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窄心眼

    席间, 姚迟没怎么开口说过话,在肖澜央提到他有忙到忙时,微微侧倾, 两人的肩膀碰上, 之后也是一直贴着。

    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亲昵。

    肖澜央的作风他们都看在眼里, 对谁都客客气气,看着跟谁都亲近, 实则孑然一身,与人结交始终保持疏离以求舒适, 私下连个能闲聊喝酒的朋友都没有。

    在姚迟靠近的时候他没有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全然是默许的态度, 看得人讶然不已。

    岑胭想起上次在公司楼内接待大厅里, 肖澜央也是这样的, 好像很信任那个男生, 躲在他的背后, 将身上的重担卸去一半让其帮忙分担。

    李择遇展出和蔼的笑意,眼周多出几条褶子“我看肖澜央去你们公司工作一段时间, 处理人际关系这方面有大进步。”

    岑胭收起思绪“他人缘一直挺不错的, 前几天还有小姑娘跑来我这里表关心, 问肖澜央怎么都不来公司了。”她有意将话柄抛给肖澜央,“就是和你一起进公司的刘玥, 你俩走得挺近”

    肖澜央手腕一紧, 左手腕被姚迟握在了手里。

    他的拇指重重的摁在肖澜央腕间突起的骨节上, 有点疼。

    肖澜央端起茶盏, 遮在嘴前“没有的事,岑姐你又扯哪儿去了,同事之间稍微熟识点的不都那样么。”

    昏黄与夜晚交替,泼染成由明转暗的渐变。

    老房子里没什么家具,当初都被搬空了,也一直没添新的,比学校的宿舍还要简陋。

    加之已经很久没人住过,屋子里全是灰。

    地板上还有一片交织错乱的脚印,是上回那两家人闯进来烙下的。

    肖澜央试着拨了几下开关,悬在房梁下的灯泡闪了两下,冒出滋滋的电流声,之后彻底熄火,再也打不着了。

    虽说简单收拾一下,再换个灯泡,勉强能凑合住两天,但他不想动屋子里的东西。

    姚迟在屋子里四处转悠,稍微不留意,他就开始翻箱倒柜。

    肖澜央转过身“你又看到什么稀奇的宝贝了”

    姚迟从抽屉中拿出一本厚厚的相簿,缓缓站起来“看你妈。”

    你再骂一句

    他垂首翻开泛黄的旧照片,昏暗的环境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视野,相片里的人物容貌在他看来相当清晰,有几分眼熟。

    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嗅到了一种气味,那气息很淡了,曾经在哪里闻到过,原以为是肖澜央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缘故,还抓着肖澜央的衣领,凑在他颈肩处闻了好久,却只能寻到一丝的相似。

    肖澜央迈步走上前,抽走相簿,随手塞回抽屉里,膝盖抵在抽屉上施力推了进去“十几年前的老照片,没必要看。”

    他捡起地上的背包,拂去底面沾着的积灰“这里什么也没有,走吧。”

    姚迟不看懂他的行程“那你何必还回来”

    肖澜央摇头不语,找不到回来的理由,但每次回明台,都会来看一看,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必不可缺的环节。

    老房的院子里栽种了一棵树,树身遒劲,看起来有不少年头,老树下奇石卧,石墩造型别致,色泽奇异,他父母还在的时候,每年春夏就爱抱着他坐在石墩上纳凉。

    古树枝丫多,叶子少得可怜,但每逢春日来临,枝丫上便会缀满小碎花,白瓣红蕊的花又满又密,连成荫,能遮住他记忆中的边半天,一直开到夏季尾巴。

    当年肖家人还想将这树和石墩一起掘走,带不走不甘心,用砍刀和斧头在上面留下深刻的几道的鸿沟,好在他们不够坚持,老树粗壮,没耐心将这古树给拦腰砍断。

    今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到了该盛开的季节,可树枝上只挂了伶仃些许的花骨朵,摇摇欲坠。

    姚迟走到闾阎,一脚踏过门槛,回头一看,肖澜央还驻步在丑树下,昂头仰望稀稀落落的枝头。

    他还是不能理解,肖澜央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去打搅,于是便靠在墙上,安静等待。

    直到肖澜央打了个喷嚏,浑身抖了一下。

    姚迟抬眼看过去,见他正揉着鼻子,很不舒服的样子。

    姚迟迈着两条笔挺修长的腿,折返到肖澜央身边“要亲吗”

    这都养成习惯了。

    听到他的问话,肖澜央耳梢透粉。

    现在只是稍微觉得有点儿热,没有到无法忍耐的地步,却还是应了一声“嗯。”

    姚迟弯腰凑近过去。

    肖澜央喉咙发紧,吸了口气,鼻子又生出一阵痒意。

    “嚏”

    近在咫尺的距离,一个喷嚏打在姚迟脸上。

    姚迟懵了一阵,抬起手,食指指腹落在肖澜央的鼻梁上“不舒服生病了”

    肖澜央摇头“可能是灰多。”

    姚迟揽着他的背,将人往自己怀里推,埋头落下一吻。

    不同于以往那般绵长,这次相当短暂,浅尝辄止,两道呼吸刚交融到一起,人就分开了。

    体内的火种苗头浇灭了,落空感却油然而生。

    姚迟见他神色不对劲,仔细端详片刻,再度埋首凑上前。

    亲久了生气,亲得时间短了也要生气。

    难哄,丢给别人肯定养不活。

    这么想着的人,却一点儿没让麻烦缠身的恼意,天大的脾气都丢到天际外。

    他不知道接吻还有什么规矩,从来都是睁着眼,那么近的距离,就连睫毛都数得分明,再细微的变化都能被收入眼底。

    春季的夜晚,连夜风都是温顺的,渐渐的,吹散了萦绕在姚迟周身的戾气。

    两人的头顶上方,黯淡的花苞在枝丫间绽放,结下成团的花簇。

    当他们各自站稳,脚下已多出一片繁盛的荫蔽。

    夜风不歇,一鼓作气地吹散花簇,如落雨似的花瓣簌簌飘零。

    肖澜央眉头纠紧,忽然,脑袋低了下去。

    “嚏”

    “嚏”

    接连几个喷嚏,脑子差点儿没呛出去,眼角都氤氲出了一尾红。

    姚迟扶着他,不过多时,衣襟沾上了几片又碎又小的花瓣,白色的,唯有底部呈霞。

    肖澜央找了家酒店,在客房里歇息了半个钟头,鼻腔里的痒意多少退散了些。

    这家酒店的地理位置不错,明台有条穿城河,酒店就在河岸边,拉开窗帘就能看到。

    河两岸灯火通明,夜市热闹,还有几家老字号的烧烤扎堆开在这里,价钱地道,味道也好。

    肖澜央爱吃的那家离酒店近,徒步十分钟就走到了。

    这片是闹市,人声与烟火气混在一起炒出来的热闹。

    筷落碗沿、酒杯交错,食客们开怀畅所欲言,往馆子里那么一坐,立马让那些声响拉着融入市井。

    赵川辞一眼就寻到了肖澜央所在的位置,神情恍然一亮,朝气骀荡,疾步走过去。

    肖澜央察觉到有人直奔自己的方向走来,抬头看了一眼“赵叔和徐姨呢”

    赵川辞拉开椅子入席,笑意淡化了些,他看了一眼坐在肖澜央身边的少年“我爸妈睡下了,你朋友”

    那男生长相过于出众,透着诡谲的贵气,眉眼妖娆,张扬不羁,侵略性强烈到无法忽视。

    赵川辞想不通肖澜央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搅合到一起去。

    肖澜央细细擦拭手中的铁签,点了下头“嗯。”

    他拿着铁签,尖锐的签顶在消毒餐具外包的塑料包上划开一道口子,两三下将外包装剥落。

    取出的餐具放到了那少年手边,肖澜央涮好杯子,从扎啤桶里给他接了杯冰啤“一扎,喝完就没了。”

    姚迟搂住他的手臂,把人拽得向自己这边歪倒,眼底噙笑“那么一大桶,你买来给谁喝的”

    漫不经心的腔调,慵懒的拖长了尾音。

    肖澜央这才分出眼神匀给坐在对面的赵川辞,指背叩在扎啤桶上“练练酒量你酒品现在没那么差劲了吧”

    赵川辞咧开嘴,递上杯子“多久的老黄历了,能叫你念到现在。”

    肖澜央手还没伸过去,就让姚迟给抓住了袖子,不许他接赵川辞的杯子。

    肖澜央转头看了他一眼,堪堪止住动作,将放着扎啤桶的椅子往前踢了踢,对着赵川辞笑了笑“挪一下,都能够得着。”

    心都偏出国外去了。

    就这,姚迟还不满意,手上那杯也不要了“给他买的”

    窄心眼说得就是这种人。

    肖澜央反手在姚迟头顶上揉了两把“我发小,对人家客气点儿。”

    互动亲昵到模糊了界限,让赵川辞看得有些不舒服。

    姚迟的排斥反应太过明显,就差指名道姓了。

    肖澜央怕赵川辞难堪,摸起桌上的菜单送过去“我只点了份锅,你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想吃的”

    他收回手捂住口鼻,喷嚏闷在掌心里。

    赵川辞打量他一番“感冒了你穿得太薄了。”

    见肖澜央打喷嚏,又联想到之前在病房里那次,到现在还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肖澜央抽了几张纸巾“还好,不冷。”

    纸巾盒上落了几片杏白的花瓣,赵川辞眼尖看到“你回老宅了我看你家院子里那棵树这几年都不怎么开花,今年盛了”

    肖澜央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去的时候没开几只,临走了忽然花满枝头,风一吹就沾了一身。

    他端起姚迟的扎啤杯喝了一口,含糊其辞“顺路回去看了一眼。”

    话锋一转,他另起一个话题“你那边呢案子进程如何”

    赵川辞的注意力全让肖澜央手里的啤酒杯吸住了,反应慢半拍“你找得人太厉害了,我纯属是被带飞的那方。”

    桌子上三只扎啤杯,肖澜央的那杯让他自己用来盛白开水了。

    赵川辞和他一起长大的,比大多数人要了解他的喜好,肖澜央不爱喝酒,啤酒也很少喝,除非是有人劝酒才会随上几杯,饭局结束,他也始终是最清醒的那个人。

    但是主动端起酒杯,是少有的。

    可能是分开的这三年,产生了他不知道的变化。

    比方说与人亲近;比方说自然而然地端起另一个人的杯子

    这顿饭吃得赵川辞不是滋味,他拐弯抹角地提醒“我再去找老板要个杯子。”

    肖澜央晃晃手“没事,我喝不多,你不是知道吗用不着。”

    说着,就将啤酒杯放回了原处。

    姚迟捧起杯子,咬在杯口,正巧是肖澜央抿过的那处,冰镇出白雾的啤酒杯上还残留有印子。

    肖澜央抿笑,经酒精润色的嘴唇张合“是任悬枢亲手操刀他跟我说,纯属是给你打下手的。”

    赵川辞不禁干笑“资料都是他给的,我负责登台背稿,这人真的太绝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