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既然已经到了,阎铁珊便开始准备早先说过的宴会。说起这办个宴会可不简单,至少上官雪儿就忙得脚不沾地。
自打知晓上官雪儿的身份开始,阎铁珊便显得有些激动过头了,开始还有些存疑,后来却是真正上了心。
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他这辈子是不会有自己的后代了。这诺大的珠光宝气阁迟早得给上官家,也就是大金鹏王与丹凤公主。
他一见这上官雪儿便觉投缘,相处来更是喜欢这孩子。这实在是个经商的料,聪明伶俐,心思奇巧。
明了身份后却是进出办事都带着她,也算是教教这丫头,能学几分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上官雪儿素来灵透,知晓这是她的机缘,她贯来嘴甜,且在皇族长大,要想讨好别人还少有人不喜欢的。没几日便哄得阎铁珊把他当亲孙女疼,当然,这里面有几成是他纵容的就难说了。
陆小凤在边上看得啧啧称奇,他参加的宴倒是不少,正经摆宴却是从没有过的。如今却是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日子是定要精挑细选的,哪一日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也是老祖宗早有规矩的。上的什么菜,摆的什么桌,排的什么座,还有屋里的陈设,花草,罩帘,屏风,这些都得弄得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单只是站在旁边听听就让陆小凤头脑发胀,不由下定决心以后在人家的宴上定要安安分分的,不然不是白瞎了主人家的那般心思。
至于以前…
想了想那些碎裂的花盆,劈开的桌子,洒落的酒菜,确定了一下大多不是他做的,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胆战心惊地回忆了一番自己的作风问题,陆小凤决定还是去寻想云他们换换脑子好了,说不定还能再看到什么好东西呢。哼,至于那么小气嘛,都不让摸一下的。
一想起之前看到的宝贝,陆小凤就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手。那得值多少银子啊,卖了他都没那么多。
虽然发誓要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但能见见也是好的呀,要是能摸摸就更好了。
收了收脸上的表情,陆小凤一本正经地去了想云的院子,却是扑了个空,再转道去了杨子然的院子,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嘿,少爷我信了你的邪。”
郁闷地摸了摸已然光秃秃的下巴,陆小凤甩了甩大红斗篷,去寻了花满楼。
其实想云和杨子然都在叶英院子里,当然,花满楼也在。阎铁珊给叶英的院子并不怎么华丽,却是极为精致漂亮的,院子中间是一株开得正盛的海棠树,大大的树荫为半个院子带来凉意,粉红色的花瓣时不时落在树下之人的发上肩上。
叶英背着手立在树下,耳边便是想云清脆稚气的读书声。
这样的情景就像是还在藏剑,他每日里抱剑观花,也不知她小小的是怎么想的,竟是觉得他会寂寞难受,便手里拿着书卷摇头晃脑地背给他听。
初时没能拒绝,后来却是成了习惯,有时于树下静站片刻,没了那声音竟还有能想起她来。
院子里有石桌石凳,花满楼就坐在凳子上含笑听着两个孩童之间的来来往往,倒也有意思得很。
想云不许杨子然坐着,非要学先生教学生。想云这才明白为何之前提起功课小军爷那般神情了,教他一遍记不住,两遍三遍还是记不住,只能一句句地掰碎了念给他听。
真笨!
心里一边嘟囔,一边暗暗后悔之前为何夸下海口,小军爷这样的根本就教不会呀。
师父罚她的是之后先生会讲授的功课,她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却是早就会背了的,如今教小军爷自然没了耐心。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归矣,於我归处。”“心之归矣,於我归处。”
“把它连起来背一遍。”
“蜉蝣之羽,衣…衣裳楚楚;心之…之…心之…”小军爷急得满头大汗,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只能涨红着脸看想云。
“哎!”想云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就趴在了石凳上,第一百次后悔之前的自己。
花满楼听得笑道:“想云不若想想先生是怎么教你的。”想云闻言眨了眨眼睛,用手撑着下巴,倒真有了思路,不由站起身子翻了翻手中的书册。
“有了,就是这一篇。”想云眼睛一亮,也不要书了,背着手就学起了先生。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杨子然抿了抿唇,也不确定要不要跟了。想云却是直接开口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谁说我们没衣服穿?与你同穿那长袍。”
接着她就像个真的先生似的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再不看他:“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君王发兵去交战,修整我那戈与矛,和你杀同样的敌人。”
“这句话,小军爷你可会了?”想云念完就笑眯了眼睛看向杨子然。杨子然呆了呆,皱着眉头想了想她的话,磕磕巴巴地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前面他还有些结巴,越说到后面眼睛越亮,背得也越流利,忍不住又自己重复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竟是重复了好几遍也舍不得停下来。
找到方法的想云也激动了,一首无衣没两下就背熟了。想云翻着书,正准备换一首,却不妨被小军爷拽了拽袖子,抬头就见他正看着她,眼睛里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的:“能不能教我天策的诗,我想背。”
“天策的诗?”想云认真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天策有什么诗。再看了看小军爷期待的表情,到底说不出她不会的话。
“你,你等着呀,我去问问师父,回来再教你。”想云放下书,还有些不放心地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对,就这样,不许动。”
她说的是不许动,杨子然就真的动也不动地立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之前坐的石凳,就是陆小凤来了他也没动一下眼睛。
陆小凤奇怪地看了看他,又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也不见他给什么反应。不由冲花满楼奇道:“这是怎么了?”呆了?
花满楼却只是笑得如沐春风,一句解释也没有。
这下陆小凤是真的兴趣来了,誓要让杨子然笑出来才肯罢休。直把自己以前见过的听过的笑话一股脑地往外吐。
说实话,陆小凤全不是讲笑话的料,就是旁边的花满楼都忍不住想打断他了,偏他还自以为好地说个不停。
“有一次啊,我在屋顶上睡觉,正迷迷瞪瞪呢,迎面砸来一坛酒,我接着就喝了,结果你猜怎么了?”自是没人接着他这话的,他却像是听到答案了一样笑眯眯道,“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完他就哈哈哈哈地自顾自地笑出了眼泪。
想云请教完师父回来就见陆小凤像是吃了什么疯药一样笑个不停,不由皱了皱眉头,正准备说什么就见小军爷眼睛亮晶晶地看了过来。
真像只讨骨头吃的小狗。想云禁不住想笑,想起小军爷生气的后果又忍住了。怪不得师兄师姐都说天策是哈士奇呢。
“呐,听着啊。”想云清了清嗓子,稚嫩的声音在陆小凤的笑声中显得尤为清脆,“长河落日东都城,铁马戍边将军坟。尽诛宵小天策义,□□独守大唐魂。”
“……尽诛宵小天策义,□□独守大唐魂。”
杨子然呆呆地跟着想云念,他的声音甚至还没有想云大,似是害怕着什么而不敢说出口一样。他总觉得只要念出来就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杨子然不知道,大概府主是知道的,军师也是知道的,大抵师兄师姐们也当是知道的。
“起风了啊…”叶英微微呢喃道。似是在响应这句话,上方的海棠树摇了摇巨大的树冠,娇弱的花瓣承不住风力摇摇晃晃地落了下来。落在了他仰起的眉眼上,落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
总有些人,会挺身而出。
总有些人,当挺身而出。
拔剑出鞘间,他四周的花瓣随之起舞,翩翩如蝶,残阳的余晖印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闪耀的战衣。
他舞的,却依旧是最普通的叶家剑法,一招一式,那么缓慢,那么普通,那么木讷,那么笨拙。
“这是什么剑法?”花满楼不禁问。
问这个做什么?陆小凤扭头看了他一眼,他不懂剑,也不想懂。
“这是叶家的四季剑法。”想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师父的身影,话语里满是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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