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水祝一手将罗珊拽进屋, 快速反锁门,门外嘶声不断,隔壁房门被撞得“哐哐”响亮。

    罗珊情绪低落地站在门边。

    水祝回头看一眼, 于心不忍。尽管苏文静的所作所为让她心寒, 但罗珊并不知情, 罗珊被欺骗在内, 甚至在刚才,被自己完全信任的人抛弃在门外。

    可就算是这样, 依照罗珊的性子,还是会担心,毕竟是从小在乎大的, 对苏文静的担心和在乎已经形成一种习惯。

    “珊珊,坐吧。她会没事的,城堡里闹这么大动静, 佣人会来处理。”水祝把睡觉的小蛇从右手换到左手, 想去拿水杯。

    手上满是鲜血, 后知后觉,右肩膀开始剧痛, 密密麻麻的刺痛传上感知神经,是被铁头蟒扫到的地方。

    那一下是真的狠,为了刺伤它的肚子, 她活生生硬挨下来。

    “水水,对不起。”罗珊垂着头,声音雾蒙蒙。

    水祝想她应该大度的说“没事”, 但怎么可能没事,她的蛇差点死了。每每想起那暗哑无光枯涸的上半身,痛到翻来覆去地挣扎,和它气到竖起绿丝的血红瞳孔,她怎么说得出口这两个字。

    “和你无关。”水祝说。

    罗珊站在那里抠手,人生中第一次感到窘迫。

    她喜欢水水,把水水当作好朋友。但苏文静是她发小,是她和孔珠粒从小在乎到大的人,是她再生气也会下意识保护的人。

    可是她真的很气愤,心里憋着一团火,想爆炸,想逮着苏文静打一顿。

    打了又能怎样,她已经伤害到水水。

    罗珊泄气地坐在地上,一爪一爪地揪着地上的绒毯。

    水祝见她这样,稍微放心点,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就行。

    她把小蛇放到床上,想去洗脸,小蛇刚挨上床,她又不放心地抱起来,带进浴室。

    以后,她再也不会把小蛇放在任何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她要把它放在随处可见,随手可摸到的地方。

    只有她的眼里,视线范围内,才是最安全。

    睡觉,也只能在她兜里睡,让她随时随地都能摸到。

    每次她出事,小蛇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她面前,为她咬蛇,为她指路,保护她。

    她却让它受到伤害。

    “以后我保护你。”水祝摸着小蛇的头,轻声说。

    梦里的小蛇感觉自己睡在轻软的流云上,舒服又香甜。

    它忍不住歪头蹭蹭,翻转白肚子朝天的躺着睡。

    门外的嘶潮渐渐退去,不消一会儿,走廊又安静如初,随后响起连串的脚步声,东躲西藏的女生们急速地往自己房间奔跑。

    想要快点逃走,离开有蛇群的地方,快点躲藏起来。

    她们不想再看见那样的场景,不想再看见那些疯狂蠕动的,成百上千,潮湿交缠涌在一起的蛇。

    不想再看见,永远都不想。

    太恶心,令人作呕,让人发疯,拉扯脑内神经的场景。

    一道道门被打开,又关上,反锁的锁扣声接二连三响起。

    228的房门被撞得“哐哐哐”响,女生打不开门,打不开自己的门,哭叫着疯狂撞击。

    她们的门不可能从外面锁住,为什么会打不开,为什么打不开。

    身体一下又一下撞在上面,门把手被摇得“咔哒咔哒”。

    罗珊忍不住站起身,她知道,苏文静就在里面,但是静静不会开门,她被蛇咬了,不知道她现在怎样。

    水祝倒杯水给她:“别急,佣人快来了。”

    果然,话落不过几秒,钥匙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扇扇门被有节奏地敲响。

    “水小姐在房间吗?我是艾弗瑞。”

    水祝放下罗珊没有接过的水杯,走过去开门。

    艾弗瑞上下打量她,又往屋里看见罗珊,问:“水小姐没事吧?”

    “没事。”水祝说。

    廊上,70个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站着两位佣人,她们敲门,寻问每个人的情况。

    苏文静被佣人抬出来,整张脸血肉模糊得分辨不出五官,头歪向一边,血浸的粘稠头发缠绕在脖子上,看不出是死还是昏迷,浑身血迹斑斑,抬出来的地上被滑下一道血痕。

    228的女生抱着双臂蹲在一边,不敢看,颤抖的肩膀泄露出她的害怕和惊恐。

    罗珊跑过去,伸手压在苏文静的脖子上,好久才松了一口气,跟着佣人将苏文静抬回房间。

    艾弗瑞看一眼,转头对水祝说:”水小姐没事就好,稍后先生会来,请水小姐务必在两点准时到大厅。”

    水足点头应下。

    关上门,抱着小蛇坐到炉边,蒸在锅里的米饭已经好了,传出阵阵香味。

    春柚柚煮好了,但她没有盛回去吃。

    水祝抬头看墙角的种子,两盆都已经长到半手掌高,支出小小巧巧的叶子。

    成长速度很快,不止是营养液的问题,还和种子有关系。

    先前她就疑惑怎么蛇会好吃种子,在城堡外,罗珊扔下去,一口吃掉,罗珊撒种的时候,黑曼巴和花斑蛇也围在旁边跃跃欲试。

    Nake不会让她们饿死,也不会让她们顺顺利利地种出果实,那样他就没有乐趣。

    他一向喜欢反复折腾她们。

    水祝吃完饭,又给种子淋上少许营养液。

    时间才一点,下午Nake会来,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情,罗珊和春柚柚都还没有吃饭。

    她拿两个碗分别盛上饭,盖好,一手抱着小蛇,一手抱着两个碗去敲春柚柚的门。

    春柚柚打开一条门缝,看清楚是她,才拉开门。

    水祝递给她一碗饭,说:“柚柚,午饭。”

    春柚柚接过:“谢谢。”

    两人没什么可以说的话,水祝只好对她笑笑,转身去找罗珊。

    苏文静的房间门大开,佣人和医生都围在里面,看来伤得不轻。

    水祝站在门口叫罗珊,墙边的罗珊走出来。

    水祝把饭给她,她抠抠手指,愣在那里,没有接。

    “吃吧,柚柚煮的,吃不完浪费,下午还有事,需要补充体力。”水祝说。

    说得对。

    罗珊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吃,一碗大白米饭吃得贼香。

    那模样,莫名地让水祝想起她没有饭吃时候,罗珊藏着饭来找她,也是这样给她吃的,那时的饭里夹着几块肉。

    今天,就只有白米饭。

    喉咙发酸,水祝吞下苦涩。

    她接过罗珊吃完的空碗,说:“下午两点到大厅,注意时间,我先回去了。”

    罗珊看着水水远去的背影,很复杂的心情,很难过。静静做的事情,让她非常对不起水水,她觉得自己很有责任,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对水水开口,也不知道水水会不会原谅她。

    人生第一次踌躇。

    正百般迷茫间,医生提着药箱出来,佣人紧跟其后。

    罗珊抓住佣人,急忙问:“静静怎么样?”

    佣人说:“苏小姐没事,您不用担心。”

    啊,没事就好。

    罗珊舒口气,放佣人离开,站在门口远远望向床上昏睡的人。她突然想起,好像自从静静问她谁先逃跑,她说水水时候,静静就对水水不满,总听不得她说水水。

    她一直以为时间长了,静静会理解,没想到最后变成这样。

    如果她像阿珠一样细心,很好的开导静静,或许就不会有今天。她们可以一起等阿珠醒来,四个人开开心心地逃跑出去,做永远的好朋友。

    叹息溢出嘴唇,罗珊关上门,往孔珠粒房间走。

    孔珠粒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罗珊一直呆到下午两点,城堡里铃声打响,走廊上门开门关,错综复杂的脚步声从门外急行而过。

    两点。

    罗珊起身开门,刚抬头就看见水水。

    水水仰头对她笑,那一瞬间,罗珊那复杂又踌躇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水水最善良,从来不会怪她。

    罗珊也跟着笑起来。

    “珊珊,快走吧,要赶不上了。”水祝笑着说。

    罗珊抓起她的手,两人快速往楼下跑,脚步轻快,浑身充满轻松劲,连呼吸都变得格外畅快。

    城堡大厅,正中心。

    依旧是70个座椅,绕在台子的三面。

    女生们自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空位由四个变成五个。

    墙上,Nake依旧在玩红颈蛇,红色的脖子拧成麻花,长长的伸着蛇信子喘气。

    当65个女生坐好,Nake头也不抬,只随口问道:“你们的伙伴呢?”

    轻飘飘的声音,没有半个眼神,就把她们吓得浑身发抖。

    早上蛇潮起时候,她们的蛇不知道发什么疯,全部从她们身上飞走,追随者潮涌的蛇群爬走了。

    蛇潮退后,她们只顾着逃回房间,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蛇,早不知道自己的蛇跑去哪里。

    没有人敢回答,都望向墙边的佣人们。

    佣人们可以帮她们说话,佣人们知道一切,但是没有一个佣人愿意站出来,俱是宛如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久得不到回应,Nake抬起头来,蓝眸子扫过她们,突然笑起来:“噢,也不是全部嘛,那不是还有一条?”

    “所有蛇都跑了,我理解,怎么水祝的蛇没跑,你们的却跑了?”Nake说。

    所有女生都把视线挪向水祝,俱是神情复杂,各种情绪霸满一双双眼睛。

    水祝视若无睹,微微垂着头,看台角。手轻缓地抚摸小蛇的头。

    “噢,怎么又少一个人,203呢?”Nake问。

    “203的苏小姐,被蛇咬了,正在昏迷当中。”佣人答。

    “抬下来。”Nake说,“怎么会被咬呢?”

    他问着,墙上的画面里突然伸出一只手,银色电脑被放在他的腿上。

    Nake低头看电脑,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虽然惋惜道:“真可怜,被自己的蛇咬。”然后疑惑地问她们:“她虐待蛇吗?”

    沉寂三秒。

    章汐汐昂头说:“苏文静偷了水祝的蛇。”

    “噢,这样。”Nake说,“偷东西可不好。”

    这时,脸上包着纱布的苏文静被抬下来。

    Nake抬手,佣人拿出注射器,向苏文静注射药剂。

    苏文静浑身抽搐两下,猛地清醒过来,锐利的尖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啊啊啊!我的脸,脸不不不!去死,去死,去咬死水祝,别咬我,别咬我!”

    苏文静胡言乱语地嚎叫,突然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撞到前面的椅子,女生站起来跳开,神色复杂地盯着她。

    佣人上前按住她,又注射一次药剂,发疯的苏文静逐渐安静下来,软绵绵地靠在佣人身上,但那抓在佣人身上的手,昭示着她还清醒着。

    “脱下纱布,我看看。”Nake说。

    佣人将苏文静脸上的纱布解开,一圈圈落下,露出血肉模糊的脸,右脸血淋淋的窟窿。

    面目瘆人,不少女生看得直抽冷气。

    “啧,可怜的孩子,从前多么美貌的一张脸啊。”Nake惋惜,“既然蛇爱吃,就继续吃吧。自己的脸都不懂珍惜,活着有什么意义。”

    Nake的手指按动,机器车从城堡另一边开来,停在苏文静面前,伸长前肢丈量苏文静。

    车肚打开,从里面弹出一个同苏文静一样高的铁笼,笼子落在地上,朝向苏文静的一面打开。佣人将苏文静放进去,高矮完全贴合。

    “啪嗒”铁笼封锁,机器车的四肢舒展,紧紧禁锢笼子,放到台上。

    高高的铁笼立在台中心,三百六十度,每一角度都可以透过铁栏杆的缝隙,清楚看见苏文静。她就那么站在里面,抓着栏杆,茫然地遥望她们。

    “滴”一声响,头顶的容器打开,落下无数的蛇,一条又一条,摔在台上,蠕动两下,蜿蜒蛇身向苏文静爬去,蛇信子狂吐,是饿太久后对食物的狂热。

    它们爬上铁笼,头颅从栏杆的缝隙里钻进去,一口咬在苏文静身上,撕下一块肉吞下,又狼吞虎咽地开始第二口。

    “静静!”罗珊大叫,站起身往台上冲。佣人团团围住,禁锢她。

    苏文静这时才回魂过来,发出疯狂的尖叫,抬手想要拍掉身上的身,却因为笼子太小,根本抬不起手来。

    整个笼子宛如量身定做,刚好容纳下她,身前身后,只余指甲大小的空隙。

    她发疯地咆哮,拳打脚踢地拼命推笼子,笼子就像被焊死一般,纹丝不动。

    一条接一条的蛇盘上铁笼,透过栏杆撕咬她,一块块血肉被咬下吞噬,撕裂的皮肉连在身上甩来甩去地抖动,鲜血喷溅,染红了大片的蛇头。

    从脚趾到头顶,整个笼子被蛇围得密不透风,它们缠绕在上面,穷凶恶极地撕咬。

    “咔嚓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一颗眼珠滚在地上,血淋淋地滚出一道血痕。眼珠在台上左右摇晃两下,被缠在笼子上的蛇用尾巴卷过去,血口大张,眼睛滚进喉咙,“咕噜”吞下去。

    苏文静的嚎叫从疯癫逐渐虚弱,淡下去,只剩下时有时无的呜咽和沙哑,最后什么都没有。

    喉管被撕裂吞下,肚肠被拉出来,几条蛇一口咬一边,互相撕扯,肚肠被扯断了,蛇信子一卷,吸溜一声吞进肚子。

    笼子从装满一个人变成满笼子的蛇,几十条蛇缠在里面,将笼子挤得满当当,伸着信子舔舐栏杆上的血,地上的血。

    信子扫过去,满是血的台上,留下细长的血痕。

    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蛇,被染成暗黑的血红,蛇嘴张开闭合,信子缩进探出,全是通红一片腥血。有的蛇牙上挂着皮肉,被别的蛇嘶信子去舔。

    女生们缩在椅子里不住地颤抖,纵是害怕到极致也不敢低头,只能望着,抬头望着。她们怕,怕Nake像陈娇娇那次一样,她们不看,笼子里的下一个就是她们。

    水祝扯住发尖,一眼不眨地盯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很空,心里很空。

    早上,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文静,只想以后形同陌路。几个小时后,苏文静在她面前被蛇啃噬得连骨头都不剩,只留一滩血。

    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在她面前出现过,就像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从没有认识交往过。

    但是,她们过往的一切都深深刻在脑海里,一切都那么真实。

    她们一起笑过,一起跑过,一起牵过手,一起吃过饭,坐过同一张椅子,说过同一句话,有过同一个目标,同一个向往。

    尽管她做过令她心寒的事,但这些,所有的事情都真实地发生过,深深地印刻在她们的脑里,心里。

    就是这么个,让她开心过,也令她心寒过的人,不见了,永远地消失了。

    这瞬间,她竟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苦涩,有空洞,有茫然。

    “好了,你们丢掉蛇的罪过,由203替你们承担完毕,你们应该感谢她,祭奠她的亡灵。下面,赠送你们一个短片,以奖励你们刚才认真的观看。”Nake手指敲在电脑上。

    墙上的画面转瞬变成空白,禾西机场的画面陡然出现。

    烈阳下,人来人往的机场是那么的熟悉,是她们每一个人都走过的地方。

    镜头拉近,一个手拉行李箱的瘦弱女生向机场入口走。

    突然一只手拍在女生肩膀上,女生惊吓地转头。

    那张脸,那张熟悉的脸,那张刚从她们面前消失的脸。

    苏文静!

    她吓白了脸,微微瞪大眼睛,惊恐地盯着镜头,盯着她们。

    然后她们听见有人说做个采访,问她叫什么名字,是来禾西旅游吗。

    她文静地笑了一下:“我叫苏文静,是来旅游的,正准备回家。”

    画面在这里停顿十秒,又陡然一转,变成国内机场,苏文静站在出口,举头遥望,然后看见了什么,拖着行李箱匆匆跑过去。

    远处,一对中年夫妇也向她跑来,男人接过她的行李箱。

    苏文静挽着中年女人的手臂,仰头笑着叫:“妈妈,爸爸。”

    “玩这么久,开心了吧,禾西好不好玩?珊珊和阿珠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墙上的画面长时间停留在此,一家人欢乐地互相笑着。

    所有女生惊恐地瞪圆眼珠,俱是不可置信。

    水祝扯断了发丝,手背撞在椅子的扶手上,却感觉不到疼。

    陈娇娇死去的那天,她想的,成真了。

    她们死一个,Nake复制一个,代替她们,代替她们活,代替她们回家,代替她们的一切。

    成真了。

    就算她们的失踪引起怀疑,报警,搜寻。Nake也无罪,他拥有“她们”,随时随地都可以交出“她们”,他无罪,他不会有罪。

    她们,只能拼命地在他的游戏里活下去,确保自己不会被代替,努力争取第一,在他的控制和允许下离开城堡,离开这里,回家。

    “三天时间,所有人找到自己的伙伴,找不到,淘汰。”Nake的声音陡然出现,吓醒了失魂的女生们。

    “三天,倒计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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