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个女生, 仅剩陈欣和另外两个女生没有贺卡。
念错,那最后一张贺卡必定不是陈欣,而是两外两个女生的某个女生。
二分之一的机会。
两个女生惊喜又忐忑, 期盼地盯着艾弗瑞。
陈欣面如死灰, 没有贺卡, 注定是高空飞行游戏中的一员。
高空飞行, 顾名思义,Nake是想让她们从飞机上跳下去, 很显然,他们不会给她降落伞。
人在空中,纵使百条命, 也能死得尸骨无存。
艾弗瑞将卡片翻转两次,放进封壳里。
这时,那个前几分钟还是领事馆的男同事提着一个金丝笼放在地上。
“嘶嘶嘶——”
笼里六条蛇交缠撞击在笼子上, 颤着蛇信子冲她们嘶嚎。
站在女生前面的三个领事官员吓得腿打哆嗦, 没想到那些传闻是真的, 竟然能在飞机上动手,一道道关卡都没有筛过她们。
“请选则你们的游戏伙伴。”艾弗瑞微笑。
“不!我们已经出来了, 为什么还要我们玩游戏!”一个女生尖叫冲到人群后面,往舱尾的卫生间里钻。
卫生间门从里面反锁,女生使劲地拍打门, 急促地叫:“开门!开门!放我进去!开门!”
卫生间里的人往后瑟缩,死活不开门。
“倒计时十秒。”艾弗瑞摁下计时器。
嘀,嘀, 嘀……
时间一秒一秒变幻。
“啊!”
厕所门口的女生突然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疯狂地哭号,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舱室。
身侧的人受不了,纷纷远离她。
“最后一张不念吗?”水祝疑惑地看向艾弗瑞。
艾弗瑞微笑:“请水小姐耐心等待。“
水祝抿嘴。
这样的态度,游戏这件事,无法终止,也无法该改变。
陈欣率先上去,选了一黄白斑纹的蛇。
艾弗瑞打开金丝笼,蛇瞬间钻出来,缠住陈欣的脚,往她身上爬。
与蛇同吃同睡几个月的女生们,没有很害怕。
而那两个三个领事馆的人,顿时吓到两股战战,其中两个女人一张脸惨白如菜色,仅剩的唯一一个男同事镇定地护着她们往后面退。
退了几步。
艾弗瑞盯着他们,笑着说:“请两位女士和这位男士,选则你们的游戏伙伴。”
六条蛇。
三个领事馆的人,和三个女生,一个都不能少。
站在陈欣身边等着最后一张贺卡的女生,主动走上去,选了一条蛇。
领事馆的三个人还在不断往后退。
嘀!
倒计时一秒。
零。
嘭!
漆黑的枪口冒烟,弹壳在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女领事倒在地上,右大腿汩汩流血。
她疼痛地抱着自己的腿,痛苦地翻滚嚎叫。
还在后退的两个人和拼命拍打卫生间门的女生,瞬间停止一切动静。
整个舱室里,寂静地只有地上打滚人的粗壮的喘息声。
“请选则你们的游戏伙伴。”艾弗瑞的声音很平静,不复刚才的温和笑意。
依旧没有人赶上前。
艾弗瑞身后的男人,举着枪,一下一下瞄准他们身体的某个部位。
他们不会一枪杀死她们,只会慢慢折磨,让你不得不遵守那些游戏规则。
卫生间门口的女生见惨叫一声,像一条疯狗一样,冲到艾弗瑞面前,嘭地跪下来,她抓住艾弗瑞的腿,仰头哭泣地叫:“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要不你一枪打死我,一枪打死我!”
被一枪毙了,总比从飞机上掉下去,死得轻松很多。
艾弗瑞不退,稳稳站在那里,任由女生抱住她摇晃。
艾弗瑞温和地凝视女女生一瞬,她抬手。
金丝笼打开,剩余的四条蛇吐着蛇信子爬出来。
“啊——”女生昂头尖叫一声,突然一口咬在艾弗瑞大腿上,狠劲地撕咬,用尽全身力气的撕咬。
浓郁的鲜血蔓进口鼻,女生撕咬得更加凶猛,誓要咬断她整条腿似的。
艾弗瑞难得的终于皱了眉,脸上有了平静和微笑以外的另一种表情——阴沉。
拿枪的男人没有动手。
艾弗瑞直接揪住女生的头发提起来,凶狠地往舱壁上撞去。
“啊——”
女生咬死牙关,在头发拉扯的头皮的大力下,直接撕下艾弗瑞一块腿肉。
哐当!
女生头颅被狠狠掼在舱壁上,鲜血飞溅,顺着头颅滴滴答答流在地上。
正这时,领事馆的两个人,突然向艾弗瑞冲去,男的扑上拿枪的男人,女的扑上艾弗瑞。
场面顿时混乱成一片。
就这大好时机,女生们正要冲上去帮助他们时。
“嘭”的一声枪响震破耳膜,领事馆的那个男人倒在血泊里,右眼血肉模糊。
艾弗瑞踢飞扑来的女人,揪住女生的头,再一次撞在舱壁上。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鲜血,大片的地面上流淌着鲜血。
钻出金丝笼的蛇,颤着蛇信子,向血液爬去,蛇信子一口一口舔舐地上的鲜血,然后,猛然长嘶一声,扑上受伤的三个人。
粗壮的蛇尾巴缠上他们的身体,大张的血口直接冲他们的头颅伸去,想要一口吞没他们。
眼看着头颅将要进入蛇嘴里,一条条蛇又收回蛇颈,蛇嘴转个弯,咬在他们的手臂上。
呼啦——
大片的血肉被撕裂,滚进蛇腹。
惨嚎声四起,一声高过一声,震耳发聩。
艾弗瑞抚平裙子,面不改色地盯着她们。
白色的粉末飘下。
蛇嘶得愈发凶猛了。
它们紧紧缠在一具具嚎叫的身体上,裹着满身的鲜血,拖着他们,随着艾弗瑞往舱门走。
摄像机的镜头追上。
“哗啦”的大风灌进舱内,飞机都在抖动。
艾弗瑞扶在舱门内的边缘处,看着被蛇缠绕的三个血淋淋的人,温和地微笑。
她说:“祝你们游戏愉快。”
三个人咆哮的声音还未传出,就被呼啸而来的风封住喉管,整个人往下坠,在空中做着无限的人体旋转垂直落地运动。
“咔嚓咔嚓咔嚓”闪光灯不绝于耳。
直接他们消失在洁白的云层。
艾弗瑞转头,隔着过道,遥望陈欣和另一个完好无损的女生。
女生瞬间急了:“她死了,不是还有一张贺卡吗?一定是我对不对,是我,我不用参加游戏,我可以回去!”
艾弗瑞笑。
她向她们走过来,扯下脖子上的方巾擦干净手上的血,拿出最后一张贺卡,取出卡片。
“陈欣,恭喜你。你的明智救了你一命。”
艾弗瑞将卡片装回封壳,递给陈欣。
陈欣立即接过,紧紧抓在手里。
身上缠着蛇的女生瞬间崩溃:“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我!不是说看错了吗!看错了啊,看错了就应该是我,这张是我的,我的,只能是我的,只有我了,它是我的,你一定看错了,你再看看,上面的名字肯定是我的!”
女生面色狰狞地狂叫。
艾弗瑞淡笑不语。
女生顿时扑向陈欣,她抓住陈欣的手,伸手去抢陈欣手里的贺卡。
“给我!这是我的,一定是她念错了,你给我!给我!我看看!这上面一定是我,你给我!”女生拼命得去扳陈欣的手。
陈欣松了手,艾弗瑞念自己的名字,肯定是不会错,给她看看又怎样,好歹是一起遭遇过惨痛经历的人。
尽管不是很熟,并不妨碍在某一刻,得到共鸣。
艾弗瑞不急不躁地看着她们,没有任何一点刚才倒计时时严厉要求她们立刻进行游戏的急迫。
她的笑意里,甚至有种看好戏的戏谑。
“陈欣!”水祝走上去,压住陈欣即将松开的手,一把推开女生。
“你也帮她,你帮她!唐沐说得没错,你们就是一伙了,专门争对我们!我要死了,给我看看又不怎么样!我死前的唯一一个愿望也不可以满足我么?”女生死死盯住水祝,说出的话没有最初的怨愤,眼神里却明晃晃地荡着不甘心。
“自己的愿望自己实现,我帮不了你,对不起。”水祝歉意地向她道歉,尔后推着陈欣往后面走。
“我就是在自己实现,你凭什么阻拦我?”女生怨愤地盯着她。
水祝不想再多纠缠,于是离开得果断又决绝。
突然,一股蛇腥臭从身后灌来,来得又急又猛。
“小心!”前面的女生们惊呼一声。
水祝只觉肩膀一痛,粗壮的蛇尾巴扇在她的肩头,抽得她一个踉跄扑在陈欣后背,撞得陈欣“嘭”地一下砸在地上。
女生挥着蛇尾巴向水祝抽来,抽中一次,她身上的蛇向被激发出凶性,从女生手里挣脱出来,嘶吼一声,跃向水祝。
粗长的蛇信子探来探去,眼看着即将弹到水祝脸上,蛇像遇见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地一个急转弯,冲回女生身上,缠在女生的后背,巨大的蛇头拼命地往女生衣服里钻。
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艾弗瑞神色不定地打量水祝。
水祝心头一跳,她忽然就想起蛇群带她出实验室,给她开路的场景。
她的身上,一定有小蛇的味道,被蛇探到了,它们在害怕她。
她还没有等到小蛇,不能再被抓回去!
水祝“刷”地捞起陈欣身上的蛇,蛇在手里害怕地蜷缩。
水祝猛地使力,将蛇向女生扔过去。
蛇脱手而出时,似乎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生怕再次被抓回去,扑向女生的速度更加急速。
“啊——”女生惊叫一声,快速往后退。
越退越急促,最后直接转身跑起来。
巨大的冷风从前方灌来,吹起女生的头发糊了她满脸。
她扒着舱壁,堪堪停在舱门前不足一米的地方。
凶猛的风刮得她衣衫鼓鼓,似乎要把她整个人兜起来。
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身前身后都是蛇腥的臭,在风中扩散得更加猛烈。
嘭——
身后追击的蛇一头撞在女生后背,它撞上去,顺势爬上她的身体,和另一条蛇一起交缠她。
女生尖锐的嘶吼,整个人被撞出舱门,“飞”在空中。
一周又一周的花式旋转留在镜头里。
几秒,或者几分钟。
两条蛇交缠的身影消失在云层,奔腾的大风吹散了荡在空中的咆哮。
轰隆——
舱门关上。
飞机震荡十几秒,平稳下来。
“游戏结束,祝你们旅途愉快。”艾弗瑞微笑着宣布。
随即,她深深地看了水祝一眼,带着人回到商务舱。
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
她们所在的舱室里,只余下大片的血泊和腥臭的味道,空荡荡的金丝笼放在地上。
许久。
前前后后没有任何动静,飞机飞行很平稳。
近十分钟的沉默后。
女生们终于支撑不住,软倒在座椅里,暗自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
“水水,为什么不给她看啊?”罗珊扶着椅背,从后面探头来。
水祝摇头,没有说话,她靠在椅子里,目光空洞,像是在想事情,又像是累到极致。
身旁的陈欣打开黑色的封壳,取出里面的卡片。
纯净的白色映入眼底。
陈欣皱眉。
她翻转。
另一面,依旧是纯粹的白。
卡片的两面,没有任何一个字。
“这——”罗珊震惊地伸手去拿。
孔珠粒将她拉回来。
身边的女生望过来,眼里尽是探究。
罗珊闭了嘴,透过椅子的缝隙看见水祝的肩膀的衣服皱到极致。
她问:“水水肩膀没事吧?”
“没事,别担心。”水祝回道。
话题戛然而止,整个舱室再次陷入沉寂,嗡鸣的飞行声音霸满耳朵。
许久,不知道是谁小声问了一句:“我们安全了吧?”
安全。
大家极尽避免提到的两个字,终究还是提出来了。
安全。
谁能保证安全,谁是真正安全。就是看起来很安全的水祝,也未必是真的安全。
大家心知肚明。
“可能吧……”有人不知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心理暗示众人。
很明显,效果还是有的。
原本沉重的气氛,某瞬间的松懈,有女生开始打盹睡觉,睡得毫无防备又心安理得。
飞机嗡鸣,偶尔颠簸后又平稳。
窗外云层从白色变成深层次的黄色,橙色,红色,到后来的彩色,像在云朵里架出一栈彩虹桥。
好看得炫目。
彩虹逐渐消失,天空的颜色再次变得单一白,白中带着浅浅的蓝,浅蓝,像笼罩在白雾里的蓝,很美。
再后来,蓝色也消失了。
天色暗下。
千米之下,白色,绿色,蓝色,橙色,红色,紫色,五彩的灯光闪烁,照亮一条又一条街,一座又一座城。
熟悉的城。
终于。
飞机颠簸,开始降落,滑行,停止。
舱门打开。
全美无缺的“乘务员”面带温和的微笑,站在舱门口,目送她们下飞机。
她们的身后,跟着四个“禾西领事馆的人”。
走出通道,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空气,熟悉的文字,熟悉的语言……瞬间扑面而来。
女生们惊喜地叫起来,笑起来,互相牵着手奔跑起来。
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彷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奔跑到出口的那一刻,看见一张张熟悉的亲人的脸的瞬间,她们真正的忘记了危险,忘记了身后的四个人。
她们的脑海里,心中,只有一个认知——她们回家了!安全回家了!
她们冲上去,用出比逃命时更凶猛的力气冲出去,冲到父母的面前,扑进怀里高声哭起来。
一声又一声,一个又一个,一道又一道哭泣,交错响起。
似乎在比试谁哭得更久更大声,都拼了命地在嚎叫。
“你姐姐没来?”水祝抱着礼盒,转头看春幼幼红了的眼眶。
春幼幼摇头:“姐姐没接电话。”
“你外婆呢?爸妈呢?没问?”水祝皱眉问她。
“外婆说姐姐去学校了,辅导员的电话我没有。”春幼幼说。
“哦。”水祝偏头看见那”四个领事馆的人”在警察交接。
她说:“知道你姐姐学校在哪里吗?有空去看看她。”
“知道,我明天去。”
“嗯,今晚你住哪?”水祝收回看警察的视线,瞟见春幼幼低垂的头,便什么都明了了。
春幼幼不是首都人,身无分文,哪有去处。
春幼幼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你爸爸妈妈不来吗?”
在听见“爸爸妈妈”四个字时,一直紧绷的神经陡然轻松下来,水祝似乎又回到刚入学的乖孩子,她努嘴道:“没打电话。”
春幼幼诧异。
水祝也没有解释,在禾西医院,她一心一意都在想如何留在那里等小蛇,于是不敢给他们打电话,怕他们期望落空。现在不得不回来,站在机场,看着她们都有父母来接,心情酸痛又复杂。
她一直都是特别特别特别想念爸妈,他们现在肯定以为自己正在六爷爷或者别的地方旅游得很开心。
“上我家吧。”水祝抿下想哭的情绪,对春幼幼笑。
春幼幼愣了一下,还没有说出什么话,两名警察走过来。
警察说:“请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做笔录。”
“好。”水祝拉上春幼幼,跟着他们走。
那四个”领事馆的人”道别了警察返回了机场内,没有继续跟着她们去公安的打算,女生们和她们家人已经上了警车。
“你们的父母呢?”警察打开车门,让她们上去。
水祝春幼幼坐上去,他们关上门,坐进驾驶室,随着前面的警车行驶。
“叔叔,可以借手机用用吗?”水祝乖巧地对副驾驶的警察叔叔笑。
长得好看又乖巧的女生,总是格外讨人欢喜。
警察叔叔也笑了一下,摸出手机给她。
手机握在手里,电话号码按下,水祝却迟疑起来,日复一日的想念,在这一刻变成了胆怯。
水祝删掉号码。
警察叔叔看见,尽量柔和了大老爷们的嗓音,安慰她:“小姑娘别怕,这事啊,总要大人出面,现在回来了,什么困难的都交给我们啊,我们帮你查明真相,别害怕,这事我们会查个水落石出,你要怕啊,叔叔来帮你打,或者回局里了,找个阿姨给你家里打电话也行。”
水祝弯弯眉眼,笑着说:“没事,我自己打。”
警察叔叔看了她两眼,叹了口气,转过头去。
水祝再次按下号码,她深深呼吸几次,右手使劲扯着头发,放在大腿上的礼盒随着警车行驶的轨迹微微晃动。
打吧打吧打吧,他们是你父母,他们有权知道一切,他们会帮助你,会保护你。
水祝按下拨号键。
手机界面跳转,三秒后,“嘟——嘟——嘟——”的声音响在耳边。
心跳像安置了加速器,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嘟”,心跳疯狂跳动,愈加急促,砰砰砰,跳上喉咙,跳进耳朵里,心里慌得脚趾头都蜷了起来,拽着头发的手心愈发用力。
这一刻,头皮并没有疼痛,浑身都似乎笼罩在火焰里,烧得人滚烫,脑子都烧成一片泥浆,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你好,请问你是——”
熟悉的中年男音猛然炸在耳边。
砰砰砰的心脏轰得炸成一瓣一瓣,疼痛的感觉像潮水一样蔓延整个世界,眼睛瞬间就酸了,连呼吸都是酸涩的味。
所有的坚强和防备在这一秒钟,全然崩盘。
“爸……”水祝沙哑着嗓子叫,喉咙酸痛到干涸。
哐当——
水祝听见瓷杯磕地的沉重声。
随后,爸爸急切又硬撑着沉稳的声音传过来:“水水,你在哪?现在哪?”
“我在公安局……”水祝小声说,说话间低垂了头,活像做错事被大人抓现场的小可怜。
“哪个公安局?出什么事了?怎么回事?我马上过去,这是谁的电话?是不是警察的?爸爸马上过去,你乖乖坐着别乱走,我马上过来。”
一串又一串急切的话传过来,夹杂着钥匙串和拖鞋擦地,椅子磕碰,妈妈焦急叫爸爸等一等的声音,像暴雨一样,密集又有力地全部传进她耳里。
强忍着想哭的水祝,在这些声音里,突然浑身轻松,从心脏到身体的轻松。
哽在胸口的浑浊又沉闷的气息,随着车窗外的夜景,悄然又快速地滑走。
她轻盈地翘起唇角,说:“是警察叔叔的,我没事,就是护照那些东西掉了,您别急——”
声音被爸爸打断:“电话拿给警察。”
水祝努努嘴,听话地递给副驾驶的警察,她轻声说:“叔叔,我爸爸找不到路,你可以和他说说吗?谢谢你。”
警察叔叔接过手机,“对,就是那个——我姓曹,三楼——对对是——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可以,不客气。”
电话挂断。
曹警官回头说:“你爸爸很担心你,从小你爸爸很疼你吧?”
水祝笑着点头,爸爸特别疼她,小时候调皮挨妈妈打和骂的时候,都是爸爸替她扛,她哭两下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甚至是妈妈不允许买的东西,爸爸也会悄悄买给她。
小时候,总是很美好。
再大些,她的记忆里最多的就是爸爸妈妈很忙,忙到有些周末都见不到他们的影子。
奶奶去世前,都在不断念叨爸妈忙工作忙到回不了家,见一面都极其难。
“你呢,小姑娘你爸妈呢,来没来,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曹警官把手机递给春幼幼。
春幼幼没接。
“怎么了?”曹警官说。
春幼幼诺诺地说:“外婆病了,来不了。”
“小姑娘是清城人吧?家里其他人呢?”
春幼幼沉默许久,说:“姐姐在学校。”
说了外婆,说姐姐,躲着父母不说。
曹警官皱眉,他收回手机,转回身去。
车内顿时清净起来。
春幼幼低着头,昏暗的光线里,看不出她的神情。
水祝拉过她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手心里的温度是冰凉的。
车内温度比较高,不至于冷,那便是她自身原因。
水祝不知道怎么安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春幼幼父母离异,谁管谁,谁不管谁,她是个外人,不好说。
警车停在公安局大门外的露天停车场。
大门口站着不少警察,一个接一个的女生和她们的家人走进明亮的大厅,被警察带着往不同的方向去。
水祝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侧边的爸爸和妈妈。
她跟着曹警官下车。
爸妈三两步跨过来,爸爸深深打量她一眼,确定没有伤后,和曹警官握手打招呼。
水妈站在水祝面前,双手拉着她手臂,将她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仔细检查。
“我没事,没受伤。”水祝反手抓住她妈的手,停下转圈。
“你说你这孩子,一出门就是几个月,你说说看,谁出国能呆这么久的?打电话回来也不说在哪里,闷声不吭就是不回来,你这性子到底谁给你惯出来的你,成天乱跑,你六爷爷也不去看,长大了翅膀硬了,爷爷的葬礼都敢不去了?”水妈喋喋不休地说。
她用力揪了水祝一把,突然搂住她,说话依旧严厉,声音却哽了起来,“你说你好好的家不呆东跑西跑干什么,这都瘦得只剩骨头了,我没给你钱么,不够用么,都不知道多吃点——回来好回来好,妈明儿给你熬你最爱喝的鲫鱼汤啊——手都粗了,你干什么了,我辛辛苦苦养你十几年都没让你洗个碗,这出去一趟遭什么罪——”
“好了,先进去吧,做完笔录回家再说。”水爸拍拍她的背。
水妈只好松开人,牵着水祝的手往里面走。
“小姑娘,这是不是你东西?”驾驶员警官拿着礼盒向水祝走来。
水祝大惊,刚才拉春幼幼的时候放在一边,下车一看见爸妈便忘记了。
“是我的,谢谢叔叔。”水祝接过。
“这什么,你是拿钱给我买礼物去了?给我看看。”水妈伸手去拿礼盒。
水祝避开,“不是,你别和我抢。”
水妈愣了一下,抬眼看她。
这么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她的水水变了,几个月前还是个奶包子,得精心哄着的小娇气,几个月不见,眉眼还是那么好看,却多了几分沉着冷静,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
真长大了。
“你跟我来,做个笔录。”曹警官向水祝招手。
走廊里,女生们和她们的亲人正随着警察们走进不同的房间。
罗珊还回头对水祝挥了挥手。
水祝走过去,她的爸妈跟在身后,临近房门时,她突然有些不想让他们听,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来,你先坐这休息一会。”曹警官拉开椅子,饮水机边还有个女警官正在接水,接了三杯,放在她和爸妈面前。
曹警官走到门口,扬声叫:“小霞,你给那个小姑娘家里联系一下,这么大的事,不能没有家长来。”
小霞远远应了一声,带着春幼幼进了隔壁房间。
“什么这么大的事?不就是掉个护照吗?”水妈惊诧地看着水祝,“你学会撒谎了?”
水祝不敢看她,抿嘴说:“护照确实丢了。”
水祝是他们生养十八年的孩子,一见她这副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
不是掉护照的事,是曹警官嘴里真正的大事。
水妈盯着水祝手里的礼盒,水祝抱了一路,不肯松手。她到底没去抢,却很清楚知道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至少对水祝来说是重要的。
“水水——”
一个女生从对面房间里跑过来,她扑到水祝面前,手里抓着艾弗瑞给她们的贺卡。
女生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颤颤巍巍地说:“我们给不给……他们要这个……但是、但是艾弗瑞说想要活命就必须留着——水水……我怕,万一我给了,他们又来了、又来了怎么办——”
女生的父母愤怒又痛苦地冲对面过来。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不少事情了。
水妈水爸也看出来了,这件事或许比曹警官嘴里的大事还要大。
而且不止是水祝的事,是刚才进来的所有女生的大事。
水爸神色凝重地望着水祝。
水祝只是温柔地像抚摸小狗一样摸摸女生的头,她说:“你先过去吧。”
“水水!帮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女生兀地提高声音,紧紧抓住水祝。
水祝抿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坦白多少,端看警察怎么对待这件事。
他们能不能管,敢不敢管?
或许这里面的某一个人,也是Nake的人。
她现在,看谁都像Nake的人。
他们简直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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