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夏日的傍晚, 风都夹了丝热气, 林袖坐在荷花池边摇着团山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
清澈的水面上映照着一张妍丽的脸,林袖弹出指尖划过水面, 层波漾漾把不远处的男人的修长的倒影都弄得支离破碎来。
“公主。”
一件薄披风搭在林袖身上, 她抽了一口冷气,转过头, 就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宴清州伸出手握住她的指尖:“公主,晚上风大, 当心着凉了呢。”
见林袖不说话,宴清州叹了口气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公主可还在怪奴?嗯?既是如此...”
还没说完,就被林袖抓住了手。
柔若无骨的小手像炭火一样温暖,烙在宴清州的手腕上,烫的他微微颤抖, 看着眼前的朝阳, 恨不得将她整个吞到自己的肚腹之间——这样谁都抢不走了。
林袖长叹一口气, 无奈道:“宴清州,现在你想要的都得到了, 能不能别一直在我面前装可怜。我知道我确实吃软不吃硬,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今天咬死了不同意这事儿, 你当真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宴清州弯了弯唇角, 嗓音低沉:“因为奴知道,公主舍不得。您看,奴不是赌对了吗?公主, 奴以后就是您的丈夫了,要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您甚至还要为奴孕育血肉呢。”
林袖真的没想这么多,可宴清州却越说越开心:“公主您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奴更喜欢女孩儿,要是奴有一个像公主那般的女儿,当真会把她当眼珠子护着,谁也不能欺了去。”
见林袖不说话,宴清州低下头,轻轻地捧着她的手,抬在自己的唇上碰了碰。见她没反抗,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不喜欢女孩儿吗?”
林袖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我没想过那么远的事儿。”
宴清州:“不远呢,公主嫁给奴后,奴一定会日夜努力,顶多一年,咋们就会有个可爱的孩子。”
林袖:......
拜托,你不要把这种事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好吗?难道你不会害羞么?
林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侧过身,可宴清州还是不放过她,凑在她跟前:“公主害羞了吗?可为□□子,这事啊都是难以避免的呢,不过公主放心,奴一定会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将公主伺候的舒舒服服。”
林袖见他越说越过,恼羞成怒道:“宴清州!”
宴清州抿抿唇,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好了公主,奴不逗您了,夜深了,您也早些歇息。”
***
扰乱一池春水的人挥一挥衣袖边走了。
徒留林袖一个人瞪着眼睛躺在床上。
手里是那晚他给她系上的穗子,红色的一小个,顶上面还穿着一个金珠,林袖捏在手里不停地把玩着,意识也渐渐模糊,水流声渐大,而河对岸的呼声也越来越大——
又是一条荧蓝色的长河,蜿蜒曲折,望不到尽头,河对岸有着一个穿着T恤的人奋力向她呼喊:“林袖——”
是谁?
“林袖——我是朝阳。”
朝阳...
林袖心中一紧,提着繁复的裙摆,跨过茂密的草丛,跑到岸边,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身影。
那是她在现世时的面容,而朝阳站在对面,看着对面古装的女子大声道:“你等一下啊,等我一会儿。”
说着便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本未开封的书,拿出打火机点它点燃了。
火光渐大,书燃成的灰凝在空中却未消散,反而化作一道板桥跨过了荧蓝色的河。
朝阳踏着桥走了过来,直到站在林袖的面前,她仍觉得不可思议。
她从未想过书中的虚拟人物和现世中的人有一天能在这儿相遇。
她伸出手,碰了碰那张本来属于自己的脸。
朝阳眼睛红红的,看着她:“林袖,你在那过得还好吗?”
林袖点点头。
朝阳抹了抹眼泪:“林袖,你别骗我。”
林袖拉着她的手:“我没骗你。抱歉占了你的身体。”
——还占据了原本属于你的感情。
朝阳被她的话逗得冒了一个鼻涕泡:“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啊,我还不是占了你的身体。”
林袖提了提唇角却显得心事重重地。
朝阳看着她这个样子,拉着她的手摇了摇:“怎么了是不是书中世界又遇到什么事儿了吗?你跟我说说,我帮你想办法。”
她越是这样和善,林袖越是觉得自己恶心。
像个小偷一样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藏着掖着不拿出来。
朝阳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坐在草地上看着荧蓝的河水:“你这样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是不是关于宴清州?”
林袖一听到他的名字,脸色变了一下。
林袖一下子觉得很难堪,她霸占了原本属于朝阳的感情,而且还动了心...
她羞愧的连脑袋都抬不起来了:“对不起,朝阳。”
“恩?”
“恩,我...”
朝阳笑嘻嘻道:“咋们两在这儿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越是这么说,林袖的愧疚越是重,连脑袋都抬不起来:“对不起,我...我占据原本属于你的感情...还....”
还没说完,额头便被人狠狠弹了一下。
林袖抬起头看着朝阳,朝阳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傻,喜欢宴清州的人一直都不是我,而是你,另外宴清州喜欢的也是你。”
林袖简直不敢相信:“但我刚穿到书里面,他就已经喜欢你了...”
朝阳长叹一声:“我知道这儿说起来肯定很绕,不过还是得慢慢说吧。我虽然穿到了现世,可我在‘朝阳’的身体里还残留了一丝意识,因此你经历过的一切我都清楚。”
“在很久之前,我本来应该是书中的人物——朝阳,而你呢,则活在现世,是林袖。本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干系,但突然有一天不知从哪儿来的老和尚拿着他的权杖在咱们两的世界磕出了一个洞,把两个世界的秩序都打乱了,于是你就成了‘朝阳’,我便成了‘林袖。’”
——“不止这样,在穿成朝阳后,你年少时遇见了宴清州并许下百年之约,但很操蛋的是,在你选驸马的时候,宴清州被滞留在家乡,而你又误将赵献君认成了他。”
林袖觉得不可思议:“但若是这样,我只要问问他们的名字...”
一说到这儿,朝阳就捧着嘴哧哧地笑:“因为宴清州小的时候身体差,他父母害怕他有名儿之后被阎王勾走了,故在他十六岁之前都只有乳名,你猜猜叫什么——”
林袖摇摇头:“叫什么——”
朝阳和她轻轻咬耳朵:“叫瑶妹儿,所以他从不和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因为实在太难为情了,一个堂堂大男人竟然取了这个名儿。”
林袖噗的一声差点儿笑岔了气。
朝阳看见她笑了,心里才舒了口气,林袖又看着她:“后来呢?”
朝阳故意叹了好大一口气,说:“后来啊,说起来就虐了喔,因为书中的世界不稳定的因素太多,所以你的记忆经常被清洗,每天早上醒来你都以为刚穿到书里面,于是在你看到花心的驸马后便下决心同他和离,再寻觅公子无数,欲为自己再立一位驸马——而这时候宴清州也来了。”
“他本家在云南,是个用蛊世家,等他来了长安后发现你早已嫁人而且还有另立夫婿的想法,惊觉被欺骗后当然要找你算账——可你什么都记不得,只看到一个疯子天天在耳边说你们曾经多么相爱,更何况他性格本来便有些阴鸷,被你这么一气做出来的事儿就有点儿偏激,如此一来你就更讨厌他了...”
林袖低着脑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心疼他。
她一直都有有点儿怕他,却不知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流过多少眼泪、心又碎过多少次。
可他始终坚定不移的喜欢她,甚至有些病态的想拉住她的手不松开。
可明明是她先招惹的他,也是她先忘记了一切,看着他一个人癫狂、发疯却觉得害怕、想要躲开。
朝阳轻轻捏了捏林袖的手:“你现在还好吧?”
林袖的鼻腔很酸,她偏过脸没说话。
因为喉咙像堵了块铅似的。
朝阳叹了口气,才慢慢说道:“上辈子你弥留的最后几天,几乎每觉醒来后记忆都被这个世界清洗干净,一睁眼便看到一个疯子紧紧抓着你的手细数从前的过往,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可这对你而言这根本是一种酷刑,于是你便越来越厌恶他,被你刺痛后,宴清州最后的一根神经也崩溃掉,他屠尽了你曾看过的每一位公子,并拿来锦盒让你去猜...”
林袖的泪涌了下来:“朝阳,你别说了。”
朝阳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林袖,被哭了,这些不是你的错。”
林袖仿佛看到宴清州红着眼哑着嗓音拉着她的手绝望的问:“朝阳,是我啊,你怎么忘记我了呢,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辈子要在一起的吗?你怎么突然...突然变卦了?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林袖紧紧地抱着朝阳:“我不知道我...曾经那样对过他。”
她的瑶妹儿啊曾经有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原来是她亲手杀了他...还厌恶这个因她而变化的人。
朝阳轻声说:“不怪你,乖,林袖你别自责。幸好这回我来的早,能及时把这些事儿告诉你,还好不晚。”
林袖说不出话,唯有哭,就算这辈子把一生的眼泪还给宴清州,她还是亏欠他。
朝阳继续说道:“上辈子自你死后宴清州便抱着你走入了火海,本来这应该就是结束,可也算你们两命不该绝,宴清州竟然碰见了那个老和尚,他以自己以后的生生世世为代价让老和尚让你们二人重生再相遇——只不过等宴清州死了,他便再也不能投胎转世,只能成为一个孤魂野鬼游荡在这个世上。当然,宴清州关于这儿一切的记忆都被老和尚给篡改,到现在他都还以为自己是因为种了情蛊才不能转生。”
纸灰凝成的板桥颜色越来越淡,朝阳又一次紧紧抱着朝阳:“我要走了,以后你不要再哭了,哭了会便丑了。”
林袖抹干眼泪,破涕为笑:“哪里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朝阳临上桥之前拉着她的手:“林袖,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以后无论你如何抉择我都会毫无理由的站在你的身后——不要后悔过去,也不要惧怕未来,你要相信自己、相信宴清州——”
烟桥慢慢散开,荧蓝的河流也逐渐暗淡,林袖微睁眼,只见白衣男子拿着一豆烛光慢慢走向床榻。
他附下身,修长而瘦削的掌摸上她的脸:“公主又做了噩梦吗?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宴...”刚说了一个字,嗓子都哑的发不出声。
宴清州将她揽起来,给她背后垫上软枕,又起身倒了一杯热茶,吹到不烫嘴了才送过去:“公主,梦里的事儿都是相反的,可千万不要当真。若真是觉得惶怕,不如告诉奴,让奴替您分担。”
林袖闻言,看着他琥珀色的眼,泪水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宴清州轻笑一声,掏出锦帕细细给她擦拭。
可他越是这样,林袖哭的越凶。
宴清州哧笑一声,哄道:“公主还是小孩儿么?怎么越哄哭的越厉害?”
林袖伸出手,探向宴清州的俊白的脸。
宴清州讶异一下,这可是记忆里朝阳为数不多的主动向他伸出手。
是...终于忍不下他,想杀了他了吗?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下了死力:“公主。”
可林袖哪怕被他捏疼了也不吭一声,然后触到他的脸。
那么真实碰触到他。
宴清州的心海一片激荡。
不要...不要这么对他好。
他很笨,会当真的,会以为她...真的喜欢他的。
她的小骗子当真是天下第一的偷心贼啊,即使把命都给了她,他都觉得甘之如饴呢。
怎么有人能这样坏呢。
林袖将掌阖在他的脸,顺着向上摸到了他颤抖的睫羽,他紧皱的眉——手最终停在他的眼皮上。
琥珀色的眸子里尽是挣扎,可渐渐地、它温柔起来。
像一潭温暖的泉水缠着林袖的腿脚要将她拖入深渊。
——可如果深渊里有他。
那也是一种幸福。
林袖红唇轻启,声音哑的不行:“宴...宴清州。”
我来晚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语罢,微凉的、带着涩意的唇轻轻地、如待珍宝般的印在那双写满惊讶的眼睛上。
男人瘦削的的指骨紧紧地握着那细白的一段柔夷,几欲捏碎。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还有一更,生死时速
早上不该打牌的,我有罪~
我看到评论啦~不少小可爱都猜到了一些
林袖和朝阳是互穿,林袖立赵献君为驸马是因为认错人了,猜死人头和被关小黑屋都是林袖,而且前面一个故事宴清州遇见老和尚就是为了和她重生,前面故事还有一个伏笔没出来,就是王若芸对系统许的愿望感谢在2020-02-02 17:54:28~2020-02-03 18:3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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