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啊？”手上的卷子被接了过去, 祁年自然地走到了女生的旁边, 苏林虽然有些惊讶他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一中, 但是并没有特别奇怪男生的行为，毕竟, 除了相对冷淡了一点点, 祁年向来是个很有礼貌的男生。

    比起这个, 她更加意外地是, 他竟然会问起刚才那个乌龙告白, 毕竟, 以他处事的周全程度, 面对刚才那种有些微尴尬的场面, 更加可能的是直接跳过当做没事发生。

    虽然有些意外, 苏林还是默默跟上男生的脚步, 大抵是两个人的性格和处事风格截然相反, 而对方的身份又有些微妙, 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尴尬，打从恢复重生前的记忆之后，苏林在面对祁年的时候，就多出了几分不自在。

    遥想当年，送情书和告白什么的都是常态，仗着苏、祁两家的关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捏着婚约不放，在后来祁年和祁伯山、祁立言的新老势力的交替当中, 自愿充当一杆□□......虽然这其中有剧情的作用，但是，不可否认，对于苏林而言，祁年，就是一个大写的，会行走的，自己的，黑历史大合集！

    就像是她穿越前的那一世曾经在日记本里头，费着力气一点点手写下的古早玛丽苏穿越雷文一样，青葱单蠢得让后来的她真的无法直视，只能咸鱼地告诉自己，今天的自己和明天的自己并不是同一个人，事物的运动是绝对的，昨天的我绝对不是真正的我！！！

    曾经的那本满是青涩单蠢记录的日记本可以被她人道毁灭，拍拍脑袋当做无视发生，但是现在的这本黑历史合集却无法这样简单地抹去，更是时时刻刻都在刷着自己的存在感，苏林突然觉得，当初那个冷淡礼貌但是处事周全的如同纸片人的一样的祁年就挺好的。

    搪塞了一句“那应该不算是表白”之后，苏林听到男生“嗯”了一声，仿佛他刚才的问题只是一句在寻常普通不过的问候语，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的，只是打招呼的那种一样，苏林噎了一秒，开始例行望天。

    所幸高二七班的教室很快就到了，苏林骤然松了一口气，把卷子从男生那里拿回来，道了谢，回到班上，阮笙和方安安正好相互抽完一遍古诗文背诵，看见苏林才回来，不由好奇：“怎么这么慢？不是去拿卷子吗？”

    虽然临近期末，但是高二老师们印卷子的脚步一点没有停下来，刚才苏林就是帮阮笙去打印室拿卷子的，平时从高二的教学楼到打印室，来回也就是十分钟的时间，而现在，大半节课都要过去了。

    把卷子放到阮笙桌上，苏林斟酌了一下，说：“快期末了，刚好遇见发哥。”不想撒谎，但是有些黑历史，还是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吧。

    阮笙和方安安果然露出了一个秒懂的表情，苏林的理科虽好，但是语文和英语向来一般，两门的分数占比偏偏还挺高的，又是期末这个时间点，应该是被发哥逮着做思想工作了。

    明天就是期末考了，阮笙和方安安也是下意识的问一下，知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把这茬给翻过去了，过了这个期末考，她们就是高三生了，这种感觉，自原高三的教学楼人去楼空之后，变得异常的强烈，每个人的心里好像都有了一个倒计时，多了一道催促的声音。

    让他们再快一点，再努力一点，再多背一点，尤其是高三高考完之后，年级组又组织了几次全年级排名的考试，并且相当丧心病狂的附上了一中近几年高考录取和年级排名之间情况分布图，直接明晃晃地挂在了教学楼楼下必经的公告栏上面。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林似乎成了一个励志和魔鬼双重属性的代名词，在某一次周考或者月考成绩出来的时候，都会有人默默地看一眼自己被碾压得简直体无完肤的成绩，再去学校论坛上顶一顶那个常年累月霸占在首页的帖子：“八一八我们班那个上课总是睡觉，晚修总是不来，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但是考试永远第一的大魔王！”

    “为了保护个人隐私，楼主对于某些方面的信息做了模糊处理，但是，大体上和标题是差不多的，首先，必须得郑重声明，楼主不是在做某点小说男主人设，因为，大魔王她是个女生，虽然是个女生，但是一点不影响她又帅又美，这一点，不接受任何反驳！！！”

    “瞬间解码，楼主你这模糊处理也真的太含糊了。”

    “解码+1，话说，谁还记得大魔王高二的时候还不是大魔王。”

    “二哥暴露年级系列，不过，确实很神奇，当时和她同班，好像就是不知不觉地，就站上神坛了，我们班上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她当年确实也不怎么和班里人一起玩，也算是什么因得什么果吧，之前大魔王还没蜕变的时候，我们班的人也不怎么跟人家玩。想起来，当年好像还让她帮我做过值日，啧，匿了匿了，希望她越来越好吧！”

    “高一新生，扒了几个年级的年级排行榜，也没找到符合条件的人呀，楼主真的不是在湖绿吗？”

    “那个同班过的别走，我就想知道一件事！她理科到底是怎么学的呀！！来自一个被碾压得快要心态不稳崩溃的理科狗。”

    “呵呵，这就崩溃了，想过我们这些天天看着她上课睡觉，晚修从来不上，到了后面干脆作业也选择□□的同班同学的感受吗！按照我们老师取向不大正确的说法，人和人的脑子真的就是不同的。”

    “抓到一只高一小鲜肉，等你上高二了，你就会知道，处处都是大魔王的传说，那里那里都是大魔王的阴影，来自一个一年前的高一新生。”

    “脑子不同+1，看过她的卷子，解题思路是真的牛！大概人是真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望天。”

    “今年去参加竞赛冬令营，去到自我介绍，辅导的老师一听说是一中的，那小表情期待的，我觉得我辱没了一中的名字，我不配！呜呜呜，前有大魔王和上上届的祁师兄珠玉在前，感觉后面几届都要没活路了。”

    “没活路了+1。”

    ......

    “好吧，所以，你们说得都是谁？”

    因为每次月考和周考后都会有同学过去顶贴，所以从来没有掉出过首页的帖子里头总会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小同学误入，通常这种情况下，想到当初误入的自己，和后面笼罩在大魔王的阴影下被教做人的自己，大家都不是很想做个人。对于像是这种问题，大家都一致略过，毕竟楼主的码打得实在太薄了。

    “今天月考成绩出来了，同班同学按个爪，希望大魔王下次做个人。”

    “同年级同学按个爪，希望大魔王下次做个人。”

    “再有一个月就高考了，说了那么多次大魔王做个人，大魔王从来没有做过人，所以，高考加油呀！老李眼馋理科状元很久了！！！”

    “虽然...但是，大魔王的英语和语文，我今天又看到小芳在喝凉茶了，哈哈哈。”

    “排楼上，虽然很想看到大魔王拿理科状元，但是，不说英语和语文，其实以大魔王的实力，参加高考其实很吃亏，免鉴定，上面冬令营的就是我了，冬令营的老师说了，高考理科的难度为了平衡，肯定是不到竞赛难度的，大魔王竞赛像玩过家家，高考理科自然不在话下，但是高考的天花板设得太低了，她明明可以在更前面的地方的。”

    .......

    小芳喝凉茶降火都已经是后话了，只知道期末考试结束之后，高二这一学年正式结束，蝉鸣唱响苏林他们高中时期的最后一个暑假，各科卷子、五三和各种高考辅导书塞满了归家的行李箱。

    一中在这个暑假开始的时间点，再一次送走了一批高三生，而明年的这个时候，它将送走眼下这一批尚且青春懵懂的准高三生。

    苏小七和苏小八两个人的暑假放得比苏林早一些，于是等到苏林放假，顾惜大手一挥，定下了从下周一开始为期半个月的海岛暑期旅游之行。

    对于顾惜这个决定，除了苏小七和苏小八俩小只是由衷的欢喜之外，其他人，嗯咳，大概可以说是自由心证了。

    看着外边热辣辣的日头和行道树上因为日头曝晒和缺水而干瘪显得越发无精打采的树叶子，苏林露出了一个被迫营业的微笑，夏天的咸鱼最好的归宿永远都只会是空调房。

    彼时方安安和阮笙，一个正在无缝衔接的补习班中垂死挣扎，一个正对奶奶家里的熊孩子穷于应付，知道苏林对于海岛游的真实想法之后，一个怒目而视，一个愤而决定断交三个小时，同时不忘敲下了旅游手信无数。

    苏林好脾气地一一记下了，临出发前一天晚上，祁立言下半年的一个项目突然出了点变故，两人连夜坐着飞机离开了，说是让他们先过去，再过几天，他们两个再赶过去会合。

    话是在去机场的路上，由王叔转达的，顾惜是铁了心要让苏林出去放松一会，毕竟在长辈们眼里，苏林日常的作息确实是有些太宅了。对此，苏林并没有什么意见，左右两个人都不在，对她而言，所谓海岛游，大约就是换个地方咸鱼。比起她原先心里设想的跟着顾惜一起旅游要好上太多了。

    将近一年的相处下来，苏林也大约摸透了，顾惜虽然长得温婉优雅，但是内里却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对苏林也是真心的疼爱，当初祁立言下海创业的路走得并不是一帆风顺，虽然说有着祁伯山的一点人情在，但是家里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妯娌也不是吃素的。

    苏家落魄惨淡的时候，顾惜和祁立言也是自顾不暇，不然，祁年也就不会是跟着祁伯山长大的，等到一切慢慢上了正轨，终于有空腾出手来，苏大友就恰如其分的出现了，知道苏家近些年的遭遇，祁家和顾惜都很有几分愧疚，对于苏大友的一些要求，只要不过分，大都能帮则帮，然后，捅出了一个大篓子，祁立言和顾惜接连在海外奔波了近三个月才算是把这摊事给抹了过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顾惜还能想到苏大友跑路之后被落下的苏林，已经相当仁义了，顾惜对于苏林是真心实意的好，苏林也领她这份情，只要是顾惜希望的，只要不为难，苏林都不忍拒绝，就像这次的海岛游，当初搬进祁家。

    所以，一开始答应顾惜旅游的时候，苏林已经做好了舍了这一条咸鱼命陪玩陪聊的打算，眼下这种情况反而是意外之喜。

    倒是年前曾经和顾惜一块去旅游的苏小七听到这个消息，显得有些失望，但是到底年纪还小，很快又高兴起来。

    大约是熬夜成了习惯，形成了身体记忆，苏林昨晚依旧是凌晨三点才入眠，对于苏林的作息，顾惜和祁立言在家的时间不多，只以为是高中生偶尔课业多，熬一下夜，并不知道熬夜才是她的常态，因此并没有太在意，苏林从未穿越前就有熬夜修真的习惯，和码字死磕之后，熬夜更是成了灵感迸发的必要条件，虽然知道对身体不好，但是以咸鱼的意志力，实在难改，也就放任了。

    于是一上飞机，苏林就相当熟练地掏出耳塞眼罩开始补眠，空中气流时有颠簸，苏林这一觉睡得混混沌沌地，直到下午四点钟，飞机落地，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为了这次的出游，顾惜大约是很花了点心思的，落地的海岛是一座异国小城，人流并不算太多，虽然是夏日，却别又一份清爽明媚，街道是大块的方形石板铺设而成，建筑保留了小城原有的风格，没有多少极具现代特征的摩天大楼，却越发显得古拙动人，朴素大气，是和江城迥异的异域风情，出了机场，酒店接送的工作人员就已经在等候了。

    因为是多人出游，顾惜订的是家庭式的小别墅，进了房间，苏林趴上床就不想起来了，苏小七和苏小八过来敲她的房门，被她借着倒时差的名义给赶走了，两小孩在走廊里头，看着窗外绚丽多彩的夕阳，突然很想知道，她倒的是哪门子的时差。

    两个人在原地无语了一会，下了楼凑在一起看放在客厅桌子上的当地景点和特色美食推介，嘀嘀咕咕地商量着去哪里玩，祁年下楼没看见苏林，只肖想一想，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重新上楼去敲了敲苏林的房门。

    苏小七正兴致勃勃地指着推介上面的一张食物的图片，跟苏小八说我们待会去吃这个，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一抬头，发现苏小八正皱着一双眉毛，盯着祁年上楼。

    他在祁年和苏小八之间反复来回看了好几眼，没能看出什么门道来，伸出手在苏小八面前晃了晃，把人晃回神，继续坚持问道：“我们待会去吃这个好不好。”

    房间门被第二次敲响，苏林还以为是苏小七他们又回来了，也就没想着要去开门，把自己捂进被子里，隔空喊道：“我要倒时差！倒时差！！！”

    站在门外的祁年：......

    突然就想起当初的以身相许和金屋藏娇来，总感觉她跟邓文琦会有很多共同话题，敲门的手停了了下来，男生在门外说了一句：“是我。”

    认出祁年的声音，苏林懵了一瞬，竟然瞬间淡定了，大约就是黑历史大合集上面再添一笔，好像确实是没有什么需要再尴尬了，在这种扭曲的破罐子破摔的淡定之下，苏林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从床上下来，开门，动作几乎一气呵成。

    开门的瞬间，祁年已经很熟练地手机里跟顾惜聊天的界面调出来给苏林了，熟悉的动作，熟悉的画风，让苏林在那一瞬间有了不妙的感觉。

    果然，大约本来就是为了让苏林好好放松一下，别那么宅才特意提出的旅游，想到苏林平日里的作风和性格，顾惜几乎是一下飞机就给祁年发了短信，大意就是要监督着点苏林，不能让她宅在酒店里头不出去，一天三餐准时，一天三张出游照，晚上九点之后发给她......

    虽然，这样的要求很顾惜，但是苏林还是有点尴尬，毕竟，相对来说，祁年和顾惜应该更加亲密些，但是不管是上次生病那次，还是现在，顾惜和祁年之间，两个人唯一的话题似乎，就只有自己。

    仔细想来，上一世好像也是这样，也许当初顾惜会那么坚持自己跟祁年之间的婚约，更多的是想要抓紧最后的这一根浮木，让母子之间除了日常的问候，还能有点其他的话题可以沟通，哪怕这种沟通，它可能并不是正面的，但是，谁在乎了，比起无话可说的零交流，她情愿这样子。

    盯着顾惜列出来的种种要求，苏林沉默了一秒，两秒，三秒......

    男生看上去对于自己母亲比起自己更关心苏林这件事没有什么反应，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女生的回答，仔细看的话，似乎能从那双略微低垂好看的眼睛里头看出一点错觉似的笑意。

    楼下俩小只的声音时有时无地飘上来一些，窗外残阳已经过半，六点钟的布谷鸟在机械带的带动下准时响起报时。

    苏林沉默了三秒，答应得意外的爽快，祁年难免有些惊讶，顾惜和祁立言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对于苏林的作息现在是在了解不过了，只要是两个人不在家不用上课的日子，能够在十一点之前看见她的可能性是零。

    果然，接下来就听到女生说：“一日三餐：午餐、晚餐、宵夜，都出去吃，三张出游照？”

    全然是按着她自己的作息来调整的，跳过早餐，她就能够和往常一样睡到十一点，晚上照旧熬夜，除了外出觅食，依旧不出门。

    祁年安静了半晌，从女生的手里抽回手机，点开顾惜的号码，在按下拨打键的前一秒，低头道：“你自己跟她说？”

    苏林不语，只是安静地盯着男生，祁年握着手机，虽然是一副礼貌询问的姿态，实质上却是半点不让。

    远处修道院的钟声响过两遍，苏林率先败下阵来，咸鱼的本性再一次发挥作用，行吧，你喜欢，你随意，我都可以。

    海边小城的清晨，哪怕是夏日都沁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有种西子初醒的美态，被人叫醒，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苏林整个人还有些迷糊，直到她看到了穿着运动服的祁年和苏小七苏小八，祁年这样的装扮，苏林一点不觉得出奇，往常在祁家的时候，偶尔熬了个通宵的时候，都能看到对方出去晨跑的样子。

    被这么一大两小看着，苏林心里面突然升起了一个不那么让人愉悦的猜想，“你不是，想让我也晨跑吧。”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外边，曙光微现，晨起的空气沁凉，是她许久都没有看见过的景色。

    祁年站在旁边，脸色的神情淡淡地，道：“不是我，是我妈。”

    依旧是熟悉的流程，熟悉的配方，听着顾惜从手机里传出来的语音，苏林看着祁年，不可思议到：“你不会觉得，我真的会一直听阿姨的话吧。”

    祁年看了苏林一眼，不置可否，掏出耳塞带上，率先跑了起来。

    苏小七和苏小八跟在男生身后一边跑一边回头对苏林说：“我们上次跟顾阿姨出去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苏林：.......第一次从顾惜和祁年身上找出一点共同点，也是不容易了。

    眼见着三个人的身影渐渐不可见，苏林原地挣扎了两分钟，她虽然咸鱼，但是也不至于好歹不分，终于还是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跑了起来。

    大约是得益于着优越的空气条件，小城的人习惯早起运动，苏林弯腰喘着气坐在小路旁的一张长椅子上，向着还在一边跑得一点不费劲的一大二小三人组摆了摆手，道：“你们先走，我一会跟上。”咸鱼躺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熬夜透支了大量的精气神，她是真的跑不动了。

    苏小七为人实诚，翻了一对大白眼给苏林，喊道：“你才跑了十分钟！！！”

    苏林认真表示：“你知道十分钟有多长吗？它等十个六十秒，是一个小时的六分之一，而且，运动讲究循序渐进。”苏林坚信只要咸鱼脸皮厚，谁也不能把她翻起来晒太阳。

    一直没说话的祁年突然神来了一句：“那明天二十分钟？”

    苏林沉默了一下，表情严肃认真：“我怀疑你的耳机是假货。”

    苏小七大约真的是个棒槌，乐得在旁边附和：“明天跑二十分钟。”

    苏林：......大约只有他们家的旅游的打开方式才会是换个地方晨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香，虽迟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