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燃尽, 江清梦拾起桌边的烟盒,抽出一支烟,送至嘴边, “咔擦”一声, 拇指按下打火机, 歪头, 正要点上,眼波流转间,却又放下, 将整个烟盒丢进垃圾桶。
某人不喜欢烟味。
江清梦拆了颗薄荷糖丢进嘴里, 又闻了闻带着香烟味的指尖,走到洗手台, 用洗手液洗了两遍手,才返回办公区拿起桌上的文件,细细琢磨。
琢磨许久, 江清梦把这份复印件丢进碎纸机。
她拨通了自家助理的电话:“她去年那场车祸不对劲,你替我安排两个人保护她。”
作为心腹特助, 小艾瞬间明白江清梦说的“她”是指谁。
“沈小姐么?我马上安排。”
不知从何时起, 江清梦极少直呼沈星河的姓名。她打心底不认同那人是沈星河, 宁愿相信是解离性失忆而诞生的、一个全新的人格。
江清梦:“把阿恒派过去吧,他谨慎, 你再另外安排人来我这。”
小艾沉默片刻,叹了声气,应道:“好的。”
阿恒是江老爷子指派给江清梦的贴身保镖, 从江清梦十几岁时就跟着她,是以一当十的左膀右臂。
站在自家老板角度,小艾万分不愿意把他调走,可反驳无用。
平日里她和江清梦感情还算不错,可以互相调侃,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到底还是上下级关系,且江清梦做出的决定,很少改变。
“我只有一个请求,最近一两天你不要单独出门,出门记得叫上团队的人。”小艾只能如此补充。
江清梦笑着应了声“好”。
最近一两个月,江清梦很喜欢抛下他们,和沈星河过二人世界,乃至亲自开车,接送沈星河往返片场。
平日里团队宠着捧着呵护着的掌上珠,心甘情愿当别人的专属司机,大伙除了无奈也只能放之任之。
毕竟,江清梦确实比半年前开心许多。
她的容貌本就极美,从前不笑时带了些许清冷疏离,使人不敢轻易靠近,如今唇边总挂着浅笑,冲淡了疏离感,眸中波光潋滟,时常漾得人移不开眼。
拍戏时江清梦也比从前更容易进入状态。
男女主对手戏时,丰导忍不住多拍了些她的镜头。
古装偶像剧嘛,最重要的就是要给人一种恋爱的甜蜜感,男主面瘫的情况下,多拍些女主眼若秋水的镜头不过分。
三天后,姜之舟飞往北京拍广告。
拍完广告,她顺道试了一部电影的酱油角色。
这部电影的导演在业内小有名气,专拍艺术片,票房一向惨淡,但获奖率高。
赵媛在姜之舟告诉她的某家餐厅蹲守了一个月,才蹲到一个见面递简历的机会。
那个导演念旧,见简历上的沈星河颇似姜之舟,想起从前姜之舟免费出演电影扶持他,心念一动,就给了个试镜机会。
试戏时,感性的导演亲眼见到披了沈星河皮的姜之舟,熟悉感涌上心头,一时感伤,还抹了两滴泪。
很不巧,姜之舟试的是喜剧片段,选角组的人看了都在憋笑,唯有导演在抹泪,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眼力见的正要否决,导演却一拍大腿,站起身说:“就你了!”
姜之舟试戏成功后,和赵媛商量了一下,这个剧组不是很有钱,制片和导演经常是倾家荡产拍电影,叫好不叫座,她们就没和剧组多要片酬。
反正就一打酱油的角色,出现不到十分钟。
换作从前的姜之舟,干脆就不要片酬了,免费友情客串。
但如今欠了外债,还要养活自己和经纪人,实在大方不起来。
开了极低的片酬,签了合约,姜之舟见缝插针,眼带笑意,问剧组的导演,有没有适合她的、其他档期的剧组,帮她引荐引荐?
导演是个精明人,有几分识人之术,见姜之舟演技出色,气质出众,虽是籍籍无名,眉宇间却有一丝傲然,那是久居上位者独有的从容自信,好似她看中的一切,皆能收入囊中。
这份主动出击的野心,与故去的姜之舟有几分相似。
导演做了个顺水人情——推荐她去了沪市的另一个剧组。
娱乐圈山水有相逢,指不定哪天这个十八线小明星就飞升成了一线花旦,落魄时的雪中送炭,远比得意时的锦上添花,更难得可贵。
姜之舟和赵媛马不停蹄赶回沪市,联系到那个剧组的副导演,约定试戏时间地点。
这个剧组的名气更大些,得到的角色戏份也更多些。
姜之舟试戏成功后,出来时和赵媛一击掌:“搞定。”
“真棒!”赵媛一激动就给了她一个拥抱,恨不得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姜之舟连忙推开:“你没对象不要紧,我可是有对象的人。”
气得赵媛一拍她后脑勺:“有女朋友了不起?”
姜之舟笑了一下,认真点头:“嗯,了不起。”
有了她,就有了对抗全世界的勇气,也有了一触即溃的软肋。
忙碌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思绪随之放松,压抑克制已久的思念,宛如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连日来忙于工作,姜之舟不敢分心想她,极力克制思念的情绪,每到夜里,才会拿起手机,和她分享白日的点点滴滴,蚀骨的相思在你一言我一语中逐渐离散。
等挂断电话后,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再度强势侵入脑海,占据每一片领地。姜之舟会坐在沙发上,任由这份思念深入骨髓,然后用理智压制剥离,起身做自己的事。
江清梦不会克制,更不懂抽离,放任思念侵占全身每一个细胞,眼里是她,心里是她,全都是她。
想把她藏起来,不让别人看,不许别人抢,只有自己能看;想成为她的唯一,占有她,沾染她的气息,把她揉进身体里,与自己融为一体,再不能离开。
“喵呜。”奶猫忽然跳到怀里。
江清梦回过神,低头,伸手抚猫,向来温文尔雅的面孔流露几分犹疑。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星期六,江清梦撇下团队一行人,连保镖都不带,独自坐飞机去往沪市。
捧了一束花,抵达姜之舟公寓门口,她才打电话告诉她。
接到电话时,姜之舟还在外面逛超市,听她说在自己公寓门口,既惊又喜:“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我在外面的超市,马上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嗓音,带着笑意:“想给你惊喜啊,开不开心?”
“开心,开心极了。”姜之舟迅速结账,开车往公寓赶,“你先进屋,我有一把备用钥匙,放在楼道的消防栓了,我马上回来,等我。”
“嗯,不急,慢点,路上注意安全,我先挂电话了,等你。”
江清梦依言找到消防栓,拴门没锁,打开,却不见钥匙。
诶?
江清梦仔细看了几眼,确实没见到钥匙。
这栋公寓是公司分配给艺人的,艺人注重私密,基本都是独栋双层建筑,有保安24h巡逻。
江清梦径直走到门前,扭动门把手,直接推开了门,手中玫瑰花掉落在地。
门内有两个人身着保安服的男人,一个往沙发里塞东西,另一个,用手指抚摸墙上巨幅海报,目光下流:“艹!真他妈的漂亮!干起来一定很爽!”
“少他妈白日做梦,快过来帮忙!她待会就回来了!”
听闻开门的动静,俱是一惊,停下手头动作,望过来。
门外的江清梦,摘下墨镜,明眸秋水,勾唇冷笑,美得像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那两个男人的目光,瞬间从畏畏缩缩转为惊艳贪婪,像是见着羊羔的饿狼。
姜之舟把车停到地下室,急匆匆下车,刚要进电梯从负3楼回到地面,忽然被一个陌生男人拽住手腕:“沈小姐,留步!”
姜之舟下意识反手挣脱,抬脚一个侧踢,把他踢倒在地。
“谁?”
男人痛苦地捂着裆部,手里的东西甩了出去,呻.吟道:“我,蒋东……沈小姐,一年不见,怎么变暴力了……找落单的你可真不容易……”
听上去像是沈星河的旧相识。
“找落单的我做什么?”姜之舟目光警惕。
蒋东挣扎地坐起身,脸蛋皱成一团,擦了擦额头冷汗:“还不是你自己说的……有事单独找你,有其他人在场就装作不认识你……联系方式都不给一个……我找得你好苦……你的东西,自己拿走,不要留我这了,害得我好惨……”
“什么东西?”姜之舟离他两米远,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藏在袖口。
她学过格斗和武术,但沈星河的这具身体体质偏弱,眼前这个蒋东身材魁梧,若心怀不轨,赤手空拳对打只怕会吃亏。
“我怎么知道什么东西?我有职业操守的,不随便碰客户的东西,这一年我就没打开看过……不过有一点很抱歉,你给我两份文件袋,现在只剩一份了,另一份不小心丢了。”他一边说,一边走过来,要把手上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她。
地下车库阴暗湿冷,姜之舟后退一步,背后是墙壁和电梯门。她面不改色,拎着购物袋的手,放在电梯门边的一键报警仪上,说:“停步,别过来,我们上去再谈。”
蒋东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挠了挠头:“沈小姐?你,是不是不认得我了?”
姜之舟言简意赅解释:“出车祸,失忆了。”
“这么狗血?”蒋东哑然失笑,“难怪你都不来找我!我没恶意,我是你一年前雇的——”
姜之舟打断他:“待会再叙旧,上地面再说。”
蒋东愣了愣,说:“行,听你的,那我们坐电梯上去再说。”
姜之舟指了指对面的阶梯:“不,你走那个楼梯,我坐电梯,门口见。”
蒋东无奈转身:“我都说了,你还不信我。”
姜之舟在地下室门口等他,顺便拨了江清梦的电话,打算和她说一声。
电话嘟嘟响了好久,没人接。
姜之舟又拨了一遍,还是没接。
可能在上卫生间吧。
姜之舟这般揣测,然后给她发了条,说要晚几分钟回去。
蒋东跑上来,弯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也难怪你警惕……忘了和你说……我跑地下室堵你可不是要干坏事……我今早蹲你的时候,发现你公寓那边好像被人盯上了,不安全……先不要回去!”
姜之舟低头,刚把短信发出去,闻言,猛然抬头,心脏好似被人捶了一拳,种种恐慌弥漫心间,脸色瞬间苍白。
她丢下手上的东西,拔腿就往公寓跑。
蒋东哎了一声,连忙追上:“都说了不要去,你还跑什么?”
姜之舟不理他,直往公寓奔去。
公寓里,江清梦倚坐沙发上,指尖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敲打,眼中满是阴鸷,如同一条毒蛇。
地上的两个男人,手脚捆住不能动弹,双眼蒙住,瘫在地上,脸上鼻青眼肿,涕泪横流,血水交加,呜咽出声。
“太吵了。”江清梦一抬手,让阿恒用胶带封住他们的嘴巴,然后微微一笑,“你们说说看,哪根手指碰了她的东西?”
“说出来,只断一根手指,不说呢,卸胳膊卸腿。”
“我今天心情好,送你们一个选择权,选一个吧。”
那两个男人使劲晃动身子。
明知他们被胶带封了嘴,说不出半句话来,还要这么问。
分明在戏耍他们!
江清梦轻声哂笑:“怎么不选呢?给你们机会都不要,真蠢。”
“你们把她地板弄脏了,她看到了,不开心怎么办?”她抽出玫瑰花,把花瓣一瓣一瓣剥开,撒地上,掩去地上的斑斑血迹,“要是让她不开心了,我弄死你们。”
她的语气很平静,不像是威胁的玩笑话,像再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清梦!”
门突然被大力撞开,姜之舟把目光锁在江清梦身上,看见完好无损的人,顿时卸去浑身戒备,胸口剧烈起伏,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听见熟悉的嗓音,江清梦眼里的阴鸷瞬间褪去,偏过头,望着姜之舟,眉尾略微下垂,秋水盈盈,多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姜之舟心脏一缩,眼眶泛红,鼻尖一酸,几欲落泪。她连忙跑过去抱住,后怕得说不出半句话,只能拼命咬牙,止住发颤的身子,把江清梦抱得紧紧的。
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江清梦怔了一怔,骤然失了表演欲,褪去眼中的楚楚可怜,目光冷静,又带有一丝柔和。
她反过来拍拍姜之舟的肩,笑容温柔乖巧,抚慰说:“没关系的,我没事,我一点事也没有,我刚和他们开玩笑,要卸他们胳膊玩呢……”
姜之舟抱着她不说话。
江清梦亲吻她的发丝,轻声细语:“你看,他们把这弄脏了,不能住了,收拾一下,搬到我那里吧。”
温柔体贴,宛如一个完美恋人,丝毫不见刚才半分阴鸷。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男人:这个歹毒的女人!
之舟:我的小可怜……
么么哒,没写到想断的剧情点,但是太晚了,先发出来吧,大家晚安~感谢在2020-02-10 22:19:26~2020-02-13 23:5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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