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论理, 我是你长辈, 论情, 咱们信国公府今天是来做客的, 这便是你家的待客之道吗”

    内眷不禁议论纷纷, 首辅忧心忡忡,眉头一皱, 自家儿子平日稳重有礼,决不会做出这种顶撞长辈的事。

    宋搬山口齿清晰“不错,待客自然要迎送礼让, 但是绝不是待这种意图毁坏女子清白的宵小。”

    “住口”陈氏眉眼凛然,一指“这是你同长辈说话的口气宋公子,你枉读了那么多书, 旁人说你温和恭谦,我看不过如此。”

    陈氏身为宛城郡主,自有她骄纵的底气, 她站起身。

    “倘若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 我便立刻进宫, 禀报圣上”

    宋搬山眸光锋利,一抬指“来人, 将信国公府的说法抬上来。”

    家奴拽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上来。

    公子恼羞成怒地又揎又打, 虚弱的身子挣扎, 激动得扯起青筋, 满脸涨红。

    “反了你们了,本世子统统把你们剁了喂狗”

    “烂娘养的宋搬山,你敢拿我,为了个野爹下的种”

    “我父王可是圣上的亲弟弟,我看你们敢动本世子一根毫毛”

    客堂坐的都是女眷,一路将这些混话听得一清二楚,纷纷恼怒。

    皇后蹙眉,沉威喝道“放肆”

    陈氏一见到岐世子,顿时矮了气焰,不由恨这蠢货,没做成事不说,还不赶紧跑,在府里晃悠来去,生怕别人找不着他似的

    岐世子连滚带爬扑到皇后脚下,泪流满面。

    “娘娘救我,侄子不中用,由得他们来欺辱我”

    女眷们险些受惊,瞧见他身上的黄疮,吓得捂住口鼻。

    首辅连忙将女眷们都请进了帘子内。

    皇后一声叹气“你确实不中用,怎可做出如此败坏脸面的事。”

    岐世子抬头,哭道“侄子委屈,侄子的婚事是过了礼部的,一直拖到了年下不说,还被关起来,宋搬山这小子日日恐吓我,我成了王八绿帽,京里三岁幼童都尽可笑话了。”

    皇后寒声道“胡说”

    首辅府是皇后母族,她私心自然更向着母族。

    宋搬山朗声道“方才我听下人通报,岐世子在府里转悠,他喝了一肚子黄酒,一间间屋子找辽姑娘,肆无忌惮到令人发指,且不说根本没有宴请他来,他是有罪之身,被圣上拟了旨意在家中禁足,屡屡违反禁令,便是蔑视圣上至于是谁将他蒙混带进来的,这就要问信国公府了”

    “宋搬山你休要血口喷人,与我何干”

    陈氏骤然起身,怒不可遏,从脸上看不出一丝心虚。

    曹姝年纪小,在娘怀里吓得瑟瑟发抖,泪花涌出,她不明白娘为何要跟宋公子争锋相对,难道不顾她的婚事了吗

    岐世子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指着宋搬山,冷笑。

    “宋搬山你敢说,你对我未婚妻没有丝毫觊觎之心,你敢对天发誓,你不会娶她吗”

    众人一片错愕间,帘子外头,落下来一个声音。

    “本王可以替宋公子担保。”

    女眷们抬头望去,文凤真褪了暗色大氅,一袭白袍玉带,金丝绣云边,面容昳丽,鼻梁格外高挺,眉眼间敛去锋芒。

    世家子们随在身后,通身贵气,佩刀琳琅。

    女眷们有些微怔,方才他与宁王争执,手持弓箭,满身血腥气,叫人畏惧得不敢看一眼,如今斯斯文文的,倒不像个坏人。

    陆稚玉攥紧了指尖,商议婚事的时候,他一直懒洋洋的,心不在焉,听说辽姐儿的马跑了,他想也没想起身追了出去。

    那时宋公子正在待客,宁王手受伤了在包扎,只有他一人出去,他是去找辽袖吗

    陆稚玉原有些失落,可是听辽袖所言,是宋公子救了她。

    看来殿下并没有认真找她,她略微松了口气。

    辽袖出身东川,殿下对东川人恨之入骨,哪怕瞧她生得好看,可是殿下打仗途中,什么样的异域美人没见过呢

    文凤真淡淡睨了岐世子一眼“本王可以替宋公子担保,他与辽姑娘并无私情,不过是旁人捕风捉影,宋公子品行高洁,又怎么会觊觎你的未婚妻,你口出此言,没的惹人笑话。”

    岐世子手指颤抖“文凤真你”

    他不明白,文凤真不是与他一样,厌恶极了宋搬山么

    文凤真抬腕饮茶间,眸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她身上。

    脊背单薄如纸,束腰拢起,在马背上一颠一撞的时候,青衫翩跹。

    细细的腰肢甚至好看,这样瘦弱不堪,教人想欺负她时都得注意着点。

    没来由地心烦,脑海中蓦然响起少女的抽泣声。

    娇气的背影坐在榻前,拽着他缠了绷带的左手,死命拒绝。

    “不喝药,药苦”她想说又不敢说。

    梦里的背影也有主动的时候。

    在替人求情时,怯生生地手指触在他膝头,按着他的腿,迎上来,只敢亲到他下巴,可爱可怜。

    他一把拽过脚踝,拍了拍她的臀“贴紧些。”

    “自己喂我。”

    可是一低头,那张脸庞却蒙上了雾,怎样都看不清。

    辽袖别过眼去,唇瓣、中指间,似乎还残留着他故意蹭过的触感。

    宋搬山立刻向皇后拱手“我还有一事禀明,其实这事礼部已经弄清了章程,辽袖与她娘亲,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信国公府族谱除名,信国公府为其定的婚事,自然也是不合乎情理的。”

    此话一出,堂内立刻静了下来。

    跪在地上的岐世子眼中闪过一丝阴毒,退婚还没人能从老虎嘴里拔牙,这要让他退成婚,他岂不沦为纨绔圈子的笑柄。

    陈氏顿时不满,宋搬山这是当众不打算给她脸面了,她冷笑道。

    “辽姐儿是孤女,她娘临死前给京城传口信,将她托付给我们,辽姐儿身世不清白,原就难以找到好人家,如今让她与岐王世子成婚,我们心无亏欠”

    皇后沉思,她不是没有试探过陛下的口风。

    陛下禁了岐世子的足,又没有驳回礼部的奏折,这便说明他也是不愿辽袖与岐世子成婚的。

    既是如此,她便做个顺水人情。

    皇后温和道“按礼部的章程,辽姑娘的婚事自然算不得数,世子啊,你回做的事也实在无礼些,若是让圣上知道,定要打你廷杖不可,你可长个记性,往后不许找人家了”

    她声音寒冽,吓得岐世子战战兢兢。

    “侄子是实在气不过,三两酒下肚,又受了人挑拨,才做出糊涂事,娘娘,您知道侄子本性不坏,就是容易受人蒙蔽。”

    陈氏咬紧牙关,分明是岐世子找上门来,日日骚扰信国公府。

    她实在抵不过,想着辽姐儿性子温顺,倘若于岐世子,当场被众人捉了奸,名声毁了,不嫁也得嫁。

    “世子你这话说的,莫不是有人拿了绳子将你捆过来,逼着你玷污人家闺女。”

    陈氏蓦然捂着心口,红了眼“我那可怜的小姑子,孤身一人死在乡下,临了这一对儿女托付给我,我想着待他们倒比待自己的女儿还好,哪知何止是后娘难做人,我这半生不熟的舅母也难做人啊”

    岐世子怒道“就是你这妇人挑唆,否则本世子怎敢违令出府”

    他跪在皇后脚下“侄儿虽然冲动,可是毫无心机,那匹马那匹马不是侄儿做的手脚,一定是这个毒妇”

    陈氏气得发抖“你血口喷人”

    皇后见这两人互相指摘,强忍住怒气。

    “好了世子你违反禁令出府,跪在宣成门外头去,打二十廷棍,立刻就打,信国公府待圣上发落处置宛城郡主你也不必进宫了,本宫定会亲自将这件事,一字不漏地禀明圣上。”

    陈氏唇色惨白,似是不满,又不敢明言。

    辽袖眸光一抬,心底隐隐激动,手指按紧了椅圈。

    她终于退婚了,她感激地望了宋公子一眼,他也正好在看她,携了清润的笑容。

    冯祥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点殿下的面色,他面无波澜,只是放下茶盏时,声音几不可察地重了些。

    老首辅是个温厚的人,离开时,他命下人给辽袖送了些补品。

    辽袖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说“外头风雪大,若是让您受了凉,便是我的不是了。”

    首辅道“今日之事你受了惊,你是客人,都怨这帮家奴松懈了,还好搬山他关心你,论起来,当年我在书院读书,生得文弱,常遭人欺凌,都是你娘护着我,你跟她生得很像,性子却完全不一样,她就像只小狼崽,是很好很好的人。”

    老首辅宽和一笑。

    出了廊下,宋搬山将她送到马车前。

    辽袖轻声道“宋公子,我真的不知您为何对我这么好。”

    宋搬山一愣,说道“实不相瞒,辽姑娘,你生得很好看,原本你这样好看的人,我是一眼不敢看的,可不知怎么,每回见到你,我便觉得十分亲切。”

    他眼眸清亮,不携一点邪念,就这样端端正正地望着她,明月清风。

    辽袖脸颊微红,从小到大,她受过很多男子下流的目光,这是第一次有男子夸她好看,这样真诚,这样坦坦荡荡。

    他说“辽姑娘,你若是真想出府,以后的日子若有麻烦,只管找我,就像今日这般,只要你争,我便肯跟你一起争。”

    清风缭乱了她的发丝,他让她的心底,第一次生了勇气。

    她上了马车,又忍不住转过头“谢谢你,宋公子。”

    辽袖没了婚事,府内外窃窃私语,揣测淮王殿下会不会将她收在身旁。

    文凤真听闻,淡淡搁笔“无稽之谈。”

    冯祥笑道“那是,那是。”

    文凤真抬起眼帘“在府里养一辈子也行,不缺这双碗筷。”

    冯祥笑得更高兴了,连声“那是,那是。”

    光影清浅,文凤真踏进门槛,辽袖正给老祖宗请安。

    她捶着膝,一抬头“老祖宗,袖袖上回给您提过出府一事。”

    “出府”老祖宗蹙眉,抚住了她的手。

    坐在一旁的文凤真,一双凤眸似乎被窗棂子投来的花翳遮住了,流转间不辨情绪。

    宋搬山陪着辽袖在鹿门巷看了半个月的门脸儿,他认识工部的人,最终帮她定下了一间好铺子。

    宋搬山本想替她出钱,她却婉拒了。

    老祖宗原本怎么都不肯她出府,一听说有宋公子陪着她,还是松了口。

    她眼底蕴藉不舍的泪光,其实,她也很想侍候在老祖宗身边,只是她不愿再见到文凤真。

    她只盼从此互不相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门脸不大,在鹿门巷往里数第十六间,光线充沛又清净。

    后头连接了小院,三间厢房,土砌矮墙,一株年岁大的槐树荫落。

    雪芽手脚勤快,很快清出来一片菜园子,等来年开春,就可以种菜养鸡了。

    槐哥儿在屋头补瓦,修葺桌椅。

    她整理了门脸儿,从生辰礼中挑选了一些字画挂上。

    平日不仅卖些笔墨纸砚,兼帮人写书信,写春联对子。

    其实来到鹿门巷第一日,她就吸引了城东书院那帮学子的目光,他们不惜从城东走到最偏僻的鹿门巷。

    她终日戴着兜帽,写字时也隔着一道帘子。

    香风细细,仅仅坐在那里,光看身形,便知是个美人胚子,自携风流氛围。

    每次递纸都是由雪芽出面,即使不曾谋面,她也引起了众人的遐思,越是见不着,越是心痒痒。

    学子们堵在门口,拥泄不堪,到底是文化人,脸皮薄,想看又不敢看。

    偶尔风掀起帘子,他们看怔了,目光如痴如醉。

    雪芽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看什么看”

    一回过神,接过她的的信,不由得由衷赞叹“好漂亮的一手簪龙小楷”

    她生得极美,写的字又这样好看,很快成了满城世家子弟梦里的人。

    一开始只是学子来,渐渐的,便有当地无赖想揩油占便宜,趁她递笔时想摸摸小手。

    正值二小姐来看望辽袖,气得她踹了桌椅,拔出剑来,差点一刀削了地痞的胳膊,四散而逃,望而生畏。

    巡城御史也格外关照这块地方,据说得了宋公子的意思。

    当地无赖很快清楚了,她是二小姐和首辅家公子罩着的人,谁敢不要命地惹事,只怕路过这间门脸儿都要绕着走。

    春龙蛰伏,辽袖推开门,揉了揉眼睫,神清气爽。

    雪芽正跟邻居赵婶吵嘴,气得小脸通红。

    槐哥儿蹲在门口,捧了老大一钵饭,就着雪芽泡在坛子的萝卜丝,红白相间,吃得津津有味,转过头,俊俏的傻脸,冲姐姐一笑。

    辽袖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槐哥儿,多吃肉。”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鹿门巷何止是不起眼,简直谁买谁砸手里的倒楣地方,她何必浪费这个钱。

    果真是小地方来的姑娘,单纯不通世故。

    连宋公子帮她看门脸时,都愣了一下,踌躇地问她想好了吗

    辽袖画圈了很多条街,鹿门巷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其一,离淮王府最远,其二,价钱最低地段清净。

    最重要的是,她心里知道前世也是这个时间,鹿门巷马上就会被朝廷批准修建贡院,五湖四海的学子和观政官员都会暂时住在这里,即将一跃为清贵之地。

    她用最廉价的价格盘了这间铺子,很快就会水涨船高,上涨百倍不止。

    其实她有余钱多盘几间,上回她赢了文凤真一万两银票,压在箱底。

    但是这样做,就太惹人怀疑了。

    辽袖不贪心,她想赚了钱,开春该给槐哥儿说门媳妇了。

    这样美好的人间烟火气息,是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冯祥在门外虎着脸训斥下人“殿下这几日胃口不好,送这些热羹汤,没的让人躁烦,当心伺候。”

    他端了几碟时令蔬菜进来,厨房做得精细清爽,殿下或许会吃几口。

    殿下这段日子常一个人在书房练字。

    黄昏时站在最高城楼,满城纵横街道尽在眼底,他不许人跟着,也不知在看什么呢。

    冯祥觑着他的脸色,小心说“老祖宗这几日总想着辽姐儿呢,预备将她接回来住几日。”

    文凤真一眼也未抬。

    “接回来做什么,咱们府小,容不下她。”

    他说话带了刺,冯祥愈发轻手轻脚了。

    文凤真没停笔,漫不经心地问。

    “城北那边乱,她若是有麻烦,你帮盯着点,毕竟是老祖宗疼爱的人,不要让奶奶她伤心。”

    冯祥放下菜碟,揣摩着殿下憋了这么久,终于要问了吗他有那么多蛛网探子,难道他不清楚吗他究竟想知道什么呢

    冯祥一张老脸笑道“他们倒是不敢惹辽姐儿,他们都说”

    “说什么。”

    冯祥自知失言,缄默不言,未料进禄蓦然开口。

    “他们都说那是宋公子的人,惹不起。”

    宣纸上笔锋一滞,气氛骤然冷了下来,连进禄这种愣头愣脑的,都感到极深重的压迫感。

    冯祥连头上的汗都不敢抹,高声补救。

    “辽姐儿住在鹿门巷呢,老奴就在想,您前不久拟好的奏折,不就是建议在鹿门巷修筑贡院吗真是巧了,按道理这事儿还没定,密不透风,辽姐儿哪得来的灵敏消息,京城那么多巷子不选,偏选中了这块贵地。”

    冯祥顺势道“倘若鹿门巷被陛下批准了修建贡院,是您提议的此事,还不得亲自负责督造吗”

    “巧合”

    文凤真冷笑一声,瞥了冯祥一眼。

    “她在乡下连马背都没上过,那天却控制了一匹发疯的烈马,这也是巧合。”

    说到那匹被动了手脚的马,文凤真当日瞧见陈氏与岐世子互相指责,按道理他俩劣迹斑斑,的确也没必要推脱这一桩,那便是另有人从中作梗。

    文凤真一抬指,蛛网探子从阴影中走出。

    “查一查当日带她骑马的老奴,是谁的人。”

    探子垂首“属下记录了当日所有出入王府的踪迹,不出一日,便能在京城揪出这个人。”

    文凤真坐下,瞧了菜色一眼“今日的菜留下。”

    不一会儿,冯祥候在外头,接过了红木檀案,他瞥了一眼,喜上眉梢。

    这还是殿下这么多日以来,第一次把饭吃完呢。

    宣成门外,岐世子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拍拍灰,气焰嚣张,挑衅地盯了小黄门一眼。

    好险,二十廷仗差点就打下来了,还不得打得他臀部血肉模糊,半年都无法寻欢作乐。

    幸好文凤真喝停了小黄门,带了陛下的口谕,免了他的廷杖。

    岐世子得意忘形,拍了拍文凤真的肩膀,开怀大笑。

    “殿下啊殿下,您真是本世子的及时雨啊,从此整个京城,本世子认定你这个兄弟了,咱俩真是患难见真情,往日你我虽然有些误会,咱俩终究是一路人”

    话音未落,文凤真背后一名世家子站出来,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直摔个大墩儿。

    衣着光鲜的郑山,抬起下巴,笑得开心。

    “谁他娘跟你是一路人,少给脸上贴金。”

    另一名世家子上前,猛然往岐世子肚子踹了一脚,岐世子惨嚎一声,蜷成一团,痛苦得五官纠结,

    “谢明,郑山老子干你”

    “还不放开本世子”

    “本世子跟你没完,这就回去禀报父王,本世子要剥了你爹的皮充草”

    众人一下子大笑,笑声爽朗,唇红齿白,看着就是文质彬彬的公子模样,平日在家族伪装得温润有礼,不少小姑娘大嫂子喜欢,此刻笑意携了残忍漠然。

    郑山将他的衣领揪起来,攥着他的头冠,往墙上猛然一磕,一下、两下登时血流不止。

    郑山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脸颊,抹了抹他的血,慢条斯理。

    “世子爷,你真他娘不是个玩意儿啊,谁像你似的走旱路,整死了多少个兔儿爷。”

    一个叫谢明的世家子抬脚,又狠狠踹了一脚“别跟他废话。”

    岐世子疼得脸色惨白,“咔嚓”一声,骨头架子断裂了。

    岐世子像只狼狈不堪的鸡,羽毛凋零,踉跄想逃,开始还嘴硬放狠话,被人推搡,时不时踹上一脚,渐渐地声音小了,活气儿也低了。只剩下告饶。

    “爷爷爷爷们放了我吧”

    “我叫我父王给你们钱”

    这些世家子从小跟着文凤真,穿着打扮显贵,看着文弱清瘦,皮肤白,拿刀子捅人都不带眨眼,都是二世祖,恶主儿,手段狠辣。

    那时候,京城人最怕这种恶劣的小公子,下手不知轻重,做事不计后果。

    文凤真抬指,制止了他们。

    “郑山,谢明,不可太过无礼。”

    后头的世家子擦了擦手,低骂了一句“血还挺多,腥手腥脚,回家让老头子闻了又得挨骂。”

    他们望向了文凤真,翘起嘴角,乐了。

    满脸血污的岐世子,转过头,吐出两颗断牙,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瞳孔,惊恐地倒映出一双黑金长靴。

    文凤真一脚踩在他脸上,碾动,面无表情,像碾死一只蝼蚁。

    岐世子喉咙嗬嗬不停,发不出一丝声音,脸骨变形,一只手两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裤腿,挣扎不动。

    “路过鹿门巷,小心点走路。”

    文凤真漂亮清净的侧颜,被屋脊衬得愈发雪白,长睫倾覆,月色投下淡淡影子。

    “顶着这张脸,替本王给京城高官递一句话。”,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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