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甘心

    “绝”一字不全是褒义, 赵川辞无疑对任悬枢的能力敬佩至极,但那狠厉的手段,同时也让他怵得慌。

    说到这里,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民事纠纷能上升到入室抢劫伤人的层面, 如果当年能请到这样的人来帮我们打那场官司, 肖万财就是死在牢里,尸体都出不来, 肖家也得再送进去几个。”

    肖澜央听过后也是一愣“报警立案了”

    他和赵川辞的最初想法一致,尽量争取足够多的金额赔偿, 让那两家人大出血, 一棒子打痛, 让他们不敢再造次。

    从没想过能上升到刑事案件的层面, 钱要拿, 人也不放过。

    赵川辞点头“应该有牵连到十几年前的事件, 过程我也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当前的进度,地方检察已经提起公诉了。”

    如果是翻旧账, 那这旧账翻得可太及时了, 再等个几年, 过了追诉期限,再别想重见天日。

    此刻, 肖澜央的心情难以言喻“提前祝贺你。”

    这事对他来说是惊喜之礼, 按理说他该激动或是高兴, 但那礼物沉甸甸的, 上面落满了灰尘,砸在他最柔软的软肋上,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在一起。

    赵川辞难掩欣喜“这案子要是能成,我身价可要飞了八成能成。”

    肖澜央取过一只生蚝放在碗里,用筷子拨弄着上面那层蒜蓉“那你不是离检察院又近了一步吗”勾了下唇角,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唇角也落回原位。

    碗中的生蚝让筷子戳成了一滩烂泥,肖澜央凝视着桌面,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一只手握着扎啤杯伸到了他的眼前,啤酒杯是空的,杯沿上浮着半圈白色的泡沫。

    神游了一半被打断,肖澜央稍微挺直肩背,摁住杯口往桌子上压“没了,说好的你只能喝一杯。”

    姚迟往右边挪过去一点儿,两张椅子彻底并到一起。

    他猫腰挤进肖澜央双臂之间,看上去就好像是肖澜央将他圈在怀里一样“你和我分喝,哪里来的一杯”

    从进店时起,不乏有人时不时打量他们,这一下又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姚迟不知收敛,蹭了两下“再给爷来一杯,咱们分着喝。”

    贪酒也贪人。

    肖澜央让他的举止搅乱了原本的思绪,那点儿五味陈杂的情绪一扫干净。

    肖澜央的左手落在他的脊背,轻拍了两下“坐好,我倒酒。”

    赵川辞忽然想到什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任悬枢找到了些线索,能给肖万财重新定罪。”

    肖澜央抬起头“嗯这件事你不需要和我商量。”

    赵川辞显得有些无力“毕竟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出手帮我的,现在有证据证明肖万财开车撞我哥是有预谋的,肖家一部分人也参与其中,难辞其咎。”

    这和赵川辞这些年的猜想不谋而合,十几年前的命案,根本不是什么酒驾肇事后逃逸自首那么简单。

    苦寻已久的证据,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让任悬枢给连根挖出。

    真让人不甘心。

    肖澜央听到撞人那事,又开始走神。

    他父母出事在前,赵家的大儿子第一个站出来,将那时年幼懵懂的肖澜央护在羽翼之下。

    他小学一二年级那两年,几乎每一天都是在赵川留的陪伴下度过的,上学由他送,放课由他接,就连中午一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赵川留也会跑来学校接他去下馆子,让他在自己工作的地方午休。

    赵川辞还为此闹过脾气,吃醋他哥偏心肖澜央,起初与肖澜央的关系并不是特别融洽。

    两年后,赵川留因为插手干预他家的事被肖万财开车撞死在宽窄巷中,谁都不信那是意外交通事故。

    时间的流逝,有时并不会冲淡记忆中的轮廓,反而会使得那抹背影愈发深刻,让他高高在上,神化到令人能花费一辈子去憧憬的地步。

    赵川辞“任悬枢找到一个老人,以前在郊区开过一家杂货店,主要是卖烟酒,事发当晚他和他女儿在店里。他的店离事故发生点很远,不在一个区,开车过去要二十分钟左右。”

    肖澜央的眼皮跳了一下“肇事后才喝的酒”

    赵川辞点头“嗯。”

    他停顿稍许,挠了挠眉心,“和肖万财一起进店的还有另外三个人,老板那个时候正要关门,已经过了晚上十点,肖万财买了一瓶牛栏山,当场喝完半瓶,然后一个人先走的,把车也给开走了。”

    车祸发生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至九点五十之间,肖万财在那段时间内是完全清醒的,而且车内当时还有其他人在。

    赵川辞继续补充“还有一位目击证人,是住在弄堂里的一位居民,当时在读初二,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据她回忆,她平时到家的节点在七点左右,那天她放学回家看到肖万财的车就停在弄堂外对街,车灯是亮的,有两个男人蹲在车旁边抽烟,她路过的时候,有个男人还冲她吹口哨。”

    肖澜央眉头紧蹙了一下,最大的感触是恶心。

    他夺过姚迟手中的酒杯。

    冰镇过的啤酒顺着喉管流下,肖澜央吐了口浊气,勉强舒缓郁结“我和任悬枢打声招呼,让他继续跟进,再多收集些证据,让公诉组起诉,直接提审,数罪并罚,他别想活着出来。”

    姚迟接下他还过来的酒杯,低头一看,淡淡的金色酒液上面飘着两瓣白花瓣,碎纸片一样。

    边吃边聊,一顿夜宵吃了两个钟头,桶里的酒见底,桌上的菜还剩大半。

    那桶扎啤肖澜央只接了两杯,和姚迟分着喝的,大部分都是进了赵川辞的肚子,结账的时候,已显露出醉态。

    付完账,肖澜央收起手机,走向路边拦车。

    赵川辞忽然开口“澜央,我能和你单独聊几句吗”

    他看着肖澜央,街头灯火映照在他的眼底,蕴成星光。

    肖澜央神色闪躲,正巧这时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他借机拉开车门“车来了,你先回去吧,有空常联系。”

    赵川辞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冲着肖澜央点点头,弯腰钻进出租车。

    车子驶出一条街外,肖澜央收回视线,目光很自然的落在身边那少年的脸上,不由得呛出一声轻笑“怎么这个表情谁又惹到你了”

    姚迟面无表情,双手端抱在胸前,冷声道“任悬枢比我要厉害”

    肖澜央心领意会,这是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夸赞其他人。

    于是就顺着他的意思捧了一下“哪能啊,我觉得谁都比不上你。”

    姚迟不认识虚心二字,什么奉承的话他都敢照单全收“还用得着你觉得”

    肖澜央点头“是是是,你说得对。”

    姚迟的尾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任悬枢算哪根葱那一卦人只会约束别人,拿着破规矩班门弄斧。”

    不愧是你。

    肖澜央闭上眼睛瞎吹彩虹屁,走一路夸一路。

    只要他吹得够快,姚迟就张不开嘴。

    直到进了酒店,他才止住声。

    渴了,想喝水。

    姚迟扭头看着他,眼神亮晶晶“你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肖澜央从口袋里摸出房卡“那得说到什么时候去,今晚不睡了”

    姚迟记性好着呢“你和那个人夸了任悬枢一个时辰。”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客房,肖澜央拧开一瓶矿泉水,润嗓子用的。

    姚迟非要同任悬枢争个时长,熄了灯,人都躺到床上准备歇息了,他还不肯消停。

    由此,肖澜央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给别人讲睡前故事的经历,故事内容彩虹屁。

    中途他看了眼时间“你比任悬枢还多一个小时,满意了”

    姚迟斜趴在被子里,上半身压在肖澜央怀里,失去了发圈约束的长发铺得到处都是,缠在肖澜央手指间。

    他还是不满意“就这”

    肖澜央打了个哈欠,困了“明天继续。”他推了身上的人一把,“回你床上去,挤死了。”

    姚迟装死,又不吭声了,右手放在肖澜央的脖颈间,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搔着一小块凸起的喉结骨。

    肖澜央让他挠得缩脖子,不怎么痒,可就是浑身发麻。

    姚迟往上爬了爬“我这么好,你怎么还要找任悬枢帮你”

    另一个城市,加班到深夜的苦逼工作埋头在办公桌间,几乎快搬到办公室里住下了。

    忽然,任悬枢打了个喷嚏。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心,脸黑了。

    是死祸害在骂他。

    等下嗯嗯嗯

    独苗苗也在骂他

    任悬枢气得把电脑一关,这班他不加了

    明台的生活节奏舒适,不疾不徐。

    这座城中的年轻人最是爱玩爱闹,夜晚反而比白天要热闹。

    赵川辞下了出租车,车门还没关上,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再次钻进车中。

    他倒在后座上,口齿不清地说“师傅,麻烦送我去酒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他“小伙子,还喝呢都这样了。”

    赵川辞抹了把脸“嗯”

    老师傅喜欢开解年轻人,拉的乘客多,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出在哪里“失恋了多大点儿事啊,以后失恋的机会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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