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舟走进卧室时, 江清梦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窗外风景。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乍暖还寒。
她穿着去年那件卡其色经典款风衣, 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肩上, 颀长的身姿倒映在窗前, 显得有些落寂。
姜之舟倚在门背上, 抱着手臂,凝望她的背影,目光温柔, 带有一丝审视。
一晃八、九年过去, 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如今也有了雷霆手腕, 心思缜密,行事诡谲,还总披着温软无害的皮。
当年, 怎会想到日后会有如此羁绊?
年少时只怜惜她身世,重生之初被她的温柔吸引, 如今深陷情网, 哪怕见识到她温柔面具下隐藏的偏执疯狂, 也从未想过远离。
只是想,若是早点遇见她、想起她, 该多好。
她会把她捧在掌心,细心呵护,给她想要的一切。
她可以只做个单纯无害的女孩, 不会被人算计,不要去算计别人——
当真希望如此么?
姜之舟忽而低头一笑,悄无声息的笑。
不。
不会。
温软无害、一眼能看透的小绵羊,如温洵,也许能得到她一时的喜欢,但不会长久。
江清梦这样的人,生母拽她一同寻死她却极力抗争,有人想害她她却夺刀欲反杀,凡是伤害她的人,皆被她踩在脚下。
这样温和而不失攻击性的人,罂.粟一般,美丽而危险,一旦沾染,再难逃离。
喜欢她的温柔深情,爱她的冷静疯狂;喜欢她干净纯粹的笑容,爱她眼波流转的魅惑。
她爱她,绝不只是被她温柔清纯一面吸引,更多的,是隐藏在温柔背后的一面。
“你回来了。”江清梦突然出声,伸手,指尖轻抚落地玻璃窗上的倒影。
“我又没走。”姜之舟笑道,走过去,从她身后环拥她,把下巴搁在她肩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问,“发什么呆呢?”
“在想你。”江清梦放松身子,闭上眼睛,倚在她怀里。
这是一具有血有肉的温暖身躯,不是冰冷坚硬的墓碑。
真好。
难得听见她直白地说想念,姜之舟忍不住在她颈侧发丝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说:“我在这里。”
不会再离开你。
“差不多该走了。”江清梦主动挣开她的怀抱,转身,与她面对面,微微笑问,“还有什么想带走的?”
“你。”姜之舟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温柔道,“只有你。”
江清梦却忽然敛了笑,抓过她的手腕,掀开衣袖送到唇边,低头欲咬,犹豫许久,始终舍不得下口,最后只是狠狠甩开她的手,重新转过身背对她,看着落地窗,努力克制翻涌的情绪。
“怎么,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姜之舟丝毫不介意她的喜怒无常,再度拥她入怀,环着她柔软的腰肢,好言好语,“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和我说说看,我改就是了。”
这个小姑娘第一次谈恋爱,姜之舟生怕自己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让她觉得两个人恋爱不过如此。
其实两个契合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哪怕有磕绊,也是甜蜜的折磨。
她要把所有美好,双手奉上,献给她的女孩。
“没有,你没有不好的地方,我只气你……怎么能把钥匙放在消防柜?那么不安全的地方,我今天要是没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江清梦本是借这个理由掩饰真实的情绪,说到一半,当真有些生气了,“这是你的家,不是公共的办公场所,怎么那么大意?”
姜之舟低头认错:“嗯,是我的不对,害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以后我的钥匙,都亲自给你一份。”
其实是和江清梦确认关系后,姜之舟才放了一把备用钥匙在消防栓。
她怕她某天突然到来,而她又在外面无法及时赶回。
总不能让她的小姑娘在门外苦等。
她这般温柔,江清梦再不忍责怪,酸涩感涌上心头,她覆上腰间的柔荑,五指紧紧扣住。
她握得十分用力,生怕这只是个梦境,生怕姜之舟会逃走一般。
姜之舟不明所以,只当她也后怕,于是抱紧她,反手,与她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半晌,江清梦伸手抚摸玻璃上姜之舟的倒影,眼神有些茫然:“我是不是在做梦,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太不真实了。
梦里她回来了,梦里她们是相爱的。
如果是梦,宁愿一辈子不要醒来。
她的情绪不太对劲,是被这件事刺激到了么?
姜之舟微微蹙眉,握紧她的手,说:“不是梦,我就在这里,和你一样,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不再让你担惊受怕。”
“不够。”江清梦轻声道,“以后我会让两个保镖跟着你,你,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
前些天只让两个保镖暗中保护,今早阿恒发现了不对劲,留在公寓外蹲守,看那两个人到底想做什么。谁料那两人不知死活想碰江清梦,结果自然是还没碰到她衣角,就被阿恒三拳两脚放倒,一顿狠揍。
若是没派保镖来,若进来的人是姜之舟……
她不敢想象,再想下去,她会忍不住杀了那两个男人。
要把所有的威胁排除在外,绝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她。
绝不!
“不能离开保镖的视线范围……”姜之舟细细琢磨她的话语,玩笑般道,“你这是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江清梦转身,抚过她的脸颊,目光紧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丝反应,轻声回她:“保护你。我已经失去过一次重要的人,现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知道那次指的是什么,也知道重要的人是谁。
愧疚感霎时涌上心头,姜之舟垂下眼帘,掩去眼中愧疚之色,沉默片刻后,她抬眸直视她:“我知道了,除了你,我不会让别人伤我。”
那份愧疚稍纵即逝,江清梦还是捕捉到了。
试探结束。
江清梦眸色冷了几分,转身走出房间:“走吧,去我家。”
慢慢算账。
等江清梦背影消失在门口,姜之舟才去床头,翻出枕头底下的照片,妥帖地藏在行李箱的一件大衣里。
她提着行李箱走出卧室时,正看见江清梦让人把墙上的巨幅海报撕了。
姜之舟看着被撕下来的海报,不明所以,问江清梦:“我的海报也惹你生气了么?”
她每晚回家都会盯着海报看个几秒,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
这年头,像她演技这么好,还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不多了。
江清梦剜了她一眼:“你想看,带回我家慢慢看。”
重生后这一年拍摄的所有海报、照片、杂志都被江清梦打包带走。
江清梦还从沙发上扣出了一个微型摄像头,一把丢地上,用脚碾碎——那两个男人刚刚打算安装的。
有人想监视姜之舟。
居然有人敢窥探她。
一想到这点,江清梦就恨不得把那人抓出来,碎尸万段。
她要整死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江清梦没叫司机,保镖在后面一辆车上跟着,她坐在驾驶座上,一如既往充当姜之舟专属司机,弯腰替她系好安全带,驶离城区,驶向郊外的一座山庄。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阴沉沉的,天际隐隐传来几道闷雷。
姜之舟看了眼天,叹道:“又要下雨了。”
不是很喜欢雨天,虽然好睡,但她前世就是在滂沱大雨中出了车祸。
生前最后一秒的记忆是刺目的灯光和刺耳的刹车声,来不及感受疼痛,世界一片黑暗。
江清梦瞥了眼她,一踩油门,忽然加速,巨大的引擎声引得副驾驶座上的姜之舟侧目看她,脸色苍白:“怎么了?”
江清梦没理她,脸色阴沉,如黑云翻墨。
车速越来越快,车外景色飞速掠过,姜之舟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内心恐惧在一层一层堆积、放大,心脏怦怦跳,好像快跃出胸膛一般。
她想起上回在片场她受了刺激,也是这般在归途中忽然加速飙车。
“清梦,你慢点……”
江清梦不为所动。
“清梦。”姜之舟喘着气,提高音量,又连名带姓喊了一遍,“江清梦!”
带了点咬牙切齿地意味。
江清梦撇过头看她,忽而嫣然一笑,再回头目视前方时,车速缓了下来。
她轻轻一笑,同样连名带姓喊她:“你在怕什么?沈星河,你出了车祸又没死,你在怕什么呢?”
冷汗沁湿了后背,姜之舟遮住眼睛掩饰失态,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仰躺在座椅上,不说话。
身边这个人,适才她还想捧在手心好好呵护的女孩,如今笑得温文尔雅,恶劣得宛如戏耍老鼠的猫。
再不想理她。
被戏弄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姜之舟撇过头,看着车窗,沉默不语。
江清梦红着眼眶,冷笑一声,不再逼问。
一路无话。
沿着山路蜿蜒而上,抵达目的地。
下车后,姜之舟避着江清梦的视线,依旧不打算理她。
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耳边尽是哗啦啦的雨声,姜之舟打开车门,一脚下去,全是水。
脚上这双鞋还是江清梦刚刚替她换的。
那时姜之舟蹲下系鞋带,江清梦也蹲下,帮她系另一只脚的鞋带。
约莫是没伺候过人,连鞋带都不怎么会系,打的结歪歪扭扭,险些成了死结。
姜之舟也没重系,就这么穿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水里,没两步就松开了。
她干脆脱下鞋,赤脚走在雨水里。
江清梦走在身后,撑开一把黑伞,撑着她,只撑着她,自己淋湿了大半个身子。
姜之舟回头看她时,正对上她又倔又狠的眼神,偏偏红着眼眶,看上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委屈得要哭了,又不肯掉泪。
心口猛然一疼。
再多的怨也在这刻消失殆尽,姜之舟丢开鞋,抢过她手里的雨伞,揽过她的肩膀,撑着她走。
姜之舟拉着脸,说:“你们家的排水系统没设计好。”
江清梦吸了吸鼻子:“以后也是你的家。我明天就让人重做!”
进了屋,江清梦翻出干毛巾,替姜之舟擦拭身上的雨水。
整栋房子空荡荡的,只有奢侈昂贵的家具。
保镖带着两个人把姜之舟的行李放下,江清梦挥退他们。
姜之舟看着湿了半个身子的江清梦,把她抱进怀里,亲吻她的耳尖,说:“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想去厨房煮两碗姜汤,厨房应该有食材吧?”
“有,都是新鲜的。”尽管江清梦最近在外地拍戏,但这边有人固定打扫清理,更换冰箱的各种食材,以便她突然回家时,助理可以给她做饭。
江清梦话语刚落,小艾就打了个电话给她。
她避开姜之舟,去接电话。
姜之舟摸索到厨房,熟练的开始煮姜汤。
等到热腾腾的姜汤端出来,江清梦刚刚挂断电话,打了个喷嚏。
姜之舟皱眉:“你这个电话打这么久,感冒了怎么办?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江清梦看着她,犹豫片刻,随手把风衣脱了,丢沙发边上,然后去卧室把湿透的里衣脱下,换了身白色睡袍就踢踢踏踏跑出来,第一眼先看姜之舟还在不在。
还在,没走。
姜之舟把姜汤端到她面前,亲眼见她喝下。
江清梦小口小口地喝汤,一会儿看姜汤,一会儿看姜之舟,好似想把她也吞入腹中一般。
姜之舟被她直勾勾的视线看得有些惹火。
她的头发半干不湿,只裹来一件白色睡袍,领口微敞,风光无限。
她们已经一个星期没见,一见面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事,片刻的温存都难得。
姜之舟不敢再看她的视线。
待她喝完,收了碗去厨房清洗,回来时,见江清梦正蹲在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角落。
姜之舟走过去俯身,与她额贴额:“清梦,又不开心了?”
心在颤栗。
极力克制的情绪再度翻涌。
江清梦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抬手紧捏她的下颌,借题发挥:“你刚刚又躲我视线做什么?”
太过用力,下颌被捏得发疼,疼得姜之舟眉心微蹙,温柔告罄,耐心耗尽,直接掰开她的手,强硬地按倒在沙发上,身子压着她,低声问:“那你今天对我这么凶干嘛?好不容易见一面,有你这样对女朋友的,嗯?”
她今天,真是喜怒无常得可怕。
江清梦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看着她,胸口一起一伏。
对视片刻,姜之舟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距离有多近。
瞬间,呼吸烫人。
对视结束,姜之舟阖下眼帘,按住江清梦的手,压到她脑袋两侧,十指相扣,唇瓣相叠,碾磨,撬开牙关,唇舌交缠。
吻她,罚她,谁教得她的这般喜怒无常?
身下人柔软得像一滩水,耳边是急促的呼吸声,渐渐的,姜之舟的吻从温柔转为急促,含住她上唇的唇珠,舔舐吸吮片刻,吻向她的耳朵,轻轻触碰耳尖,然后自上而下,含住耳垂。
江清梦被这抹温软湿滑激得弓起身子,彼此贴得更紧些。
姜之舟沿着她下颌线,再次吻上她微微张开的唇,舌尖品尝她的滋味。
不甘心被压制,江清梦开始挣扎,身子不安分地扭动着。
姜之舟放松了钳制的力道,停下亲吻,鼻尖相抵,柔声问:“怎么了?你这样挣扎,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实在太有罪恶感了。
江清梦微微喘着气,嗓音有些沙哑:“你放开我的手……弄疼我了……”她的眼尾有些泛红,长睫跟着一颤一颤。
姜之舟一见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就密密匝匝地开始疼。
立即放松了钳制的力道,姜之舟碰了碰她的唇角,有些手足无措:“我……”她支起身子,牵过她的手腕,看见白皙的肌肤留下一道鲜明的红印,心中愧疚更甚,“对不——”
“起”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人一把推倒在沙发上。
江清梦压上来,跨坐她腰上,抓过沙发上的风衣腰带,三下五除二将姜之舟的双手捆在一起,目光阴沉。
她俯下身子,趴在她耳边,问:“你告诉我……我的女朋友,为什么会潜入别人家中,开着别人前男友的越野车,来找我?”
一如往昔那般轻声细语,却把“别人”二字说得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做梦”这个词,在这篇文变污了~感谢在2020-02-15 23:57:43~2020-02-17 23:4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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