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诱饵
正常情况下，谈判专家是不可能把主动权交给对手，尤其是劫持了十多个人质的匪徒。
基于银行情况，艾凡采用了保守策略，使用拉锯战把劫匪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
罗密欧方才的解释、说明、劝诱大多是根据艾凡的提示来做。
为什么要提到天气，还有冷饮、雪糕和炸鸡？
艾凡其实不认为肥佬会被这些吸引。
他只是埋下了一个种子，埋下一个暗示。
随着时间的推进，与定时炸.弹相处一起的劫持者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放弃和投降这个选择，对他们的吸引力会变得越来越高，而炎热酷暑会将加速降低他们的抵抗。
饮料食物暗示着一个舒适的环境。那个环境是与炎热天气相对的——清凉、舒爽、放松、无压力。
当坚持窝在银行里的劫持者再也受不了酷热的时候，他们会打开电闸，开启了空调。
一旦电力开启，到那个时候，SERT的技术人员卜波曼，便能很顺利地黑进富国大通银行的监控系统。
届时嫌疑人在银行里做了什么事，都将一目了然。
笛金山问卜波曼：“找到肥佬的档案资料了没？”
早在肥佬说出他名字后，卜波曼便开始查找绰号是“猪荣”的人的资料了。
他的电脑荧屏上，现在正显示着长长的一列匹配名单。
罪犯的数据实在太多，靠声纹识别技术和关键词搜索，也只把范围缩小到48人。
艾凡道：“猪猪荣的文-文化程度不-不高。中学结-结-结业，年龄不会超过30岁。朱和荣都-都会是他名-名字里的字。
猪荣的档案上会写-写着，他在邻近几个市内流-流窜作案。他有多多-多次因偷盗或抢劫的罪名被起-起诉，在未未成年的时候已经进-进出过少-少年拘留所。
猪荣每次被监-监-监狱关押的时间都不长，大概会-会在二到五年的范范围内，最-最近一年才被释释放出来。”
小胖子敲打键盘的手指快得如同演奏野蜂飞舞，快得几乎只看到残影。
没几分钟后，卜波曼道，“有了！”
肥佬的资料在数据库中匹配出来了。
猪荣，真正的名字是朱罗荣。他在6个月前刚从市立监狱刑满释放，罪名是多重抢劫与盗窃。
猪荣的入狱照片正是一个大胖子。
现在知道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份，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团伙作案通常都是由一群有共同经历或者关系比较深的熟人，从猪荣身上入手，查找另外两人的资料则会更加容易。
按阿拜雅女子的信息，艾凡猜想另外两人牛强和B·K分别会是高个子和小孩。
但是以猪荣的年龄和经历，他很难会跟小孩子有交集。
如果不是小孩子，而是……
艾凡道：“你搜-搜看，市立监-监狱里有没一个矮-矮矮子，只有小孩子身-身高。他的刑刑期和朱-朱罗荣是接近的？”
在监狱中，矮子并不常见。
身材短小得只达到小孩子身高比例的，就更稀有了。
增加更多关键词进行搜索后，卜波曼一打响指。
“哟！艾凡你神了！”
矮子的绰号叫牛强，他真正名字是叫牛建强。
牛建强比朱罗荣早一个月从市立监狱释放，罪名和朱罗荣一样。
两人是发小的关系。
至于另一个人B·K，他名字和特征都太普通了。
信息太小，无法匹配出特定，系统完全找不到这个人。
****
电话铃响起，是肥佬打过来了。
罗密欧接了电话：“我是HSS高级督察，罗督察。”
在电话铃响起的那一刻，罗密欧就马上变成了另一个人。
能成为赛特小组的成员，学习能力和领悟力绝非一般。无需艾凡提醒，罗密欧第一句便是说明身份，向肥佬强调他是 HSS 高级督察。
在心理学上，这叫重复暗示。
一句简单的身份说明的话，经过多次重复和强化后，就将唤醒起肥佬对罗密欧身份象征的前意识——国土安全局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执法机构，而赛特小组的行动就能对肥佬施加更多的压力。
“听着，三百万，我要这个数字！”肥佬在电话那一端道。
“只要50和20两种面值的，全部要求旧钞，不要带GPS定位，也不要染色币！”
在前一次通话里，艾凡已经觉察朱罗荣跟他预期的——冷酷杀掉了出纳、并把视频发到网络上的人，感觉不一样。
朱罗荣说话的主语很混乱，有时用“我”，有时却用“我们”。这都显示了他是个自信不足、拿不定主意的人。
朱罗荣也许不是处于控制地位的人，真正的领导者可能另有其人。
现在这番电话，是出于朱罗荣本意还是另一个人的意思？
究竟朱罗荣能不能影响嫌疑犯中的另外两人？
成为三人之中的变数？
艾凡不知道。
但是他需要试一试。
任何谈判，若不能跟决策者进行对谈，结果都会是失败的。
艾凡想了想，把谈判策略作出了一定调整。
看到艾凡递过来的字条内容，罗密欧很惊讶。
那上面跟原定计划不一样，还列着1234个要点。
罗密欧用眼神询问，艾凡点头确定。
于是罗密欧开口道：“ 朱罗荣，你的名字是这个没错吧？”
“你和牛建强都同在一个县城中长大，一起跟人打架，一起抢劫，也一起进过监狱。
我知道你家里有一位70多岁的老母亲，她行动不便，年纪也大了。如果她看到你现在这样，你知道她会多心疼啊？”
“你……！”肥佬一听到罗密欧说出了家中的老妈，顿时暴躁了，“我警告你！你不想这里有人死的话，你不要搞我阿妈！”
“不，我很爱我妈妈。我更不会让别人的妈妈伤心。”
罗密欧说，“但是你把银行的出纳杀了，还把整个过程和照片发到网络上。你想受害者的妈妈看到了会多伤心？你妈妈知道了这是你做的她又会多伤心？”
肥佬：“什、什么过程和照片？谁把东西放上网了？”
艾凡知道结果了。
没让肥佬情绪过于激动，罗密欧适时转开了话题。
他按着字条提示内容道，“朱罗荣，你走过来，过来窗口这边看看。我保证我的队员不会开木仓，你看到了后再跟我说。”
肥佬不知罗密欧想搞什么鬼，他夹着无线电话机。从人质中捉出一个中年男人，用中年男人来作挡箭牌，向窗口伸头。
透过彩色玻璃，肥佬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外面。
银行建筑外，一排排警车、装甲车，还有密密麻麻、全幅装备的战斗人员，把整座富国大通银行紧紧包围着。
每一个人都虎视眈眈看着这边，那股煞气仿佛变成了一根根有形的针，直接透过彩色玻璃刺入他的皮肉。
咚！咚！咚！
肥佬听见他自己心脏的声音，在剧烈跳动，就像在悬崖前向万丈深渊看下去的感觉。
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肥佬吞口水的声音被收音设备录下了，甚至被放大了出来。
让每一个在通信车里带着耳罩专注于这场谈判对话的人，全都清晰听到了。
罗密欧轻轻一笑，开口道：“你看到了吗，朱罗荣？HSS和警方已经完全包围了这整片区域。我可以告诉你，局长给了我们队伍直接的命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解决这件事!”
“你知不知道我是隶属于哪个队伍？特殊危机行动反应组，赛特小组！专门负责重大犯罪和反暴力犯罪，配备的是特种部队的火力！”
罗密欧对赛特小组能击毙肥佬完全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态度，表现出一副保证人质安危并不是他们的首要任务、铲除劫匪才是的样子。
仿佛赛特小组随时都能破门而入将他们击毙一般，哪怕有可能牺牲人质。
电话那头肥佬的呼吸声很重，很沉。
可以猜出他现在是非常紧张，并且坐立不安。
“本来经过了视频事件的发酵，我老板是下令直接击毙劫匪。”
罗密欧话锋一转，道：“但是经过刚才我跟你的沟通，我认为你不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我希望我们双方能够和平解决这件事，你觉得如何？”
“……你想怎么样？”肥佬沉默了一阵后，问。
罗密欧于是说：“我假设，我们对和平解决事件已经达成共识了。那么，不如互相先表个态如何？你把伤者、女人和小孩先释放，我这边让人退后10米。”
“不行，人质都放走了我们还怎么离开！？”肥佬断然拒绝。
罗密欧重申了一遍要求，“只是伤者、女人和小孩。作为我们友好合作的诚意，我可以让后退十米。”
停了两秒时间，他等肥佬能够充分理解自己的话。
罗密欧用匀速、让人放下戒心的速度说着，“朱罗荣，我说过，我希望双方能和平解决这场争端。我们都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对不？”
“你想要钱和车，我们可以商量。”
肥佬强调道：“三百万！越野车必须是防弹的、不透光的！”
“嗯，我会向上级申请你这些要求。”罗密欧说，“但是银行里面，受伤了的人需要进行施救，而女人和小孩，他们也不应该经受这些。”
肥佬回头看着大堂，银行里每一个人质脸色愁惨。
女柜台员已经止住眼泪了，但是眼睛红肿一片。
那个阿拜雅男孩还是在抽泣个不停，老妇轻轻拍着他背部，脸上尽是担忧。
他们身后的咨询台后面还有躺着一个HSS探员，以及被他打死了的男出纳。
但是肥佬还记得，他自己太阳穴被B·K用枪指着威胁的触感。
他也记得当时他自己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还有出纳死前恐惧的眼神，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30米。”
“你们必须退后30米！”肥佬语气坚定了起来。
顿了顿，肥佬再加了一个筹码，抛出李昂这张牌。
“你们有个人在我手上，他叫李昂，是HSS探员。我可以放走一半的人，但是谁能走必须由我来决定！”
肥佬说：“剩下的我要先看到我要的东西。把我要的东西送过来，然后我就让这些人安全走出去。”
罗密欧看着艾凡询问他的意见，字条上写着的内容现在只达成了一半。
艾凡摇摇头，当下这情况不适合再进行游说了。
罗密欧思索了一会，道：“20米。”
肥佬马上说：“记住你说的话！”
“20 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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