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平日里嘉兴悦来客栈虽也热闹,可于看客们来说都不及今日这一场戏看得过瘾。
悦来客栈不是什么小客栈,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贩夫走卒更是多不胜数。
人多了这是非自然也多,说来也是有意思得紧,这悦来客栈虽说名字常见得很,可这家却是实实在在打出了名头。
旁人一提起悦来客栈,当先想到的便是嘉兴老街口的这家店。
倒也不是它的菜怎么好吃,也不是里面就有一位貌美的老板娘。
这店算来算去也不过开了几十年,确实比不过那么些百年老店菜品鲜美。
但奇就奇在这家店它是真真的有趣儿,若是旁的客栈,遇着了那些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江湖人,早就胆战心惊地直求爷爷告奶奶了。
但这家店,它偏就不!
平常老百姓对着江湖人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畏惧,可这种畏惧中又带着些难言的敬仰。
如今朝廷昏庸,贪官当道,百姓民不聊生,各地匪患严重,时不时地就冒出个河南三恶,东北七雄的。
这些个恶人滥杀无辜,百姓叫苦连天,最后当官儿的缩头露尾,却反而是江湖上的侠士灭了恶人的威风。
长久之下,竟是叫老百姓们也时不时开始关心起了江湖上的事儿。
而这悦来客栈,绝对是他们听趣儿的好地方。
别说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了,就是达官贵人们也爱在顶楼坐坐。
这悦来客栈有个胖乎乎的老板,一笑就没了眼睛。
虽然他们私下没少说他黑了心肝死要钱,进来一碗茶都要两文,但这老板却绝对不坏,只要你坐在他店里,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地痞无赖,谁也少不了一根汗毛。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家店请的打手厉害,若是有人在这闹事,一准儿没什么好下场。
至于今日,那更是精彩!
却原来那个习惯吃了就跑欠一屁股债的老顽童竟碰瓷到了悦来客栈!还碰了个灰头土脸!
周伯通在这嘉兴的名号可不是闹着玩的,试问这嘉兴大大小小的饭庄酒楼,哪一家不是被他吃霸王餐吃过来的?
人家老板黑着脸连同全部人手出动追赶了一天一夜,愣是让这老小子给跑了。
第二天这人还能厚着脸皮再坐在你家凳子上要吃的,你要不给,他能闹得你一个生意也没有!
你说这气不气人?
但偏偏,他就栽在了这悦来客栈!
一听闻这消息,十里八乡的客店老板全来了,就为了看这周伯通的热闹。
该!谁让你吃霸王餐的!这不就报应上了吗?
这周伯通滑得像泥鳅,武功又奇高,他们是没办法了,但架不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这么一想,他们的脚程更是快了,就连面上也带出些幸灾乐祸的兴奋。
被人惦记着的周伯通是当真灰头土脸,他被绳子结结实实地绑在柱子上,衣服破破烂烂地,脸上胡子上也不怎么干净,但眼睛硕硕有神,倒也并不怎么狼狈。
他一边扭动着身子试图挣开绳子,一边弯着圆溜溜的眼睛翘着胡子笑嘻嘻地冲立在面前的胖老板道:“哎,老板,你就告诉我吧!这绳子到底是怎么挽的?我这都解了一路了!”
他说着,就又是一通乱扭,以表示他真的解不来。
胖老板见他已经没了法子,便道:“我们可是约好的,若是现在要我帮你解开,也行。”
“那你就得为我这悦来客栈打个半年的工。”
周伯通听他的话,眼睛一转,左右一思量,便点头答应了。
胖老板也没为难他,当下便准备解了绳子,却不想四下来的人叫了起来。
“老板,你可想清楚了!这人虽答应了你,可你就这样贸然放了他,只怕他转头便跑了啊!哪里还能记得先前说的话?”
“是啊!是啊!”
“他吃了那么多霸王饭,他说的话能听?”
这话倒也没错怪了周伯通,但这时候被人这么一说,周伯通一皱眉,翘胡子便理论了起来。
“什么?什么?我的话怎么就不能听了!我的话哪里不能听了?”
万幸他还知道些羞耻,没死把住自己没吃人家饭。
被他这么一激,当下便有人要站出来和他说道说道。
胖老板一见,连忙劝道:“多谢各位的好意,但我却是另有法子,定不叫这人有机会反悔的。”
“诸位若是不信,明日里再来,定叫他乖乖给你们上茶上水。”
上茶上水?
就这老小孩?
他能是乖乖上茶上水的?
这话说出来,却是没一个人信的,就连周伯通也满脸惊异地看着他。
但话已是放出去了,信或不信也只能明日再看。
外间天色已是昏暗,众人也便一一告辞离去。
胖老板笑咪咪地送走客人,顺便放上打烊的牌子,落了门锁,转身走到周伯通面前。
周伯通如今也不挣扎了,只伸着脖子笑嘻嘻道:“老板!快快!我也想知道怎么能让我听话?”
“用鞭子抽得我听话?”
“还是又答应什么好玩的约定?”
胖老板上前凑到他面前,周伯通这才发现,他那张笑着的脸竟似是有些怪异。
他皱着脸眯着眼看了看那脸,才忽地瞪大眼,惊叫出声:“你,你!”
他一连你了好几声,却愣是说不出旁的字。
“看来,你已是认出我了?”
面前白乎乎的胖脸还像是面具一样挂着可亲的笑,可声音却已经变了。
变得年轻而磁性。
周伯通一噎,整个人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萎靡了下去。
他小心地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咬牙低声骂道:“怪物。”
不老是怪物!
武功更是怪物中的怪物!
怎么会有这么怪物的人呢!
唐无乐挑了挑眉,也懒得辩驳什么。
这□□带着舒服,他也没那个必要给他验证一下自己怪物的事实,只慢慢站直身子,绕到他背后解了绳子。
手上一松,周伯通却没胆子跑。
他缩着脑袋跟在唐无乐后面,两只手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胡子。
实在不是他怂,他、他既打不过他,又跑不过他,还能怎么办?
说起来…
“你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这么久,都是在这里开店吗?”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在找什么东西吗?”
“怎么会在嘉兴?找到了?”
周伯通几步到他身侧,好奇地接连发问。
唐无乐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有那般多的问题,何不去问你师兄?”
这话说得周伯通一噎,他自然知道这人和师兄交往甚密,师兄铁定知晓地比他多,但…
“你就告诉我吧?师兄忙着闭关呢!哪儿有时间告诉我…”
周伯通刷地抬手捂住嘴,满脸懊恼。
他能偷偷溜下来玩,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王重阳年岁已高,且有旧疾,这次闭关便是因为如此,这消息唐无乐却是一早知晓的。
只是,不知这周伯通知不知道王重阳这次闭关两年,如今想来已经出关几日了。
唐无乐摸了摸下巴,还是好心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周伯通一听,玩胡子的手一重,疼得他嘶了一声。
“真的?!”
“师兄出来了!”
他瞪圆了眼睛,急得左右踱步。
“不行,我得走,可不能被抓住。”
“对,对!走!”
他刚抬步,就见旁边的唐无乐正扭头看着他。
周伯通连忙垂手看地,一幅乖顺的模样。
懒得戳穿他拙劣的演技,唐无乐慢悠悠地接口:“你若在我这里,你师兄还能抓你回去不成?”
唐无乐对于九阴真经倒是没什么念想,或者说,他在这里十几年,只有回家两个字才能让他动容。
但没什么念想却不代表他不知道秘籍对江湖人的吸引力,想想当初的《空冥诀》便可见一般。
当初王重阳手握九阴却旧疾复发,被些不入流的人欺辱,他看不过去帮了一帮,倒也算是有些交情。
这事情周伯通是知道的,这也是他在唐无乐面前这般乖顺的另一个原因。
方才周伯通一时没想到这里,当下一抚掌,笑道:“对极,对极!在你这里师兄便没了理由说什么。”
他一想这人先前说的话,忙道:“我就在你这里帮忙,给人倒着茶水也是使得的。”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可不能把我赶出去。”
唐无乐挑了挑眉,自无不可,点头应是。
却说杨过这里,他久等唐三新不来,却是遇着了两人。
一男一女,男的刚正,女的秀美,相处甚密,显然是夫妻无疑。
杨过此时还缩在水里,遇着了人连忙叫道:“大叔!大叔!”
那二人一听,抬头却不见人影。
杨过到底是个少年,显得有些羞怯。
看那二人见不着人便准备走人,当下也顾不上旁的,赶忙出声:“大叔!这里!水里!”
郭靖一听,再往前几步,就见一少年缩在水里,见他看到了,眼睛一亮,举着手摆了摆示意。
“大叔!有没有衣服?我在这儿洗澡,衣服被不知哪儿来的野狗叼走了。”
这种事儿郭靖遇着了,自然是得帮的。
但他的衣服套在个十几岁的少年人身上还是显得大了些。
杨过却一点也不挑,只觉得有衣服就不错了。
他又不是野人,哪里能忍受衣不蔽体?
少年虽是过得凄苦,但这几日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个冤家陪着,眉眼间倒是显出些快活。
又因着这几日运气好,出去一趟便能遇着碰树的兔子、断腿的公鸡,好吃好喝地养了几日,脸蛋上倒也出了些肉。
郭靖越看他的脸越觉得眼熟,恍惚间竟与另一个人的眉眼完全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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