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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间的寒露微重。
昨夜姜承昭走后, 就再未回来, 杜玉楚本来以为自己总可以睡个好觉了, 却又失眠了,思绪异常清晰,半分没有睡意。
用完早膳后, 遣退侍女,一人独自逛了一圈这座庄园。
她没有想到她昨夜住的琼华院竟然不是主院, 而姜承昭昨夜未归就是歇在了主院碧落院,和镇北王府她现在住的那座院子重名。
被挡在门外的杜玉楚有点生气, 这算什么,他是觉得自己不配住在碧落院吗现在连进都不可以进吗?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从朝阳初生到日头高照,回到琼华院,杜玉楚心情欠佳,满院的玫瑰妖娆艳丽, 像极了充满诱惑的情人。
这个想法冒出,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变得这么矫情。
明明她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嫁入王府, 远离女主, 远离盛淮安, 坐等傻王爷病逝,继承他的王府,从宗室领养一个义子。
现在为何变得这么复杂, 王府嫁进来了,女主却自己找上门;远离盛淮安,这个做到了,她都不认识他;坐等傻王爷病逝,傻王爷恢复正常了;至于继承王府,领养义子,她觉得遥遥无期……
杜玉楚似是躺累了,换了一个姿势,刚好瞥见了立在院门外的那道身影,阳光下,他长身挺立,信步走来,一身玄黑色的朝服,袍袖飘扬,浮光掠影,像是正从水墨画中走向她,带着一种不真实感。
有些事杜玉楚看不到,她可以当做不在意。
可是杜玉楚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明明心中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为什么可以这样毫无芥蒂的去触碰另一个女子。
偏生那人还做得那样理所当然。
杜玉楚移步相迎,两人进了屋内,清风、明月奉茶后,便缓缓退出。
杜玉楚捧着手中的清茶,暖着微凉的手心,开门见山地道:“王爷到底想要什么?”她实在是不想与姜承昭虚与委蛇。
姜承昭静静的沉默,杜玉楚觉得空气都冻结了,一颗心紧张得像是要爆炸了一样,那握着茶盏的手也抖了抖,带得里面的茶水泛起了波澜。
果然像姜承昭这样的男人和她这种小朋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这样心思深沉的、气场强大的男人太可怕了。
许久,才听得姜承昭低低的笑声,没有回话。
自己想要和他摊牌,却被他当成笑话。
杜玉楚的心拔凉拔凉的,如同被推入十年寒窖,柳眉微皱,语气坚定,“王爷,我想要一份和离书,当然,你若是不乐意,写一封休书休了我…也可以。”
姜承昭微窒,抬眼看着面前一心和离的女人,眸色骤然加深,深深如幽潭,有些艰涩的开口,“为什么?”
杜玉楚捧着手中清茶,眼眸像是定在茶盏里了,说话的语气淡淡的,“王爷非要揣着明白当糊涂吗?”
姜承昭凉凉一笑,“是因为盛淮安吗?”
杜玉楚不明所以,她都不认识盛淮安,这狗王爷自己出轨还要将锅甩给她,真是无耻呀,眸中闪过不耐烦,“王爷,自己做下的事,又何必污人清白,今日我只想和你谈和离,和离之后,你便可以以正妃之礼娶冯嫣然,不是很好吗?”
她实在不想在与这个狗王爷争辩什么了。
姜承昭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语气低沉,“我不同意!我与嫣然不是你想的那样,镇北王妃只能是你。”
杜玉楚一想就知道,必然是这狗王爷想让自己当那个嫣然的挡箭牌,这样那些明刀暗箭便会全部冲着她,而他心头的白月光安然的躲在暗处和他缠缠绵绵,真是恶心呢。
心中也是火了,肆意地挑了挑眉梢,“王爷抬爱了,我不愿意做别人挡箭牌的同时,还被那人刺杀,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我不想追究,但请王爷赐下一封休书,做你的镇北王妃太过危险,我受不起。”
她的白月光受不得委屈,她就受的了吗,他凭什么可以这样心安理得的让她自身险境,呵,渣男!
你的王府本姑娘不要了,拜拜了您。
杜玉楚的话句句直戳姜承昭的心,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被女子面上的冷漠给击散。
姜承昭眼里有恹恹的神色,“嫣然她已经得到了教训,上次的事情让她以后都不会有子嗣了,我与她也不像你想的那样。”
“王爷这话是在怪我没有死在冯嫣然的剑下吗?至于你和冯嫣然只见如何,我也不想知道。”
“杜玉楚,我心中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杜玉楚心下一惊,却忽然抬起头,眼神静静的望着耳尖通红的姜承昭,在寂静的室内,那目光平淡的像崖间的白雪,她启唇,清音在寂静里泠泠如玉,她说得极认真,“王爷,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不好吗?”
男人的话语里有太多的认真,真的,差一点她就信了。
只是姜承昭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他们这才相处了几日,若这就喜欢了,那也只是这幅皮囊吧。
姜承昭一把抓住杜玉楚的手腕,力度之大几乎要捏碎清平的腕骨,茶盏也打翻在桌上,液体在桌布上染出一朵妖娆的花,他湛湛的目光地盯着杜玉楚,“你要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吞了,杜玉楚有些厌恶,挣扎着想要挣脱姜承昭的手,却被姜承昭一拽,整个人突兀地跌入姜承昭的怀里,彻底被牢牢钳制住。
杜玉楚嗤笑一声,看向他的目光中待了几分讥讽,“王爷这些时日难道没有听说过,我们那场婚礼已经成了盛京的笑话了吗?”
他不提还好,提了杜玉楚就生气,人生的第一个婚礼,婚礼上新郎的各种不配合,让她一度成了盛京的活笑话,后来更是因为他,她差点没了命。
姜承昭理亏,气氛有些沉默。
“你一定要和离?”
“对,我还想多活几年。”杜玉楚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的一刹那,杜玉楚错愕,竟看见他眼中一抹痛色。
再看之时,已经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良久,又补了句,“王爷,自你护着冯嫣然,做好抉择的那一刻,我们已经陌路了。你心中有的也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势力。”
说完,这句话之后,姜承昭的身子一僵,杜玉楚顺势脱离了他的掌控,跑出了屋内。
一刻钟后,姜承昭走出屋外,一个黑色的身影自暗处落在了姜承昭下首,不待姜承昭开口,就主动报告了一切,“主子,王妃今日在庄园的碧落院前被拦下了……”
一切报告完毕,黑色的身影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不是因为山间的凉风,而是来自身前穿着玄黑色朝袍的男人。
……
今日午后这盛京的酒楼茶楼,也颇为热闹。
最近镇北王府的瓜,吃了一茬又一茬,言有尽而意无穷。
今日, 不知谁将昨日康华长公主宴会上的事情给传了出去,还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近来颇为出名的镇北王妃如何舌战长孙夫人的名场面。
什么长孙明珠穿红衣向镇北王妃逼宫、镇北王妃讽刺长孙府请不起教书先生,诸如之类的八卦,听得吃瓜群众个个热血沸腾。
又譬如今日御史大夫在金銮殿上弹劾长孙阁老治家不严,纵容子嗣侮辱朝□□臣之后,冷了边疆战士的心,言语精炼、字字珠玑朝中大、小武将也全部给昭康帝递了折子,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弹劾长孙阁老的。
一场朝会,几份折子,长孙家的势力被拔除了近六成半,听说长孙阁老还未出午门的东侧门就被气晕了。
如果不是长孙明珠的这次挑衅,大家都不知原来这镇北王妃背后的能量真的如此巨大。
那几日参加过长乐赌坊开出的关于镇北王妃何时坚持不下去,以身殉节的盘口的,个个都抹了把冷汗。
忽然听到一道惊呼声,打开窗户,原来是楼下一阁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匆匆的跑进了酒楼,边跑边喊道:“大理寺将长乐赌坊查封了,说是赌坊老板意图谋反……”。
因为这长乐赌坊背后的东家是四皇子,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因为四皇子的霸道,多年来整个盛京也只余一家赌坊。
现在竟然被查封了,还是以谋反的罪名。
大家纷纷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都见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今日这一起由赏花宴而起的事端已经越闹越大了,镇北王恢复,也成了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如今镇北王妃身后的势力,铁了心要将这些敢向伸爪子的势力打痛。
所有人恍然大悟, 同时还有一丝丝庆幸。
盛京传闻这镇北王妃不仅人行的极美,还是个温婉至极的可人,这么多日以来一直待在镇北王府不闻窗外事,对于不好的流言也从未理会过,还以为这不过是个软柿子、
但结果人家是金子做的软柿子,软是软但金贵着呢。
“有没人觉得这长孙明珠是天煞孤星?”
“看八字我不太懂,但是她克父克母我倒是听过,据说她才出生的时候就克死母亲,没多久父亲也去了,长孙阁老怜悯她,如今却招惹了这般祸事。”
“兄台说的有理,我听说三年前镇北王出征前夜,太后曾有意将这明珠姑娘指给他,结果这镇北王回来就变成了傻子了,你说这是不是受明珠姑娘命格的影响。”
“如今的镇北王妃人美心善,这盛京前几日那些污言碎语横飞,她都不曾计较过过半分,想来更是心胸宽广之人,这长孙家和长乐赌坊也是他们欺负的太狠了,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谁知道这镇北王妃是不是故意的,听闻她在侯府的时候,就时常欺辱自家姐妹,如此心机沉重恶毒的女子,惯会装模作样。”有人不赞同的说道。
“嘿,瞧把你给能的,我们怎么就从未听说,我大姨的隔壁的妹妹的姐姐就在王府做厨娘,听说王妃不仅知书达理,还做的一手好菜,对待下人也是极好的,若是做事尽心,还会给批带薪假期。”
“嗤,说不定她就是佛口蛇心,如若不是为何对明月姑娘这样一个小姑娘恶言相对。”那人依旧不死心的抹黑杜玉楚。
在场内说得兴起的人齐刷刷的看向那人,眼里满是嫌恶。
“你这人真龌龊,自己心里阴暗,看谁都心里阴暗,明明是人家明月姑凉挑衅的,众所周知,正氏才能穿红衣,她就算要进王府,也只能是个妾,她凭什么问人家王妃她穿红衣好不好看,还不是故意找茬!”
“就是,这明月姑娘都十九的老姑娘了,还小姑娘,真不知羞,话说你是不是受了长孙家的钱了,这么为那个明月姑娘说好话?”
“有可能!”
在大家谴责厌恶的目光中,那人灰溜溜的跑了。
一群人继续八卦讨论,话题逐渐转移到镇北王妃何时生下小王爷,坐稳王府女主人的位子。
而此时醉仙楼二楼雅间内,一位唇红齿白,容貌俊雅的锦衣“青年”,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端着一杯青瓷茶盏暖手,听着下方的议论,笑的非常开心。
赫然是扮作男装的杜玉烟。
“公子,咱们真要要帮镇北王妃吗?”一个贴身“书童”有点忐忑的问道,她可记得主子十天前还对着镇北王妃讨厌至极呢,怎么一夜过后,就变得越发的高深莫测。
不仅取消了针对镇北王妃的一系列计划,前日凤神节还撮合镇北王妃和盛淮安,作为公子的贴身…书童,她可是知道主子早先分明对这盛淮安动心了的。
现在还让人到处传镇北王妃的好话,莫非这是主子的新计划:捧杀?。
杜玉楚嗤笑一声,斜睨了“书童”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想帮她而已。”
“书童”愣住了,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您不是一直不喜欢镇北王妃吗?为什么现在要帮她?”
杜玉烟抿了一口酒,漂亮的杏眼中闪过一抹伤痛,喃喃的说了一句:“我的命都是她给的,这个够吗……”
这已经是她的第三世人生了,前世她是一个穿越客,意气风发,眼高于顶,吃了几次大亏却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就像着了魔一样自认为是异世之人而高人一等,最后落入了别人的陷阱。
被困在绝地数十天,身受重伤,滴水未沾,意识快要消散之际,却是生平最讨厌的人救了自己。
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明明车如龙,人如水一样的喧闹,她的心里却是寂静一片,丝毫没有波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昏暗有没有水源食物的山洞,浓重的血腥味弥漫,耳边传来了女子气若游丝的声音:“血给…你,要…活着,报…仇!”
一阵粉末飘扬,原来是杜玉烟手中的杯盏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捏的粉碎,“书童”眼中闪过惊愕。
“走吧。”杜玉烟扬去手中的粉末,用帕子擦净之后,就推开了雅间的门。
就算这一世已经生了诸多变故,但她要做的事,就一定要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因为橘子菌恨得是个懒得不行的作者,所以这篇文是木得大纲的,对于有小可爱评论说,前面有些矛盾,咱马上就去改改,谢谢建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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