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小脑袋在地上磕得哐当脆响, 小身体瘫在地上,两眼无神地盯着虚空。
水祝赶紧将他抱起来,揉揉他的小脑袋, 心疼地说:“摔疼了吧, 给你吹吹。”
温润的香味喷在光溜溜的脑袋上, 里面的一团浑浊瞬间消失, 清灵的像沐浴在泉水里。两颗黑眼珠转动,小蛇舒服地眯眼, 如浴春风。
在她又一次吹来时,小脑袋快速往上面撞去,抵在她张开的嘴边, 舌尖湿润的触感正舔在他的脑袋上。
嘶!
好舒服。
好喜欢。
他想钻进去,钻进去躺在里面,一定比睡在她的肚子上还要舒服。
小蛇舔嘴, 蜷缩尾巴尖, 又往她的嘴里钻了钻。
嘭!
他撞到了牙齿。
耳朵里传来抽气的声音。
牙齿光溜溜地撞在他坚硬的脑袋上, 疼得水祝直抽气,她挪开小蛇的脑袋, 用舌头舔自己发痛的门牙 ,痛得像当初一口磕在桌上,两颗白牙, 摇摇欲坠的感觉。
她忍着痛,揉小蛇的脑袋,“不疼了吧?”
不疼, 但是她很疼的样子。
“以后给你吹的时候,别乱动。”水祝抱着他往屋里走。
小蛇歪头,不乱动怎么能有亲吻,她不亲,他可以主动让她亲。
水祝放他在板凳上,倒杯水漱口,冰冷的水浸过发疼的牙齿,冻得更疼了。她难受地皱眉,放下杯子,坐到桌边抿牙。
栏杆上的床单已经滴干水,平时在栏上爬来爬去的蛇,在此时,一条也看不见,连蛇的“嘶”声都没有,如果她的对面没有一条蛇,她可能会觉得自己并不是在遍地是蛇的城堡里。
她起身,想去把另一个编织兜里衣服洗掉,转眼就看见关闭的窗口,挂着一排排衣服,地上淌着一滩水。
水祝诧异地睁大眼,忙过去打开窗,将衣服挂出去晒太阳,用毛巾吸干地上的水。
“小蛇。”
“嗯?”
“谢谢你呀,以后还是我来洗吧,如果你不喜欢看见衣服堆在那,我每天都洗。”水祝拧干毛巾,搭在窗户上晒。
“随便。”他只想要亲吻,最好钻进她的嘴里。
“你洗了这么多衣服,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睡睡觉?”水祝擦干净手,走到桌边抱起他。
小蛇点头。
“先吃饭,再睡觉行吗,你今天中午还没有吃饭哦。”水祝掀开锅盖,中午时候她特地给小蛇留了一份。
她坐在锅前,开火加热。
小蛇趴在她的手臂上,看着橙黄的火燃在锅下,锅里的水渐渐加热,碗里的饭也开始变热。
他有点困,浑身无力,想睡眠。
小尾巴捂住眼睛,颤着蛇信子打哈欠。
锅里的水沸腾,水祝关上火,闷热几分钟,端出来放到一边,拿起筷子自己先吃一口,感觉不是很烫,把小蛇放到碗边。
蛇信子卷起白米饭,小蛇随口磨磨,吞下去。
水祝看着他吃,竟然也觉得有些饿,特别是刚才那口饭进肚,饿得更明显了。
她抓过早晨的口袋,里面还有两颗今早煮熟的土豆。她犹豫,吃还不吃,不吃,会不会放坏?吃了,储备粮又变少了。
揪着头发,眼馋地盯着口袋里的土豆,蠢蠢欲动。
小蛇偏头,看她一眼,又看向口袋里的土豆。
为什么要纠结?
他舔着嘴角,翘了翘尾巴。
尾巴尖晃过视线,水祝瞬间亮起双眼,就像看见希望一样,双眼明亮亮地望着他,“你想吃吗?”
小蛇还没有点头和摇头。
她率先说:“好吧,那我们煮来吃吧,一人一个。”话还没说完,快速开火,将土豆扔进锅里。
速度快得像有人要和她抢似的。
小蛇翻眼,想吃就自己吃,为什么要带他,明明是她自己馋得不行。
他扬头往楼上探探信子,330房间里的泥土被翻了大片,一半的土豆苗被拔起来扔在地上。
一株十颗豆,统共就十株,拔了五株,五十颗土豆,今早就煮了十颗。
嗯,这样算下来,却是不多。
小蛇看她直勾勾盯着锅的馋模样,歪头想,她很喜欢吃土豆?
锅里的水沸腾没几分钟,水祝迫不及待掀开锅盖,捞出土豆,放在盘子里,一边吹着被烫到的手指,一边用筷子搓下皮,叉起来咬一口。
吃得香喷喷。
小蛇忍不住舔嘴,但今早他吃过,并没有很好吃,还没有番茄好吃。
楼上的番茄也熟了。
水祝分下一半,喂小蛇。
小蛇摇尾巴。
“真不吃?”土豆瘫在手心,滚烫的土豆把手心烫得红红。
“嗯。”给你吃,他不吃。
水祝笑眯了眼,她说:“不吃,今天就吃不成哦,要明天才有啦。”
知道。
小蛇卷起碗里的豆角,慢慢磨。
“真不吃呀,那我吃了哦?”水祝笑眯眯地看着他。
“嗯。”
水祝欢欢喜喜将手心里的土豆放进自己嘴里,她开心地咧嘴,一脸满足。
吃饱喝足,再睡觉,很爽。
难怪小蛇很喜欢。
她现在也很喜欢。
两颗土豆进肚子,水祝将锅碗洗干净。
半掩门,拿出两个芯片,摊在手心,悄声对小蛇说:“你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吗?”
小蛇盯着手心里的芯片,他已经看过,不知道。
“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是什么,对不对。”水祝仰慕地望着他。
他想摇头,但是这样就否认她夸他聪明。不摇头,他又不知道这是什么,像她骗他那样骗她?
不可能,他是诚实的蛇,不会骗人。
“我想想。”小蛇说。
水祝疯狂点头:“你想,慢慢想,不着急。”说着,还伸手抚摸他的小脑瓜。
真舒服。
小蛇享受地眯眼,趴在板凳上,慢慢磕上眼敛。
水祝蹲在他面前,一手抚摸他的小脑袋,一手摊着芯片,等他想出什么来告诉她。
然而,脚蹲麻了,换过几个姿势,板凳上的小蛇连脖子都没扭动一下,依旧是那个趴着的动作。
水祝嗡动嘴唇,想叫叫他,又怕打扰他想事情,只好迫使自己憋住,憋得胸口窒息,当换来换去的脚又几次蹲麻的时候。
她终于忍不住,叫:“小蛇?”
没有回应。
“小蛇?”
一动不动。
“小蛇!”
真的睡过去了,而且睡得很香。
忽悠她玩呢。
这人到底是上哪儿去学的坏性子!
水祝咬牙,气汹汹收回抚摸他的手,将芯片包起来贴身藏着,另一个装进盒子放到柜子上。
拉开门,站在门口,床单的一角轻轻扬起,又飘落。
她呼出一口气,是她不对,不应该怪小蛇,他本来就是蛇,只是认字比一般人快,不一定就知道这是什么。
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不能怪他。
正这时,走廊对面,春柚柚的门打开,她关门转身看见水祝,没有任何表情,继续顺着走廊过来。
水祝瞟向罗珊的门,还没有开,她回头看眼时间,晚上六点。
这个午觉,大家都起得很迟呀。
水祝向罗珊的房间走过去,抬手敲门。
没有动静。
她敲门的动作加重,拍得哐哐响。
随后里面传来罗珊的“啊”声。
紧接着,是道熟悉的声音:“去开门。”
很熟悉,今天中午刚在她房间里蹭了饭——陈欣。
“草你妈的踹人能不能别踹胸啊,本来就小,你是想一锅端啊!”罗珊大骂的声音传出来。
陈欣呵笑:“你也知道小啊。”
“小怎么你了啊,小你还摸——”拖鞋哒哒而来。
水祝尴尬,她好像补脑了什么不该补的小故事。
有一瞬间,她突然明白她左邻右舍的感受。
门打开,罗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来,看见水水有瞬间的诧异:“啊,水水啊,进来进来。”
水祝罢手,话还没说出口,又听罗珊叫:“柚柚啊,你们都来了啊,干什么啊,进来坐啊。”
“六点了,看你还没醒,过来看看。”水祝说。
“六点——”罗珊的话戛然而止。
陈欣从她背后钻出来,笑嘻嘻问:“饭好了啊?”
“还没煮。”水祝无语地翻眼。
一个眼珠翻完,她猛地顿住,摆正眼睛,不可置信自己竟然学小蛇翻眼,不是应该小蛇学她吗?不是小孩子才会潜意识模仿别人吗?
吓人。
她捂住眼睛,好一会儿才放开。
不能学小蛇。
她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 。
“没煮啊,嗐,我会煮,走我给你打下手去。”陈欣说着,伸手拉水祝。
罗珊立马拍开陈欣的手,大声说:“陈欣你他妈骗人,想骗饭吃直说。水水你别信她,她什么都不会。”
“我不会?今天中午没看见我洗碗啊,我不会煮饭,我会洗碗啊。”陈欣冲罗珊嗤完,又妖娆地对水祝笑,“不用给我太多,我吃罗珊那份就行,她刚睡了我,合该让给我吃。”
“陈欣你少胡说八道,谁睡你了?你他妈抢我床,我没把你扔出去,够给你面子了啊,少给老子在水水面前乱说话!”
陈欣眼一瞟,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干起来。
水祝率先拂开罗珊的手,匆匆而去。春柚柚也没有丝毫停留,跟在身后。
进了房间,水祝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两人太能折腾。
春柚柚惯例舀米洗。
水祝将趴在板凳上的小蛇,放到床上,端着盆折菜。
“要多煮吗?”春柚柚端着淘米水问。
“煮吧。”水祝叹气,罗珊和陈欣这两人是缠在一起了,分不开的。
要么陈欣抢罗珊饭吃,要么罗珊抢饭吃,但看目前的情况,她还是觉得罗珊差了一截,可能抢不过陈欣。
经过两天的相处,水祝对陈欣有那么一点点了解,脾气有点冲,但是冲得到位,知道对什么人用什么法子。
米下锅没一会儿,罗珊和陈欣就进来了。罗珊坐到水祝旁边,帮忙折菜,陈欣去春柚柚身边想帮忙打下手,结果春柚柚是个闷的,问一句话,哼都哼不出一声。
陈欣看春柚柚站在锅边,也没事做,出去拍了拍栏杆上的床单,给它翻个面晾。
“手洗的啊?”陈欣一边扯直床单,一边问。
水祝点头:“嗯。”小蛇洗的。
“看不出来你人小,力气还大啊,这都能手洗出来。”陈欣啧啧有声。
水祝淡淡地笑:“还好。”不是她力气大,是她家小蛇很厉害,聪明又厉害,没有教,都会洗衣服,还帮她洗,逞她睡觉时候偷偷洗。
她家小蛇最好。
折好菜,罗珊拿回屋里洗,陈欣抢着擦桌子拿碗筷,很自然地把她自己的那份一起摆上桌。
水祝走去窗口,摸摸晒在外面的衣服。
白天的太阳很大,窗户又正对午后的太阳,只一会儿就将衣服晒到干透,摸起来都有些发烫。
水祝取下来,挂进衣柜里。
衣服收完,窗口变得很空旷,一眼可以望到黑土的边际,一辆辆装甲车停在外面。
她从来没看见有人从装甲车上下来,也没有看见有人送饭菜到车上。
是车上没有人,还是车上设备齐全,不需要从外面获得物资。
“看什么呢?”陈欣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水祝指着装甲车说:“我猜上面没有人。”
“嗐,你管它有人没人,没人你也上不去。”陈欣一言打破她的幻想。
她确实幻想过,上去开走。
炒菜的声音响起,一阵阵油香飘来。
水祝忍不住嗅鼻子,她又饿了,明明刚吃完两颗土豆。
她捂住肚子,发现自己最近很能吃。揉着肚子,转身过去,刚转到一半,被陈欣拉住,“快看。”
水祝还没听清,就被陈欣一把拽回去,她踉跄地扑到窗台上,顺着陈欣指着的地方看去。
清冷的夕阳下,灰暗的黑土上,一个肮脏到看不清的女生从黑土里爬出来。顺着她往上爬的动作,黑土四溅翻飞。
她僵硬地扭转脖子,双手以一个古怪的弧度撑在地上,从手肘开始,小手臂像被强行一百八十度旋转,两只手心朝天,手背触地。她用手肘做支撑点,缓慢地往上爬,胸部爬出黑土,腹部爬出黑土。
手背撑地,往前面挪。
水祝以为她是用两手撑住身体,跳出来。
然而不是。
女生的上半身离开黑土,立起来不过三秒,就像被抽了骨头,软在地上。她趴在地上,杵着手肘,缓慢又僵硬地往前面挪,一点一点地挪,两条腿挪出黑土,那是两条折叠起来的腿,脚后跟紧紧贴在大腿上,就像被缝上的,无论她怎么蠕动,两条小腿都没有掉下来。
她就那样,用手肘,撑着黑土,慢慢地,像蚂蚁一样,一寸一寸地往城堡爬来。
“啊——”罗珊震惊的叫声在背后响起。
陈欣眼疾手快地捂住罗珊的嘴。
但还是晚了。
黑土里的女生,左右扭动脖子,搭在她脸上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分散开。
水祝看见了一双血红的眼珠,整个眼眶都是红的,就像被灌满鲜血。
她僵硬地扭转脖子,缓慢地往她们的方向偏过来,细长的脖子歪出诡异的弧度。
手背被人猛地一抓,水祝被陈欣使劲拽下,她跌坐在地上,窗台堪堪比她们的头略高一点,但是足够了。
“下面的东西,别看她们的眼睛,也别叫。”陈欣慎重地说。
水祝很敏锐地抓住“她们”两个字。
她们,下面。
意思就是说下面有很多这种人。
昨晚,陈欣还说下面什么都没有。
“下面到底是什么?”水祝谨慎地盯着她。
陈欣耸肩:“很多,形容不完。”
“你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被人救了,我不认识的人,女的,乌七八黑,看不见长什么样子。”陈欣说,“除了骗你说下面什么都没有以外,其余的话都是真的,我对天发誓,要是说假,就让我死在下面。”
水祝扯扯嘴角:“不用这样。”她们和陈欣,本就没有什么很好的关系,只不过是比别的女生多说过几句话而已。
气氛一瞬间的沉默。
只沉默几秒,春柚柚解救了她们,“吃饭了。”
罗珊挥开陈欣的手,拉起水祝去吃饭。
陈欣甩甩满手的呼吸,站起身往窗外看一眼,渐黑的天色下,什么都没有了。
四个人静默地吃完饭,洗好碗,各回各屋,春柚柚临走前,水祝把芯片还给她。她默不出声地收下,随在陈欣身后离开。
“珊珊,等一下,我去你房间用用水。”水祝叫住罗珊,转身将小蛇放到衣兜里,拿着睡衣和洗漱用品过去。
“水用完了啊,等会我去阿珠屋里给你提两桶。”罗珊说。
“不用啦,就是今天洗衣服用完了,平时够用。”
“那你以后上阿珠屋里洗啊,反正她也没用。”
水祝点头,随着罗珊进了屋,把小蛇放到桌上,说:“珊珊,你帮我看着点,别让他跑了。”
“这不正睡着啊,跑不了。”罗珊摆手,踹黑曼巴去守门。
水祝钻进浴室,速战速决。
洗漱完,还是有些不放心罗珊,“珊珊,你跟我回去睡吧?”
“水水你怕啊?”罗珊两眼发亮地盯着水祝,那样子就像只要水祝说是,她会立马哈哈大笑。
“我怕你睡得太熟……”
话没说完,被罗珊打断:“我这么大个人,还怕被人卖了啊,水水别担心,我睡眠浅得很,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醒。”
“……那你反锁好门,抵把椅子在门后。”水祝拿起换下的衣服,抱着小蛇走人。
回到房间,水祝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会失眠,毕竟下午睡得很长,晚上又看见黑土上诡异的女生,还要担心一下罗珊。
结果,头沾上枕头就睡过去。
小蛇从她怀里爬出来,往窗外探探信子,反锁窗户,溜出房门。
他飞上三楼,游进330房间,把拔掉的土豆苗扔到门外,整理了藤蔓。他算着,准备去找几袋种子回来种,种些什么。
想了一下,最后,很干脆地决定全部种土豆。
枕头爱吃土豆,就全部种土豆。
他摘下一颗番茄吃掉,又卷着一颗出门。
森蚺的大尾巴从楼上甩下来,他刚游上栏杆,一股香味窜进鼻子。
小蛇嗅嗅颊窝,寻着香味游过去。
走廊尽头的楼梯转角,通往四楼的楼道被铁栏隔绝,里面昏暗得像监狱。
一个人站在铁门外的昏暗里,香味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蛇很喜欢的香味。
他也有点喜欢,不是枕头的味道,却能诱惑他的颊窝。
颊窝频繁地缩动,他游过去。
那人伸出双手,温声说:“来,上来。”
小尾巴缠上她的手指,他顺着手背爬上去。
番茄掉在地上,砸裂了一道口,番茄汁从裂口淌出,飘散着酸甜的汁水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5 23:33:52~2020-03-16 18:5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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