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归淮南

小说:魏逆 作者:茶渐浓
    冬十月,淮南寿春。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虽然初冬已踩着厚厚的落叶悄悄到来,但寒霜尚未冻死路边小草;犹有暖意的阳光落在身上,总让人觉得懒洋洋的,无时无刻不想着去寻知交故旧小酌一番,不负时光清闲。

    一路风尘仆仆,刚刚赶到淮南的夏侯惠看着小别数月的寿春城,也生出了寻故旧把酒言欢的心情;以及期待着贼吴孙权今岁务必要兴兵来犯、好让他也畅怀感慨一句“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当然了,在把酒言欢之前,他得先入城往征东将军府向满宠禀一声。

    原本不过两个月的婚期告假,竟是拖了大半年才归来,也不知道满宠会不会将他原先的职责转给他人了。

    入城轻车熟路,至征东将军府。

    待值守甲士传报后,他被引到了李长史的署屋中。

    “稚权竟是归来了”

    眉目疏朗、法令纹深深的李长史脸上笑容很是灿烂,不等夏侯惠见礼,便率先招呼道,“来,稚权过来就坐。”

    “唯。”

    恭敬行了一礼后,夏侯惠才依言入坐,同样堆起笑容道,“阔别半载,长史精神矍铄风采依旧,属实让人甚为心安哉。”

    “哈哈哈”

    不出意外,听罢的李长史笑颜更甚,“闻稚权之言,可知稚权此番告假归去洛阳所得甚丰。不止迎新妇之喜与伐鲜卑之功,就连言谈都令人如沐春风了。”

    “惭愧,惭愧。我浸染世故,让长史见笑了。”

    “呵呵”

    二人寒暄了几句,熟络了气氛后,李长史便兴致勃勃的问起了北伐鲜卑之事。

    对此夏侯惠悉心作答着。

    虽然他心中有些奇怪李长史不是应该先让他拜见满宠后,再与他叙旧闲聊吗

    故而,待并州战事说罢了,见李长史又问起了迎亲之事时,夏侯惠便忍不住委婉的问了句,“那个,长史,现今征东将军不在府署内”

    “啊”

    闻言,李长史有些懊恼的拍了下额头,然后才继续说道,“倒是忘了知会稚权了。满将军在署府内,只是我稍后再引稚权去拜见。”

    原来是已年过七十的满宠,夜里睡眠浅且少,白昼也常常犯困,故而没什么紧要军务之时,总是独自小饮一番然后趁着酒意伏案而寐。

    李长史对此也早就习惯了。

    且知道天子曹叡对满宠素来敬重,所以也很识趣的在满宠小寐时,尽可能不拿一些琐碎事去打扰。

    解释完缘由后,李长史轻声谓之,“满将军被陛下倚为御贼吴之重器,且今已然古稀之年矣。稚权甫一归来,左右也无有他事,便暂且等候一阵罢。”

    哦,原来如此。

    恍然的夏侯惠连忙颔首、连声称是。

    也放开心思与李长史闲谈,如说天子曹叡身体康健、问及李长史家中琐事等等。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

    伴着一阵轻微且缓慢的脚步声,一身燕服拎着个酒囊、睡眼惺忪的满宠走进了署屋,也让二人见了连忙起身来迎。

    夏侯惠拱手刚想出声见礼,但却被满宠给抢了先。

    只见他倏然止步,待定眼看了下夏侯惠后便脱口而出,“吔稚权怎么就归来淮南了”

    呃

    这话我怎么作答呢

    我是不该回来吗

    心中有些怪异的夏侯惠,连忙拱手作揖,朗声说道,“见过满将军。末将告假归期有逾,乃受天子所遣,随骁骑将军征伐并州鲜”

    “免了免了。此事我知晓,稚权毋庸赘言。”

    不等他说完,满宠便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走过来入座时还如此发问道,“稚权,他呢是在别屋候着吗唤进来罢。”

    他

    指的是谁啊

    直起身的夏侯惠满脸茫然、不知所以,也一时无言以对。

    好在旁边站着的李长史接腔解了围,“将军,方才我问过稚权了,讨虏将军与麾下五百骑还需数日后方至淮南。”

    喔,是指外放为我部将、领讨虏将军的乐良啊

    听到五百骑的时候,夏侯惠便知道满宠所问之人是谁了。

    只是他也愈发纳闷了满宠为何甫一见他便问及了乐良难不成乐良被天子遣来淮南,犹有其他职责在身

    “哦,彼尚未至啊。”

    略带惋惜的感慨了句,满宠的神情顿时有些意兴阑珊,且还低声嘟囔了句才对夏侯惠下了逐客令,“嗯,我与长史有事商榷,稚权且先归营罢。待数日后乐将军赶至了,再招你过来计议。”

    “唯。末将告退。”

    不假思索便应了声,夏侯惠当即做辞转身离去。

    因为善射之人,听力也敏锐。

    天生猿臂且善射的他,虽然没有听风辨位之神通,但因为距离不远的干系,他还是隐约听到了满宠方才那句低声嘟囔,似是“该快点赶来之人未至,倒是你个贪功之徒先到了。”

    是的,他就是被满宠给嫌弃了。

    但他素来厚颜,对此无感,而是心中疑惑愈发强烈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竟让满宠对乐良赶来淮南赴任如此汲汲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夏侯惠出城归来驻地,被寿山八公山与淮水夹在中间的壁坞。

    此时的壁坞比离开前更加壮观了。

    不仅开沟渠引水环绕四周,且在原来的木栅栏后面还增砌了石墙,除却依山这一面外都修筑了看梢望楼。

    虽远远不如真正的城池那般坚固,但比起寻常的屯兵障塞也不逊色了。

    就是不知,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在修筑防御工事上,会不会疏忽了广开沟渠兴农桑,而让今岁秋收减产啊

    还有,将士们的演武不会也被耽搁了吧

    策马缓缓往壁坞而来,不停左顾右盼的夏侯惠也很快就被值守的士卒们认了出来。

    迅即,鼓声大作,欢声轰然。

    伴着一句“将军归来了”的话语反反复复在壁坞中荡漾,让无数闻讯的士卒涌来坞门处,兴奋的朝着夏侯惠奋力挥手。是啊,为他们谋得以军功赎身、以斩首授田且延请先生给他们家中小儿启蒙的将军,终于归来了

    如何不令他们欣喜呢

    一度喧嚣的场面,待到三部主官苟泉、邓艾与焦彝赶来约束后,士卒们才队列齐整的夹道而立,让早就牵马步行的夏侯惠得以进入壁坞。

    作笑颜、不停的颔首,偶尔出声唤一个士卒的名字

    被苟泉三人簇拥着往署屋而去的夏侯惠,在士卒们略带炙热的目光中,倏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触。故而,待至署屋坐定、得悉今岁屯田秋收足食且畜养的禽牲很多后,他便大手一挥,打算以两个月的俸禄购置酒水,再宰杀些鸡犬豕羊与士卒们同餐,权当是贺秋收的农祭了。

    然而,他话语刚落下,一旁的焦彝便拱手唤了声,“将军。”

    也让夏侯惠微微怔了下,才含笑颔首,“子叙有事,但说无妨。”

    因为在他麾下的三个千人督中,苟泉乃他部曲出身、邓艾则是被他拔于行伍,故而此二人与他素来亲近;唯独先前隶属扬州刺史部的焦彝略显拘谨,也素来寡言少语。

    如今,他竟在自己兴头时出声劝阻,自是有所持。

    “唯。”

    焦彝颔首而应,缓声说道,“将军甫一归来,或是不知在月余前斥候营主官被贼吴所杀;无几日,张骑督随之旧伤复发、神情恍惚。故而,在下窃以为,将军若不觉路途疲倦,且将与士卒同乐之事稍后,先去一趟骑兵曲。”

    陈定竟战死了

    闻言,夏侯惠愕然。

    心中也不由回想起了昔日在斥候营的时光,想起了那个与他并肩追杀贼吴孙布的憨厚汉子。

    只是,世道本来就是这样的。

    在不经意的转身瞬间,总有人在红尘中悄然远去。

    也许就在一次离别之后、在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便消失在了时间河流里,成了不可逆转的曲终人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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