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 天气渐暖,夜风却还凉得刺骨。
姜之舟站在高档小区楼底下,看了眼熟悉的建筑, 抱着手臂, 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
她在这里也有一处房产, 这里住的都是明星和富豪, 保密性安全性很好,但她喜欢在自己的独栋别墅待着,偶尔才来一次, 所以不知道江清梦也在这栋小区买了房。
往昔年岁, 不知道彼此有没有开着车擦肩而过。
如果没有重生,她们注定要错过。
想想就很遗憾, 不,不止是遗憾,该是悔恨交加。
恨自己忘了她, 悔自己错过一件珍宝。
姜之舟在这儿百感交集,那边江清梦和小艾说完悄悄话, 转身走来。
江清梦看见姜之舟抱着手臂搓了搓, 怕她冷, 就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她身上。
两人只着晚礼裙, 小艾只给自家老板准备了一件外套挡风,这会见她把外套给了姜之舟,不由痛心疾首:这个红颜祸水, 冻着我老板怎么办?
可这话不能说出来,她只能喊:“老板,你们快上去,外头风大,别冻着。”
江清梦朝她挥手:“到家了给我发条信息报平安。”说完拽着姜之舟上电梯。
姜之舟想说我不冷,但见江清梦丝毫没打算听她的话,就闭了嘴。
江清梦按下顶楼的电梯。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江清梦忽然转身,盯着姜之舟身上的外套口袋。
指套还留在口袋!
姜之舟看着她,问:“怎么了?有东西落口袋了吗?”说着伸手就要去拿。
江清梦连忙牵过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镇定自若:“手很冰,想让你暖一下。”
姜之舟轻轻一笑,不疑有他,牵过她的两只手,捂在手心暖着。
电梯到达顶楼,姜之舟松手,只牵着她一只手走出电梯。
走出电梯,江清梦伸手到姜之舟身上外套的口袋,迅速抓了一把东西出来,塞进自己的手提包里。
姜之舟奇怪地看她一眼:“什么东西落口袋了?”
江清梦眼神有些闪躲,边开门边说:“小艾给的口香糖。”
姜之舟说:“那分我一片吧,想吃了。”
江清梦毫不犹豫拒绝:“不行。”
往常姜之舟和她要什么,她都会应允,今晚居然连一片口香糖都不给。
姜之舟轻轻刮了一下江清梦的鼻梁,戏谑道:“什么时候变小气鬼了?”
江清梦抓过她的手,目光在她修长的手指打了个转,脸上忽然泛起一丝诡异的红。
她连忙丢开她的手,弯腰给她拿了双棉拖:“晚上不要吃糖,容易蛀牙。”
“那是口香糖。”姜之舟看了看自己的手,涂了酒红色的指甲油。
江清梦:……
那不是口香糖……
姜之舟问:“你不喜欢我这个指甲油的颜色么?”
平常拍戏只能上裸色,演黑化戏份时,还得涂成黑色,今晚为了这个宴会,才上了艳丽的酒红色。
“没有不喜欢。”江清梦捏紧手提包,带她走进客厅。
这个人不仅涂了指甲油,还留有一点指甲。
看上去,很直。
“有卸甲油么?”姜之舟问,“明天下午拍戏得上黑色的指甲油,我先把这个卸掉。”
江清梦点头:“有,我去拿。”
“诶,等等。”姜之舟叫住她,“顺便有指甲剪么?我想剪个指甲。”
江清梦看着她,眼波流转着碎光:“你……剪指甲做什么?”
姜之舟解释:“拍武打戏,指甲长容易伤着人。”
“喔。”原来是因为拍戏,不是别的原因,江清梦收回目光,抿了抿唇,说“也有,我去拿,你稍等。”
这个人,真的,很直。
江清梦先去洗澡,等她从浴室出来,姜之舟正站在阳台,眺望对面的一户楼层。
窈窕的背影嵌在黑夜里,显得有几分寂寥。
江清梦擦着头发,走到她身后,说:“对面以前住了个大人物,知道是谁吗?”
姜之舟摇头:“不知道,是哪个大人物啊?”
其实就是她自己。
江清梦歪头一笑:“你猜?”
姜之舟神色自若:“我猜不到。”
见她这副混不在意的模样,江清梦顿时没了玩笑的兴致,敛了笑,淡道:“既然猜不到,那就不要猜了,去洗澡吧。”说完不再理她,走回房里吹头发。
这是……哪句话说错了?
近来她的性子越发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算算日子,难道是快到生理期了?
种种无奈,最终也只能置之一笑,随风而去。
姜之舟走进浴室。
先洗个澡冷静一下,等出来再哄她。
姜之舟洗完澡吹完头出来时,江清梦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一部经典的喜剧电影。
她看过。
江清梦手上抱着一个皮卡丘玩偶,见她出来,笑着招手:“过来。”
应该不生气了吧。
果然是生理期要来了,心情跟过山车似的,高低起伏。
姜之舟走过去,坐江清梦身边。
江清梦把玩偶塞她怀里:“给你抱。”
姜之舟低头一笑,揪了揪皮卡丘的尾巴。
室内关了灯,两人窝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电影,看到搞笑的片段下意识相视一笑,什么话都不用说,就明白了彼此眼中的含义。
温馨的氛围让姜之舟卸去了所有防备,心里眼里盛满柔软。
电影结束,江清梦不期然问话:“你以前从没喜欢过女生吗?”
姜之舟把目光转向江清梦,柔声道:“没有,你是第一个。”
江清梦淡淡一笑:“那应该有女生喜欢过你。”
这个确实不少。
姜之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江清梦继续道:“可你从前喜欢的是男的。”
这点也不能否认。
姜之舟嗯了一声,垂眸片刻,又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不能改变自己的过去,但是清梦,你也不能用过去否认我的现在。”
“我没否认。”江清梦淡声回她,“以前有人告诉我,生而为人,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同性也好,异性也好……”
姜之舟低头不语。
这话是她在19岁时告诉江清梦的。
江清梦没说完整,后半句话是“只要和我没关系就行。”
曾经那般厌恶,如今为情所困。
这算不算因果循环?
姜之舟轻轻嗤笑了声,带了点自嘲的意味:“清梦,你还想问我什么?”
一次性问个痛快好了,何必一次次折磨她。
江清梦看着她:“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喜欢我?”
为什么喜欢?喜欢什么?有多喜欢?
她总问类似的问题,一而再再而三。
频繁询问的背后,是安全感的极度缺乏。
她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喜欢,她在担心这份喜欢是冲动的、短暂的。
姜之舟对上她的视线。
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和冷静,这不是看恋人的目光,这像是在看一个犯人。
真可悲,被心上人用这种目光看着。
突然间感到无比失望与绝望,姜之舟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就因为我喜欢过异性,所以今后你会一直怀疑我对你的喜欢,是吗?”
“我没这么说。”
“可你不就是那个意思?”
这话带了几分怨气。
终于也开始埋怨了么?
江清梦微微冷笑:“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也不想听了,睡觉吧。”说完站起身,要进卧室。
姜之舟却没跟上去,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
江清梦停下脚步,转回身,淡道:“不吵了,睡觉。”
这些日子她们都是同床而眠,相拥而睡。
姜之舟看着她,冷淡而客气:“我想睡沙发,请问有多余的被褥么?”
她用了“请”字。
“你——”江清梦脸色一变,想质问些什么,却被她眼中的冷漠打退,只能妥协道,“有客房,你睡客房。”
姜之舟轻哧:“不用麻烦,我和你什么关系?我是你什么人?”
她的冷漠太过逼真,江清梦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她退让一步:“那卧室给你,我睡客房。”
姜之舟冷硬道:“不用,我就睡沙发。”
江清梦咬了咬唇,极力克制翻涌的情绪:“好……我……我去拿,你稍等。”
江清梦抱出了一床被子,姜之舟点头,礼貌地道谢。
江清梦面上漠然回应:“不用谢。”
心中却好似藏了成千上百根细密的针,扎得心头千疮百孔,连带着五脏六腑一起痛。
她不肯再看姜之舟。
姜之舟却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回温柔。
江清梦放下被子,转身就走。
她不能再待下去,再待下去,会当着这人的面落泪。
逃也似的疾步走向卧室,拧开门把手。
“清梦。”姜之舟叫住她,声线轻柔动听,“你现在知道这种做法有多伤人了么?我要是不这么做,你接下来是不是就会对我冷暴力?”
江清梦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
姜之舟步步走近,步步逼问:“你总试探我是不是真心喜欢,可是,你从头到尾,都没对我说过一声喜欢。
我也会好奇,你心里是不是只有那个死去的姜之舟?你为什么看不到我的真心?
我也会怀疑,我在你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对你而言,我是不是可有可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只是你取暖的一个工具?
你对我好,只因为我像姜之舟么,有没有一次是真心实意的关心我,在乎我。这个在你面前,活生生的我?”
把心底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姜之舟走到江清梦背后,伸手,环住她的腰,抱着她冰凉的身子,温柔地亲吻她的发丝。
江清梦倚在她怀里,默不作声。
“清梦,你也回答不出来,对么?”
手背上传来湿意,一点一滴落下,砸在姜之舟手背上,砸得她的心跟着一块疼。
她伸手抚上江清梦的脸颊,用指腹替她拭去泪水。
心真痛啊。
那是一种闷闷的钝痛,一阵一阵,若隐若现,痛得令人想和她一块落泪。
姜之舟掰过她的身子,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凑近,一点一点吻去她的泪水。
江清梦回抱她,极力忍住泪水,颤声问:“你是不是厌烦我了?”
“没有。”姜之舟回答得坚决,抱紧她,说,“我就算厌弃我自己,也不会厌烦你……江清梦,我上辈子可能欠你钱了……”
创造为情所困这个词的人可真厉害,一个“困”字,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不再想追名逐利,心甘情愿低头,怀抱一只刺猬,不但没有放手的念头,还觉得抱着她很幸福。
简直是魔怔。
江清梦下巴抵在姜之舟肩上,想哭又想笑,最终只是笨拙地回吻,唇瓣带着咸涩的泪水味。
从唇瓣流连到脸颊,下颚,脖颈,然后重新回到唇瓣,碾磨舔舐,温柔浅淡,逐渐转为缠绵炙热。
亲吻许久,分开,额头相抵。
室内静谧,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喘息声。
相视片刻,江清梦闭上眼睛,重新开始吻她。一边吻,一边拧开卧室房门,摸索到灯的开关。
姜之舟贴在墙边,江清梦捉住她的手摁在墙上,柔软的身体压上来。
鼻尖抵着鼻尖,江清梦看着姜之舟的眼睛,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红唇,温柔道:“你这辈子也欠我钱了……”
姜之舟撩开她耳边的发丝,捏了捏她耳垂,低低笑出声:“那要来一场钱.色交易么?”笑声带着几分慵懒低沉,似是诱惑。
江清梦也笑,拥着怀中玲珑有致的身躯,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学着她平时的模样,温柔地亲吻她的唇角,眉毛,眼睛,然后定定看着她。
她白皙的脸颊泛了一层红晕,眼睫极长,一眨一眨间,宛如翻飞的蝶翼,眼眶微红,好似染上了一抹胭脂。
江清梦低头,亲吻她细腻的肌肤,双手开始不安分,伸到她腰间睡袍的系带,想要解开。
“你……”姜之舟按住她的手,身子往后缩了缩,“清梦,你来真的?”
江清梦停下动作,抚上她的脸颊,眼里含着温柔的碎光。
“可以吗?”她轻声问。
姜之舟不置可否,柔声反问:“你爱我么?你以后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江清梦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姜之舟笑了笑,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瓣:“你不能给我肯定的答案,那我也不能。”
江清梦瞬间褪去温柔,愤愤地咬了一下姜之舟的唇角。
疼得姜之舟“嘶”了一声,好气又好笑:“江清梦,你不能这样,不说喜欢,不说在一起,凭借暧昧不清的关系,就想占有……你这人,要是男的,早被我一脚踢下去了……”
江清梦抓错了重点:“女的为什么就不踢?”
姜之舟收了笑容,看着她,食指指腹抚摸轻压她的唇瓣,认真道:“因为我的心告诉我,会舍不得。”
舍不得骂,连大声说话都不舍不得,哪怕是刚才的一连串逼问,也是压低了嗓音。一个看着她哭泣都心疼得不行的人,怎舍得踢?
江清梦与她对视,然后微微张嘴,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食指指腹。
湿润柔软的触感直接让姜之舟收回了手,耳根通红,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就算你□□,也不行……除非两情相悦,我不想之后某一天,你告诉我,你对我只是冲动,没有感情……这种事,你这人绝对做得出来……”
她确实做得出来,在口不择言的情况下。
“我知道了。”江清梦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从她身上下来,关了灯,搂着她的腰,猫咪一般,在她颈窝蹭了蹭,轻声说:“什么都不做了,我们睡觉。”
她完全可以选择欺骗,她也一定会相信,但还有很多麻烦事横亘在二人之间。
黑暗中,姜之舟亲吻她的头发,勾起她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说:“我刚才那样对你,对不起,是我错了。”
“你没错。”江清梦轻声说,“你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这种做法欠妥当,你扎我一刀,然后我也扎你一刀,让你感受一下有多痛——这不是爱人,是报复。”
江清梦轻轻一笑:“我如果伤了你,你报复我,也没什么不对的。”
姜之舟说:“我如果不爱你,你伤不到我;我如果爱你,就不该伤你。”
“好吧,我原谅你。”不想和她说绕口令,江清梦说,“是想听这句话吗?”
“才不是。”
“诶?那想听什么?”
“想让你以后生我气时不要对我冷暴力,我怕,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比直接拿刀捅我更折磨人。”
江清梦沉默了会儿,应了声“好”,又亲了亲她下巴,小声而别扭地说了句:“我会改的……”
相爱,就赋予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也有了保护彼此的动力。就像亲手交给对方一把匕首,可以用它划破爱人的心口,也可以用它保护爱人。
江清梦接着说:“你,给我点时间,我有些事情要做,等做完那些事情,我……我……”
她想说:我会说喜欢你,会和你在一起。
可她说不出口。
这辈子她只对一个人说过喜欢,还是在那个人死后才敢说。
如今怀里这个人,与那人何其相似,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把她看作替身,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真心喜欢?是不是真心想和她在一块?
“没关系的,清梦。”姜之舟轻轻拍着她的肩,“你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如果有需要,我会陪你;如果不需要,我会等你。”
这一刻,江清梦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温柔。
不是浮于表面的轻声细语、举止得体、温雅柔顺,而是面对爱人,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包容和理解。哪怕会被刺伤,会被误解,会被怀疑,依然选择爱她。
何其有幸,拥有这样一颗赤诚柔软的真心,只有她能窥见的,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嗯……超12点了……看在这么多字的份上,原谅我吧,咕咕咕咕咕_(:з」∠)_感谢在2020-02-02 22:47:42~2020-02-06 00:2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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