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虽然已经料想到了, 晚上的活动大约会有一点出格, 但是, 看着眼前着过分熟悉的装潢和招牌，苏林看了眼一左一右站在她旁边的阮笙和方安安, 觉得她还是回去比较好。

    她可以接受大排档, 酒店包间, KTV包房, 甚至别墅包夜轰趴, 但是一群刚刚高考完的学生过来酒吧这是什么鬼活动, 集体玩骰子和斗酒吗？苏林的眼神最终落在了三人当中唯一跟班上的干部们还沾点关系的阮笙身上。

    对于面前这种情况, 阮笙显然也有些接受不良, 有些尴尬地解释 道：“那个,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活动, 所以, 附近饭店的包间还有KTV都被人订满了, 大排档的话，班上的同学觉得一点都不酷，所以，就...”

    苏林看了眼面前的酒吧，虽然，但是，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一家呢？而且她也没觉得来酒吧有什么酷的，最重要的是，一群人来酒吧, 真的会很无聊。虽然对于苏林来说，这个选择充满了无数的槽点，但是对于一种七班的大部分学生来说，酒吧还是一个会让他们向往好奇兴奋的地方。

    哪怕苏林再怎么囧，到底还是被方安安和阮笙一左一右拉了进去。

    方安安这是第二次进这间酒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还早，里边还没有什么人，昏暗的灯光里头，张晓还是和以前那样站在吧台那里，擦着她的调酒工具，陈天霖没骨头似的瘫坐在吧台旁边的椅子上，看见一群身上还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进来，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然后一秒端回去，多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苏林，跟前面走进来的人说话：“你们这么多人过来，这是想要包场呀。”

    当头走进来还有些小忐忑的罗明涛顿时就是一愣，包场？这也要包场的吗？

    陈天霖一眼就瞧明白了这群青瓜娃子在想什么，从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你看我这场子才多大，你们这一塞进来，这不就是包场了吗？”

    被他这么一说，罗明涛几个才反应过来，这地方确实不大，一时间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自己的安排实在是太莽撞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陈天霖又开口了，指了指旁边关着的那个小门，道：“这样吧，你们也别去其他地方了，都这个点了，肯定也没别的地方是空着的，都是刚刚高考完是吧，我后面本来就打算弄个烧烤自主，今晚就当试业了，材料什么的都有，钥匙在这里，怎么样。”

    罗明涛能说什么，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他本来就不是很同意到酒吧这种地方来，不是他有什么看法，而是他们人太多了，难保出事，现在这样也算是在酒吧，但是有一道门隔着，他们自己也能烧烤，自己安排，如果不是他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这个酒吧老板，他都要怀疑，自己班上是不是又他的什么亲戚，一般这种待遇，平常人还真的没有。

    虽然对酒吧有点好奇，但是那种好奇，大多也就能勉强说一句叶公好龙，而且现在的场子还没有热闹起来，七班的人一进来，看到里面具体的光景，心里的期待值就刷刷下去了三分之二，听到可以烧烤，已经在后面催促着罗明涛答应了。

    陈天霖看着这一大群高中生，感觉自己被酸得牙疼，实在是这种单蠢莽撞的样子，让他突然想起了某些不大愉悦的记忆，索性自己先走在了前面，把门打开了，让他们先自便，东西一会有人给他们送过来。

    苏林在这里打了几个月的工，都没发现这旁边还有这么一个自主烧烤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家酒吧除了买酒，还承包了这么一块业务，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这里打了份假工。在她觉得哪哪不对劲的时候，班上的人已经开始动起手来了，陈天霖也就很自觉地把门掩上出去了。

    过了没一会，就真有人把食材签子和炭火送了过来，苏林在出租屋那段时间，处理食材的技术已经被苏小七训练出来了，也就没闲着，在一旁帮忙，倒是把七班的人吓了一跳，实际上，今天他们已经被苏林惊吓了几次了。

    考完在课室里头回应他们的调侃是一次，愿意和他们一起过来玩是一次，现在主动动手加入准备工作又是一次。虽然说已经同学了两年，但是，但是，苏林在七班，自成一圈，平时也就跟方安安和阮笙走得比较近一些。虽然有时候老师们常拿她开玩笑，而她本人也不大在意的样子，甚至学校论坛上有关于她的帖子也是长年飘在首页，然而，真走到了现实生活中，也许苏林自己没有什么感觉，她其实也真的自带疏离感。

    好几次，七班的人不是不想跟苏林说话，但是，莫名地，一走到她面前，明明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拒绝的意思，但是面对那张苍□□致得显出了几分冷淡的脸，他们就莫名怂了，感觉她就不应该是他们能接触的人。

    所以对于似乎对苏林身上的疏离感全然免疫的方安安和阮笙两人，七班人的感觉都有点复杂。

    就像是现在，苏林刚刚拿起串丸子的签子准备动手，旁边的女生的背下意识一下子挺直了，冷静了下来，悄悄往旁边瞄了苏林几眼，努力克制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借口去看男生那边生好火没有，不等苏林回答就溜了。

    苏林拿着签子，虽然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要跟她报备，然后有不等她回答就一溜烟跑掉了，在原地看着女生跑走的方向，思考了一会无果，继续低头串丸子。

    女生快步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唾弃了一下自己，不就说句话吗，你紧张个什么，艹，又不是给你男神告白，但是她就是紧张。女生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

    总感觉从高二开始，苏林身上就自带某种光环和苏感，感觉和他们都不一样，不是因为她突然封神的理科成绩，也不是因为她变好看了，更多的是因为她身上似乎有着什么他们自己一直缺乏想要拥有却没有拥有的东西，一直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让人忍不住透过她去看那个自己内心期望这的，希冀着的自己，久而久之，他们再看苏林的时候，就忍不住那种既期冀羡慕又忐忑自惭形愧的心情。

    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苏林活出了他们心里面希望成为的那个自己，近乡尚且情切，更何况是直面那个自己希望成为，但是又无法成为的存在。

    对于不远处女生的纠结，苏林全然不知情，阮笙在班上人缘不比方安安，没多久就凑过来跟苏林一块走了，两个人一边走一边看着方安安在人群里头跑来跑去忙活个不停，也不知道她打哪里弄来了一台单反，正有模有样地对着班上的每一个人一通狂拍和采访，场子一下子就鲜活热闹了起来。

    把串好的丸子交给了负责烤的同学，阮笙再坐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两罐啤酒，递给苏林一灌，一边吐槽道：“我都快把这里翻遍了，都没看到一瓶不含酒精的饮料，连白开水都没有，这些人今天晚上怕不是真的要上天。”

    苏林接过那罐啤酒，没有直接开，而是很认真地盯着它跟阮笙看了一眼，问：“你能喝酒吗？”

    说话间，阮笙已经很利落地把易拉环拉开，灌了一口，听到苏林说话看着她，眨了眨眼。

    苏林：......好吧，她担心太多了。至于苏林她自己，穿越前，她就是酒精不耐受的体质，至于这辈子怎么样，她暂时还没有尝试过，也不打算在这里尝试，也就顺手把那罐啤酒放在了旁边。

    阮笙一口气把一罐啤酒喝掉，跑过来苏林的旁边坐下，晃悠着双腿，转头看着苏林，问：“你真的打算报江大呀？”

    这是她这两天第二次听到关于报志愿的问题，从上次苏小八找过她又不了了之之后，这两天他都没跟苏林提起过这件事，不知道是怕影响自己考试，还是怎么样，虽然借着考试的理由，她躲了两天，但是现在考试结束了，问题逼到了面前，也没法躲了。

    对于阮笙的问题，苏林自己也没有答案，只能说：“不知道呀。”

    她刚刚说完这三个字，刚刚从她身边跑走的女生就红着一张脸一阵风一样跑到她的面前，一双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看着苏林，大声道：“苏林，我喜欢你，你以后一定要比现在更好呀，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羡慕你，好想自己能够成为你！！所以，你一定要加油，一定要比现在更好，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她似乎是喝了酒，一张脸红了大半，眼睛水亮亮的，苏林对她有印象，虽然不知道她这些真情实感从哪里来的，但是，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她有些受宠若惊的同时，也真的有些懵，道：“谢谢，不过你要不要先坐下来？”她是真的很怕她一个站不稳摔了。

    阮笙对于眼前这一幕确实一点不意外，帮着苏林把那个有些醉了的女生挪到一边靠墙的椅子上坐着，完了之后，很认真地对苏林说：“不要太草率下决定了。”还有一句话阮笙憋在了心里没有说，其实，你远比你想象的重要。

    苏林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两个人在角落里头站了一会，再出去就发现，班上的人醉倒了大半，看见苏林和阮笙两个还清醒着，罗明涛像是见到了救星：“那个，能不能帮忙打一下电话，让他们父母过来接，我把老师那边的班级家长通讯录带来了。”

    罗明涛这话一出，苏林跟阮笙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为他的先见之明表示佩服，还是应该替他掬一把同情泪。

    陈天霖在前边忙活了一阵，突然想起后院的那一伙学生，过来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杯盘狼藉，满地酔尸的场景，定睛仔细看了看角落里透的几箱啤酒，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我说你们呀，就这么点酒量，也敢来酒吧包场。”

    嘴里说得厉害，心里却慌得一逼，怎么就忘了给他们禁酒水这回事了，状似无意地看了眼苏林，见她仍旧是滴酒未沾的清醒模样，顿时松了半口气，然后就帮着打起了电话，通知家长过来“搬尸”灭迹。

    等到她们几个把喝醉的人都教给各自的家长接走，已经是十点多了，阮笙家在外市，今晚住她叔叔家，不好太晚回去，就先走了，罗明涛跟着陈天霖去结账，苏林就很自觉地在吧台那边坐下，她这个晚上基本上没有吃什么，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看见吧台上陈天霖惯常做的位置放了一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伸手就拿了过来。

    张晓刚刚把上一个客人的单子调好，让人送了过去，一转眼，就看见苏林手里拿着那只“矿泉水”准备喝，一句“别喝”还没说出口，苏林就一个咕隆把嘴里那口“水”吞了下去。

    这一口闷下去，苏林的表情和张晓神奇地同步了，张晓捂额，那瓶“矿泉水”是陈天霖特意准备的，用来干什么，她不知道，只是到里面装的是有些年份的纯粮食酿酒，白酒藏的年份久了，气味会变淡，但是劲却越上头。

    苏林这边一口闷下去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的舌头和口腔盈满了呛辣的酒气，让她忍不住皱眉咳了两下，白得苍透的脸上瞬间晕开了俩抹酒红，脑海变得晕晕荡荡的，凤眼里头的清明不在，酒意漫上，逼出了靡丽的颜色。

    陈天霖原本是笑着跟罗明涛走过来的，等他看到苏林身边那瓶开了的“矿泉水”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立刻就僵掉了，指着趴在吧台上的女生问张晓，语气惊慌不定地结着吧：“这，这，不会吧.....”

    张晓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陈天霖：....走过去晃了晃那瓶“矿泉水”，苏林这一口就去了至少五两，陈天霖仿佛能够从这五两里头看到了自己的末日，掏出手机，按完一半的按键之后，突然改变主意，觉得比起打电话，好像发信息更加安全一点，给祁年发了个人醉了的短信，跟张晓说了一声之后，借口送罗明涛回家，就马不停蹄地溜了。

    罗明涛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人就被他带到了车上，反应过来后，正想回去看看苏林怎么了，就被陈天霖打断了，一边给自己扣上安全带，陈天霖一边问罗明涛家里地址，看他默不作声就要下车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得了，你同学很安全，我刚给她家里人发短信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得了。”

    意识到自己刚刚一口闷下去的是白酒的时候，苏林就知道自己要遭，大概她那一口闷得实在太快也太大，酒气一冲，整个人就有些恍惚昏昏欲睡了，模糊中只听到有人在耳边含糊的说话声。

    张晓虽然不齿陈天霖中途落跑的行为，但是还是尽责地守在了苏林的身边，等着对方过来。她并没有等多久，祁年就出现在了酒吧门口，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陈天霖给他发短信，过去了也不过□□分钟的时间，张晓忍不住挑了下眉。

    祁年到了酒吧，一眼就看到了趴在角落里透似乎是睡着了的苏林，再瞧了一眼四周，没看到陈天霖，目光重新回到苏林身上，看不出喜怒情绪，径直走到女生旁边，她身上还穿着一中的校服，显然是一考完没回家就过来了，双眼闭着，眼下一片酒红，唇瓣沾了酒气，显得更加艳丽了几分。祁年的眸光顿时沉了沉。

    张晓一看到他这表情就有点怂，指了指苏林的方向，道：“喏，人在那里，我们老板让我跟你说，算上这一次，他欠你的三个条件就算还清了。”言谈间显得有几分熟络，看得出来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张晓话才说到一半，祁年就瞥了她一眼，小心地把人打横抱起，怀里的人下意识蹭了蹭，祁年的身子僵了半晌才放松，微低了头，压着声音问了一句：“怎么醉的？”酒吧里透的光线暗晖，衬得男生的眉眼多了几分晦涩。

    张晓一时语塞，望了望天，眼神望向别处，指了指那瓶罪魁祸首的“矿泉水”，心虚道“我们老板说，那真的是个意外，当然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欢迎找我们老板的茬。”张晓说了这么多，也就这最后一句说的最为真心实意。

    祁年看了眼那瓶“矿泉水”，没有多说什么，抱着人直接出了酒吧。

    等到人走后，张晓瞬间松了一口气，刚才那阵势，她还以为自己要遭殃呢，跟旁边同事商量了一下，老板不在，决定提前收工。

    于是等到陈天霖送完罗明涛回来，面对的就是一堵紧闭着的大门。

    陈天霖：....他这个老板是越当越没威严了。

    把人放到副驾驶座，祁年坐回了驾驶座，没有急着离开，也没有把车子的内灯打开，只有外边的路灯的光线隐隐绰绰的照进来，模糊了男生有些深沉的眉眼，在这样一个骤雨过后安静得甚至能听到老旧巷子檐边水滴一点一点坠落的声音的夏夜里头，意料之外地，竟然也显露出了几分温和安宁来。

    苏林还在睡着，陈天霖掐准了时间打了电话过来，透过手机，男人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散漫和吊儿郎当。

    “人接到了吧，我这都给你当了快两年的兼职监护人了，现在能让我八卦一下，我们祁大少爷这是凡心动了，还是凡心动了？”

    祁年侧头看了下旁边的苏林，见她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而后调整了下角度继续睡了下去之后，把自己这边的车窗降下一半，语气从容：“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加好奇那瓶能把人喝醉的矿泉水。”

    这边的陈天霖大概忘了这一茬，顿时借口信号不好，把电话挂掉了，踩下了油门。

    白酒的后劲大，缓过刚开始的那段困意之后，苏林觉得她现在有些飘，感觉有点失控，像是身体和意识被分离成了两个独立又粘连的个体，意识像是块吸满了水的海绵，昏昏沉沉的，但是身体却又是兴奋的，朦胧间看到乍然在自己面前放大而且越来越近的喉结，身体先于理智动作，向前咬了一口。

    苏林的力度不大，比起咬，更像是唇齿间轻微的磨了一下，一触即离，只留下了些似有若无的痕迹，就跟她这人似的，磨人。软的不吃，硬的也不迟，似乎很好接近，但是心防却比谁都重，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却是太在乎，索性全部放弃掉，省得日后自我纠结。

    祁年愣了一下，身体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僵住，然后发现副驾上的人依旧是昏醉的状态，半晌无言，平复了一下有些过快和躁动的心跳，把人从车上报下来。

    回到祁家，已经是深夜，祁伯山和祁民他们几个早就睡了，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壁脚的小夜灯亮着微弱的光线，苏小八从听到动静开始，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下楼在苏林的门口守株待兔，这两年间，他长高了许多，靠在墙上已经有了几分美少年清俊挺秀的模样。

    看见祁年抱着苏林上来，忍不住哼了一声，祁年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把个初长成的少年气成了河豚，磨了磨牙，跟在祁年的身后进了房间，也不动作，就双手抱臂环胸站在那里，跟个监工似的看着。

    好半晌才开口：“你别以为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说好了，我们就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

    上次李建国给祁年说了苏林志愿的事情后，祁年第一个告诉的，不是顾惜和祁立言，也不是祁伯山，而是苏小八。乍一听，苏林要留在江城读大学，苏小八不是不高兴的，然后就被祁年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说：“你确定这是她想要的，还是因为你们，她才这样做。”

    隔着手机看不见，在祁年说出这句话之后，苏小八的脸色瞬间白了，但是他还是聪明的，果断把祁年这通电话挂掉了，休想干扰他的判断力。但是，祁年那一句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他们被抛弃过，只有被放弃过得人才会知道，他们有多么害怕再一次成为别人的负担或者累赘，因为这种东西，到最后，终究还是会被抛弃的。

    于是才有了后面他拿着存折去找苏林，也有了那一通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我再这样熬夜下去，离头秃肯定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