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在书世界, 在剧本杀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个房间确实是一个藏尸地点,那么, 他抽到真凶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看着眼前的那具尸体,叶唐文只觉得刚才那种奇怪的,已知房间里面有人的感觉再度袭来。忽然, 他好像“想起来”一些事情,一种分明不属于他的记忆的东西忽然在脑子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份记忆, 渐渐地以画面的形式出现在他的脑海。那是一条漆黑的巷子, 不知道是路灯坏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巷子里不大能看得清楚路, 只能根据轮廓隐约地分辨出这是一个窄小阴暗的巷道。
然后是悉悉索索的细小声响从巷道里传出来, 声音虽然很轻很小, 但叶唐文听得很清楚。那是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 奇怪的是, 叶唐文竟然对这种声音抱着一种熟悉感。他似乎能仅仅根据这声音就判断出来, 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一切就像是昨天自己也曾经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一样熟悉,有那么一瞬间, 叶唐文甚至以为那画面中的人就是他自己。
但是叶唐文十分清楚地知道, 忽然出现的这份记忆,完全不是属于他的,应该是属于剧本杀里面的角色的。记忆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叶唐文似乎能听见被拖动的麻袋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声音,那声音由近到远,十分不规律。
几乎不用思考,叶唐文就能知道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里面是一具尸体。
当拖动的声音越来越远的时候,叶唐文的脑中愈发清晰地意识到,这里面的尸体是谁,而且他清楚地知道,是谁杀死了他。
因为叶唐文的脑海中蓦然地存在了一段记忆,那段记忆是突如其来的,但是又的的确确存在,像是回忆一般,回忆的画面中,他看见了他自己。他举起手中的刀,手起刀落,将已经死去的一个男人的头颅割下来,然后将他的头放在了冰箱里。接下来,他非常熟练地将手里的道具洗干净,把剩下的男人的躯体放进了一个麻袋里面。
将现场收拾好了之后,他不慌不忙地将那个麻袋拖了出去。从房间里面一直拖到外面,然后再将其拖到了整栋楼的楼上楼下的夹层出,然后将这具没有头的尸体丢弃在那里不再管它。
当叶唐文从这段回忆的画面里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就是那具被摆放在天花板上的尸体,此时的叶唐文再没办法淡定了。他不想把眼前的这具尸体和他刚刚出现在脑海里存在的记忆联系在一起,但是现在这个状况,想要将它们剥离开来都不可能。
花千树站在旁边,见叶唐文好久都没有说话,便上来问:“怎么了?”
叶唐文一时都还没听见花千树喊他,直到花千树喊了好几次叶唐文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对花千树说:“这里……有一具尸体。”
“谁的尸体?”花千树问。
叶唐文:“好像、好像是小霖父亲的尸体。”
花千树听见了也很诧异,问:“怎么看出来是小霖的父亲?”
这个问题叶唐文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把自己刚才记忆里看到的那些东西和花千树说吧,叶唐文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因为……这具尸体没有头。”
花千树意识到不对劲,问叶唐文:“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么,你心虚什么?”
叶唐文:“我哪有心虚?”
花千树没有再追问这件事,虽然她知道刚才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但叶唐文不肯说,她也没有办法,只好说:“那怎么办?看来这里也不能住人了,我可不想一直住在这么一个晦气的地方,不然到我那里去?”
叶唐文自然同意,“好,不过邱轻辞出去找陆回羽了,他回来的话怎么办?”
花千树:“这你就放心,这点事情还难不住邱总。”
叶唐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不想多往天花板上看一眼,只要他多看一眼,那种奇怪的记忆好像就会更加深刻地印在他的脑子里似的。叶唐文没敢接着往那个方向看,而是迅速地收拾了东西和花千树转移到她的房间去。
一边在走的时候,叶唐文一边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够忘掉刚才的那段事情。可是,记忆不但没有逐渐模糊,反而更加清晰起来,他甚至能够记得子砍掉那个人的头颅的时候,头颅掉落的位置,以及发出的响动。
分明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偏偏清晰得就好像刚刚才发生过一样。无论花费多大的工夫,也没办法将那些画面从脑海当中甩开,反而越去想就越清晰。
一份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突然的出现让叶唐文一时之间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书世界给穿书者灌输剧本的方式,但是从其他人的状况看来,他们大概率也是这样被灌输了别人的记忆,从而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早想不起来晚想不起来,偏偏就在看见那具尸体的时候想起来了呢?而且还记起来他对一个死者进行分尸的画面,这是不是意味着,给他的剧本里的那个角色,曾经杀过人?而且,他的角色,杀的是小霖的父亲?
如果这段记忆是真实的,那岂不是,他才是这次剧本的“真凶”?
心不在焉地跟着花千树来到了花千树住的地方,花千树这里的住所比他和邱轻辞那边的布局都要好看得多,但叶唐文根本没那个心思去关注这里的布局和装修。
叶唐文脑子里一片混乱和纠结,如果说那些记忆是真实的属于他的剧本,那么他该怎么办?
真凶的玩法是,把所有人都放在对立面,自然也包括花千树和邱轻辞。他要引导他们去怀疑一个不是凶手的人,等他们全都投错票死掉以后,自己再填上正确的答案就能顺利出去了。先不说这件事情的实施难度有多大,先就说要欺骗邱轻辞和花千树,一步一步地看着他们死掉,这一点对他来说就难以做到。
别说他没办法在邱轻辞面前若无其事地说谎,就算只是动了这样的念头,他也觉得很不应该。怎么可以欺骗邱轻辞,怎么可能欺骗他,他没办法做到的。
可是,如果不骗他,他就没办法从这个世界出去了。没办法从这个世界出去,就意味着死亡。
叶唐文保持着异常的沉默,虽然说即使他去欺骗邱轻辞也未必能够骗得过对方,但是如果邱轻辞知道自己为了活下去而欺骗他,将他当成敌人,邱轻辞会怎样地失望、又会怎样的厌弃他呢?
光是想到邱轻辞可能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叶唐文都觉得不堪忍受。
叶唐文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他不是不怕死,但是他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
如果没有邱轻辞,他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他也从来没有为邱轻辞做过什么,如果他是真凶,如果这个故事是他们最后可以相处的一次机会,那么他庆幸的是,他还可以有所准备,对邱轻辞最后说一些想要说的话。
花千树察觉到叶唐文有点不对劲,但叶唐文看起来并不是很愿意和她交谈的样子,所以花千树也就保持着沉默。
他们彼此都不说话这样待着,直到天色晚了一些,叶唐文才听见门口有了些响动,叶唐文见来人是邱轻辞,刚才翻来覆去地想要说的话,却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轻声喊了句:“轻辞。”
邱轻辞见叶唐文居然在客厅坐着,好像在等自己回来一样,以为是自己出去的时间太长让叶唐文担心了,邱轻辞快步走到叶唐文面前,开玩笑说:“怎么乖?专程等我回来呢?”
叶唐文没想许多,乖乖地应了一声,“是啊,在等你。”
邱轻辞,“你们怎么搬过来了?害我好找。”
“我……”叶唐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邱轻辞解释他在那里看见了一具无头尸体,然后自己好像想起来一些事情,刚才想好了一切想要对邱轻辞说的话,现在却发现没有一句可以派得上用场。
这时候,邱轻辞也意识到叶唐文好像不在状态,他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叶唐文:“没怎么,就是有点担心你。”
邱轻辞笑着摇摇头,“怎么跟小孩子似的,一个人待在家害怕了?”
“没,没有。”叶唐文:“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告诉你。”
邱轻辞:“好啊。”
叶唐文:“对了,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找到人了吗?”
“人?”邱轻辞似乎有点疑惑,但很快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没找到,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刚才一直情绪和情商一直不在线的叶唐文现在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本来在书世界里面邱轻辞几乎很少开玩笑,而眼前这人从一进来,行为就有点过于轻佻,再加上他现在居然对于出去找人的事情似乎并不是很清楚,叶唐文这才如梦初醒,他陷于自己的情绪不能自拔,居然忘记留意这些细节。
就在叶唐文停顿下脚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在叶唐文的前面,叶唐文从背后看着他,发现这个“邱轻辞”身后的头发上,连续不断地滴下水滴来。乍一看是水滴,但仔细一看,那是混合了泥沙和一点鲜红的液体,持续不断地从头发上往下漏,一直滴到地板上。
而此时,花千树却好像还在房间里面,叶唐文暗道不好,只好先对“邱轻辞”说,“你先进去,我有个东西要拿给你。”
他似乎是信了,还真的在往那边走。而叶唐文则以最快地速度往旁边退去,来到花千树在的房间,不管那么许多打算直接拉着花千树离开。但他的动静太大好像被那人发现了,他正匆忙地往这边逼近,看起来十分生气的样子。
眼看从这里逃没办法逃出去,叶唐文直接将房门关上反锁,然后将旁边的柜子之类的重物搬过来抵住房门。花千树站在阳台边上问:“出什么事情了?”
叶唐文:“刚才来了个冒充邱轻辞的人,不知道是什么,现在还在外面呢。”
花千树听了,半晌说了句:“谢谢。”
叶唐文一时半会儿不明所以,“谢什么,你能搬床吗?我们一起把床也搬过来抵着,别让他闯进来!”
花千树:“可以。”
外面那人还在乒乒乓乓地敲打着房门,而且好像正在用什么很长很尖锐的东西在划着外面房门的木头,那声音就像是铁器划过瓷砖时候发出的声响,听起来危险又刺耳。
不过,也不知道是他们用来抵挡的东西足够重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外面那个人暂时还没有办法进来。他只是拼命地一直刮着房门,时不时用力地敲打着,发出沉重的“咚咚咚”的声音。
不过虽然外面那人一直在愤怒地发泄一般地想要攻击他们,但是房门看起来比较稳固,暂时来看,应该还能够支撑一时半会儿。好不容易有时间喘口气,叶唐文这才对花千树说:“是我大意了,居然没有注意到来人不是邱轻辞。”
花千树忽然道:“之前我一直不明白轻辞为什么这么在意你,现在我知道了。”
“什么?”叶唐文不是很明白地问:“什么意思?”
“如果你走了,我必死无疑,谢谢你还能过来找我。”花千树说:“会保护同伴的我只见过两个人,你是一个。”
叶唐文:“另一个是邱轻辞?”
花千树默认,“但你们不一样,邱轻辞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有把握。而你,没有把握也这么做,只要是朋友,你都会保护他们。”
“没那么复杂,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丢下你自己逃了。”叶唐文:“你这里有什么别的可以出去的出口吗?”
花千树失望地道:“你也看见了,这个房间是连接阳台的,我这里是二十一层,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环视一周下来,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小的房间,房间外面连通着阳台,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就在这时,外面一直企图破坏房门那人忽然停下了攻击,周围安静下来。
花千树忽然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叶唐文仔细听了听,却什么也没有听见,便问:“没有,有什么声音吗?”
花千树:“好像是从地板下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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