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

    药箱收拾好, 罗珊把取下来的纱布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已经满了,她抖抖袋耳朵,给两只袋耳朵打结, 提去放在门口。

    “水水, 我有点困了, 回去睡个觉再来啊。”罗珊打个哈欠。

    水祝点头, “嗯,去吧。”

    春柚柚扣好纽扣, 站起来,说:“我也回去了。”

    “嗯,好好休息。”水祝送到门口, 视线扫过走廊,罗珊正在和陈欣骂骂咧咧什么,两个人一起走进房间。

    本想叫罗珊到这睡, 现在有陈欣一起, 应该没有事, 她太不放心罗珊一个人睡觉,真容易被人抬走。

    看着春柚柚进了房间, 水祝低头凝视靠在墙边的垃圾袋,拉及的最上面有纱布,带血的纱布, 刚从春柚柚的肩膀上取下来的。

    她动了动手指,想捡回来,手刚离开门框, 迎头总有股古怪,就像正被人死死盯住。她迅速抬头,廊上没有人,只有不断爬行的蛇。

    眼睛略过春柚柚的房门,没有停顿,她转身,走进房间,关上,反锁。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迟疑和停顿,平静得和寻常无异。但只有水祝自己知道,她的心脏,正在慌乱地搏动,很快,像要爆炸一样鼓动。

    刚才,她抬头的那一瞬,无意识的,脑里浮现出一个恐怖的念头——春柚柚在门背后望着她。

    水祝快步走到桌边,拿起杯子大口喝水,想要借水的冰冷压制自己慌乱的心跳。

    一杯接一杯,逐渐冷静下来。

    她开始回想,在她表现出相信春柚柚就是春柚柚时,她有没有做出不正常,引春柚柚怀疑的举动?

    反反复复想几遍,没有,在看见春柚柚的伤之后,她表现得很相信春柚柚。

    手指紧紧握住水杯。

    幸好,她没有去捡那带血的纱布,捡回来,就露陷了。

    她要让春柚柚以为她是相信她的。

    水祝走到床边,手伸进被子,摸到了硬质的盒子。正想拿出来,又猛地顿住,收回手时,将小蛇捞了出来。

    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他的小脑袋,然后躺上床,扯过被子裹住。

    她突然想起,“春柚柚”能下狠手在自己肩膀上挖个洞,一定是知道春柚柚身上本来就有伤。怎么知道的?房间里有监控,还是昨天春柚柚被带走后,做了全身检查,医生照着春柚柚身上的伤口,临时给她挖的?

    如果是临时挖的,那医生看见春柚柚肩膀上的伤,一定清楚她知道了体内芯片的事,肯定也会给“春柚柚”准备一个。

    极大的可能,“春柚柚”现在正在找春柚柚的芯片,或者找不到,直接拿新的芯片给她看。

    水祝立即从床上翻身而起,不能让“春柚柚”找芯片,如果找不到,拿出新芯片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还剩下百分之五十会对她说忘记放在哪里,然后找机会来她房间找,找到后一定会说“睡觉掉在这了”。

    这么硬质的盒子,怎么可能会掉,只是春柚柚故意藏在里面,不想带走。

    水祝摸摸衣兜里的匕首,把小蛇揣进另一边衣兜,拿了两根黄瓜,去敲春柚柚的门。

    没人应。

    水祝侧耳,听不见任何声音。

    正准备再敲,门被打开,春柚柚沉默地看着她,木讷的脸上,能看出刚从梦中醒来的惺忪。

    “对不起呀柚柚,你昨天说房间里没有菜,我给你带了点黄瓜来,你饿了就吃,要是不够可以再去我那里拿,不要客气。”水祝递上黄瓜,诺诺地说。

    “谢谢你。”春柚柚只接过一根。

    水祝拿着另一根黄瓜,在手里转来转去,一副犹犹豫豫的神情。

    最后,还是磕磕绊绊地说出来:“那个,我还是想再看看那东西,想再找点什么线索……”

    “进来吧。”春柚柚退开一步,让她进。

    春柚柚的房间很……说不出来的味道,一眼就很沉默又很木,没有灵魂,很空洞,很干巴巴。

    阿呆缩在床边,也是呆呆的,在水祝走进去时,探探蛇信子,继续呆着,搭在蛇肚子上的脑袋,没有动一下。

    春柚柚给水祝倒杯水,拉开抽屉。

    抽屉里的东西,摆放很规矩,一眼就可以看清楚有什么。

    水祝坐在桌边,看着她拉开关上,又拉出第二层抽屉。

    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春柚柚是假的,因为真的春柚柚会告诉她“在你床上”,而不是找。

    她找春柚柚要的另一个目的,是想确认房间里到底有没有监控。如果春柚柚拿出一个,和床上一样的盒子,那就说明她的房间里有监控,她们所做的,佣人都看得见,看见了她把芯片装在什么样的盒子里,在换掉春柚柚后,也会找一个一样的盒子来装芯片,确保一模一样。

    现在,水祝终于很明确的知道,一模一样才是最假。没有人可以持续说同一句话,做同一件事,很平常的话和事都是下意识的,不存在完全一样,人都会变化,尽管每天做着同一件事情,也会发生细微的变化,只是太平常,不难发现,只有深究的时候才会摸出蛛丝马迹。

    而她们,像“春柚柚”这些假人,就是模仿得太像,像到从模子里刻出来的,太像,反而显得更有问题。

    正当水祝胡思乱想时,春柚柚拿出一个盒子,是装过饰品的小盒子,和床上的不一样。

    水祝在心里松一口气,房间里没有监控。

    春柚柚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薄如蝉翼的芯片,透明得很干净,上面没有血,干净得像新出厂。

    春柚柚拿出来,给她。

    水祝接过,就着灯旋转,芯片在墙上打下亮眼的光,隐隐带着几丝血丝。

    做得很齐全,还往上面抹了血,又洗掉,仅留了那么几丝在上面。

    “柚柚,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水祝一边翻转芯片,一边问桌对面的人。

    春柚柚摇头:“没有。”

    “刚才没想到你在睡觉,不小心吵醒你了,可以把这借我拿回去看看么,你睡醒了来找我还你。”水祝商量着。

    “嗯。”

    “那你睡觉,我先回去啦。”水祝把芯片放进盒子,拿起来往门口走。

    房门关上,春柚柚木讷地在桌边坐了一阵,然后躺上床,闭上眼。

    *

    水祝回到房间,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藏起来,迫不及待地将两块芯片瘫在手心,打开手电筒来回照射。

    春柚柚的芯片,鲜血已经凝固,看不出什么。“春柚柚”的芯片,只有几道血丝。

    看不出什么,好像都一样。

    她关掉手电筒,漆黑的被窝里,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什么不同。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水祝皱眉想,想得脑仁疼,也想不出东西。

    果然,能被骗到这里来,也是有原因的——笨。

    水祝瘫在床上,第一次觉得小蛇骂她笨,是很正确的行为。

    如果她不笨,现在肯定窝在自己家的床上,架着电脑,一边刷剧,一边吃薯片,还会煮一杯奶茶。

    真羡慕小蛇,聪明又厉害。

    小蛇!

    水祝摸出衣兜里的小蛇,还在睡觉。她翻个身,仰躺在床上,小蛇也随着翻个身,横睡在肚子上。

    她想问问聪明的小蛇,又想他都很久没有睡过觉,就让好好睡一觉吧。最后心疼小蛇甚于对芯片的探求欲,她温柔地抚摸小蛇的脑袋,小蛇蹭了蹭,伸出信子舔她的手心。

    水祝笑起来,收回手,不再打扰他。

    芯片,可以晚上再问,先让他睡饱,睡饱的人,才能更灵活地运用那颗聪明的小脑瓜。

    她抽一张纸,把春柚柚的芯片包好,贴身藏着,把“春柚柚”的芯片,装进盒子,放到床边的柜子上。

    闭上眼睛,睡觉。

    她也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眼睛一闭,瞬间进入梦乡。

    她刚睡熟,肚子上的小蛇旋转两圈,爬起来,往她藏芯片的地方嗅嗅,又爬出被窝,嗅嗅盒子里的芯片。

    血,一样的味道。

    小蛇歪头,疑惑地盯着盒子。

    人和人的血,不可能一个味道,就像枕头和赝品的血,枕头和春柚柚的血,都不是一个味道。

    小尾巴尖翘起来,戳戳小脑瓜,他窝在枕头边,转溜眼珠。

    他想,他或许需要说明书。

    但是,他不会告诉枕头。

    成熟的人,是不会告诉另一半来一份说明书,因为——没有说明书,也必须看懂。

    想很久,想不明白。

    小蛇瘫了瘫,在床上打几个滚,爬起来,变出人身,大尾巴盘踞在床上,要蜷缩尾巴尖,才放得下他的尾巴。

    嗯,很大。

    以前,枕头总希望他变大,现在,变得很大。

    很好。

    小蛇满意地摇摇尾巴尖,游下床,立在编织兜前。

    两个编织兜,装得满满,一筐床单被套,一筐全是枕头的衣服。

    她好懒,从来没有洗过衣服。

    小蛇嫌弃地嗅鼻子,弯腰,一手抱起一个编织兜,进浴室,放半盆水。

    然后,他舒展尾巴,坐在盆边,撑着头想。

    洗衣服,书上是怎么写的?

    哦,用洗衣机。

    不用转头搜寻,这里没有洗衣机,很穷。那么——手洗?

    两只人类的手,摊在眼前,他望着自己的手,细长,白皙,很嫩滑,骨节分明。虽然他很喜欢枕头的手,但是无法否认,他的手也很好看,很喜欢。

    两颗眼珠在洗衣液、水盆和衣服间转来转去,他任命地提起洗衣液倒进水里,搅匀,放进衣服,泡三分钟,一件一件搓,搓得满手都是泡泡。

    白色的泡泡,衣服上,他的身上,大尾巴,地上,到处都是泡泡。

    他甚至能闻到脸上也有泡泡的香味,香香的,有点枕头身上的香味,并不完全像枕头的香,只是其中一点点的香味。

    他很喜欢,想吃。

    舌头舔在嘴角,舔到了湿黏的白泡泡。

    白泡泡融化在嘴里,他猛地吐出来——很难吃!

    小蛇瞪起双眼,难以置信。

    明明是枕头身上的香,为什么这么难吃?

    枕头很好吃的。

    只有枕头好吃,和枕头相同味道的,都不好吃,都没有枕头好吃——他总结出这一点,并且牢牢记在心里,再也不会乱吃。

    小蛇颤着舌头,放到水龙头下面洗干净。继续坐在盆边,一件一件衣服洗干净。

    清水洗了两次,很成功地用完水。

    他关掉水,拧干衣服,放进桶里,提到窗口,从衣柜里取出衣架,一件件挂起来。又回到浴室,立起身体,提起床单和被套,大尾巴裹上去,扭转,使劲拧转,带着细小白泡泡的水“哗啦啦”流淌砸在地上,溅起大片的水花。

    拧干后,抖散床单,抱出去,视线在房间里绕一圈,没有可以晾晒的地方。

    他歪头,把床单和被套放进桶里,将洗了衣服的水倒进空桶,提到门边,卷一张毛巾,变成小蛇。

    拉开门,嘴里叼着毛巾,小尾巴拖着水桶,游上走廊,来到门口的栏杆。

    毛巾在桶里打湿,尾巴卷起毛巾,快速擦干净栏杆,直擦到闻不到一丝蛇臭味,他才嫌弃地把毛巾扔进脏水桶里。转身飞进屋里,卷出另一个桶,叼出床单,搭在栏杆上,尾巴拍直,让两面都直直垂下去。

    “麻呀!我的乖宝宝呀!”

    惊讶的声音炸响在门口,小蛇抬眼,看见枕头震惊地站在那里看他,然后快速跑过来,帮他抖直床单。

    床单和被套搭上栏杆,水滴一串串滚下。

    小蛇立在门口,廊上廊下的蛇,纷纷绕道而行。

    水祝一把抱起他,两眼欣喜又崇拜地望着他,漂亮的眉眼弯弯,眼里像住进了星星,他就小小地立在星辰中间。

    小蛇凑上去,闭眼,等待她的亲吻。

    他已经做完事了,可以得到亲吻。

    其实,他更想,立马关上门,变出人身,让她亲吻他的头,他的眼睛,他的尾巴尖。

    他洗了很多衣服和床单被套,可以得到很多的亲吻。

    小蛇等待着。

    “累了吗?你睡吧,我守着,不会有蛇过来。”水祝温柔地抚摸他的小脑袋。

    小蛇两眼一翻,掉在地上。

    瘫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两更终于搞定。

    饿了饿了饿了,去吃饭。

    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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