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劳了一夜, 箫瑞清晨的时候尤为疲乏, 连胳膊也抬不起来了。
等县太爷过来领人的时候,他还在房内睡着大觉。
县太爷试探性的喊了几声:“皇上, 皇上——”
他没应声儿, 于是县太爷对着窗外挥了挥手,准备让人将他给捆起来。
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脖上一把寒刀。
他几乎站不稳, 看都不敢往后看。
身后的梅将军提着刀问她:“崔知县,怎么不回头看看我是谁啊?”
崔知县一边抖一边摆手:“这是误会——一定是误会, 梅大将军,我是皇上的人!”
“噢?——”
话刚说完,梅将军的人便把监守在周围的刺客挨个摆满在他脚边,梅将军顺势踢了踢:“瞅瞅,里面哪一个你不认识?”
崔知县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死人, 吓得眼睛都翻白了。
本来他就胆子小, 不敢做这些事, 还不是平津王跟他许诺若是事成,便让他官拜一品。
在□□品官职里混了一辈子的崔知县哪能经的住这种诱惑, 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谁知
——失败了?
梅将军将手里这个吓得尿裤子的男人丢给下属,又提来一壶冷茶泼在床上那个睡得正熟的男人身上。
箫瑞猛然惊醒, 正要骂人, 定睛一看,直接愣住了:“舅舅?你怎么会在这儿?”
梅将军恨铁不成钢,只差把手指头点在他头上去了:“瞅瞅你这个样子!有你这样当皇帝的么?你的窝差点儿被人端了你知不知道?”
箫瑞惊悚的从床上爬起来, 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梅将军叹了口气:“这番你南下,我还有你外公和赵公公都商量好了,正好借此机会将潜伏在暗处的平津王一脉尽数剿灭干净。怕你胆子小露了怯便没告诉你,可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太过放纵了?若刺客混在昨天那些女人里面,你觉得自己还能活的下来么?这次还好有赵公公帮了大忙!”
箫瑞不吭声儿了,只抬起两只无辜的眼:“那现在......没事了么?”
梅将军没吱声。
箫瑞开心起来:“既然赵有苏这么得力,朕得好好赏他!舅舅,你说他一个太监喜欢什么?我该赏什么给他比较好?”
梅将军难得没和他嬉皮笑脸,过了好久才哑着声音说:“赵公公没了——”
“昨夜里都没了,和王公公在一处,被平津王的人万箭穿心,还没走回来就咽了气。”
箫瑞几乎不敢相信,那个全能的、好脾气、不管他做什么决定都在后面支持他的人——居然没了?
箫瑞不信,他要出去看看,这个人怎么就会没了呢?
梅将军拉住他:“有王公公、王小姐陪着他,咱们别去打扰他们——”
王若云是个女人这件事若放在往日必定是个大事儿。
可和赵有苏的死一比起来便什么都不是了,甚至没有人敢提这件事。
赵有苏是为国而死,死的其所,他这一生虽然做过许多坏事,他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是他绝对对得起皇上。王若云作为他的遗孀,也被受人尊重。
王若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梦中,才这么一会儿,怎么赵有苏说没就没了呢?
当梅将军带人找到他们的时候,王若云仍紧紧地抱着赵有苏,仿佛要和他相融一体。
梅将军叹了一口气,屏退了其他人,对王若云说:“王小姐,赵公公已经没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吧,免得赵公公到了下面看到你这个样子也难受。”
王若云抱着赵有苏的尸体坐在地上不住的往后退:“你骗人,他只是睡着了。”说完,她又轻轻擦掉他脸上的血污:“他只是累了,等他睡够了就会醒来。”
梅将军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谁都懂。
可切肤之痛又有谁能够真的感同身受呢?
梅将军没再说什么了,只是让人给他们留点儿时间,别去打扰他们。
盛夏的县城河岸旁熙熙攘攘开满了水红色的虞美人,王若云就抱着赵有苏坐在里面,她本来有很多话要同他说。
只是这个人太坏了,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理。
从白日做到天黑,星星从山坳深处爬了上来,虫声在四周慢慢响彻起来。
王若云的下巴抵在赵有苏的头上,握住他冰冷的手,闭上眼慢慢回想着他们所有的过往。
阴阳怪气的赵公公。
好心肠的赵公公。
病娇的赵公公,还有温柔的赵公公。
好像从没有离开过,只是睡着了,等天亮了就会睁开眼摸着王若云红肿的眼睛调侃她:“我就知道,你稀罕我这张脸,看了我一个晚上还不够,现在被我抓包了吧?”
王若云想着想着,眼泪就落了出来。
然后看到系在他腰间的仙鹤荷包上血污已凝成黑紫色,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真的不会在醒来了。
她抱着他,想捶打他,怪他干嘛这么逞能,怪他这么自私,居然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陌生的国度。
不知坐了多久,王若云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用力的托起赵有苏上了马,行的跌跌撞撞,心里却抓着一个奔头不放。
这不是结束。
这一定不是结束。
老和尚一定知道。
梅将军看到她突如得动作,害怕她忽然得了什么失心疯,让人将她拦住:“王姑娘,你要带赵公公去哪?”
王若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抱着赵有苏癫狂道:“我还有办法,梅将军,求你,求你带我们去那座古庙,那个老和尚一定还有办法的!”
人死怎能复生?可梅将军能理解他的痛苦,叹了口气让下人派了马车将他们送到那座古庙。
古朴的庙宇依旧清幽寂静,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老和尚早有预料的站在庭院中央,看到他们丝毫不意外。
王若云抱着赵有苏跪在地上不住的给他磕头,“大师,求你救救他好不好!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老和尚屏退了其他人,只是叹了口气抱着他怀里的赵有苏进了昨天他们误入的静室。
王若云连忙跟了进去。
静室内空无一人,昨日的年轻和尚也不知去了何处,只是佛台上的烛灯依旧明亮,老和尚将赵有苏放在蒲团上,又点燃了一支形状奇怪的蜡烛立在王若云面前。
王若云不知他到底在做什么,可又不敢问,只能紧紧地握住赵有苏的手。
老和尚说道:“老衲可以帮你,只不过你得允我一个诺言。”
王若云听到赵有苏还有救,擦掉激动的泪水:“您说。”
老和尚叹了口气,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和他预料的一样,老和尚只能说:“这诺言我说不出来,只能靠你自己去悟,到了那个时候,你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老衲希望到时候你能多考虑一下书中的世界。话就只说这么多——去吧。”
说完,将蜡烛的光吹响她。
王若云只见万千星火落入她的眼中,时空在她身边飞快的流逝,老和尚、寺庙、梅将军、箫瑞,还有她最喜欢的赵有苏。
“等我!”她坚定起来,从未如此般驻定。
星云在她身边黯淡下去,围绕在她身边的白光将她送入另一个时空,进入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她几乎恶心呕吐,下一面她便站在了漆黑的大地上。
而她面前是一双精致的皂靴,她缓缓往上看去,只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手里拿着烙铁站在他的眼前。
是另一个时空里的赵有苏。
王若云的泪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赵有苏怜悯的将她脸上的清泪跳起来,按着她的下巴:“王若云,你哭什么呢?你害的我好苦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就不知道温暖也不会知道痛苦,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为什么要跟那个男人好呢?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是个真的男人?你说啊!”
王若云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却发现自己被他绑在床柱上,她只能一直摇头:“赵有苏,是我,我是王若云,一直喜欢你的王若云,我们中间没有别人,一直是你,我一直喜欢的你。”
这么久了赵有苏第一次见她服软,他笑了笑,轻蔑的看着她,细白的手细致入微的摩挲着她的脸,最后在她的耳后流连:“瞧瞧,你到现在还在骗我,是不是骗我的时候你觉得很有成就感?是不是看到我被你玩弄觉得很愉快——是不是在那个男人的床上想到我的无能觉得,我就是一个傻子对不对?”
炙热慢慢贴近她的白如骨瓷微微坟起的胸膛,“等我这东西落在你身上后,你就会说实话了对不对嫌弃我是个太监、厌恶我这个太监,来,王若云,一句句说给我听,来啊!”
王若云只是看着他:“赵有苏,你看好了,我是王若云,是那个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会给你绣小鸡荷包的王若云,你知道我怕冷,冬日里我们睡在一起的时候,你会恩慈似的把我的脚放在你的肚子上,你对我做过最过分的事情就是拿蜡泪烫我的脚,赵有苏,我来找你了。”
赵有苏觉得这个王若云和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但他却觉得更熟悉。
他自从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有人在他耳边说,王若云是你的,她是你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可他没想到那个王若云根本不喜欢他,对他好不过是她本性温柔,实际上她内心深深地厌恶他。
可此时此刻他看到的王若云好像才是他内心里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这么久,她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若云穿越时空看到不同时空的赵有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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