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31

    十三个“人”, 缺失下半身镶嵌进蛇躯里的人。

    被砍去的双腿整齐的排放在一边,双腿的断裂处镶着蛇的上半身,切口处是丑陋的缝合。

    他们仅剩的上半身, 被缝在砍断的蛇尾巴上, 整个臀部是以塞进去的姿势装在蛇断裂的腹部里。

    十三条尖细的蛇尾巴缠绕在矗立的金蛇的后背处, 以扇形将他们呈现在金蛇身后。

    矗立在林间的金蛇, 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

    这一幅画,极度符合Nake的口味。不用水祝猜, 这幅画正挂在拍卖场上竞价,并且价格极高,尽管春柚柚的手法很稚嫩, 但创意极得他们变态的心。

    “呕——”年轻的小警官恶心得冲到坎边呕吐。

    曹警官立即关了相机,人人面色凝重。

    这不是小案件,概能成为近期国内瞩目的大案件。

    曹警官当机立断向上级报告。

    一群人站在坝子里面面相觑。在上级指示下来之前, 他们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等。

    凌晨时分, 河对岸响起连串的鸣笛。

    曹警官突然回头问下午来的救援队:“你们怎么过来的,河里没动静?”

    救援队的人说:“没动静啊, 咋得了,就搭了个板子。”

    话落没几秒,巨大的哗啦声响彻深夜, 人类的惊吓声从岸边传来。

    坝子里的人当即冲到河边。

    一条半米粗的水蟒冲河底冲天而起,巨大的身躯矗立在河中,宽扁的蛇颈随着岸边奔跑的人扭来扭去。从麻花井下来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它吓得惊慌失色, 在河对岸慌张地后退。

    搭在河两岸的板子被它一尾巴抽断,携着木板上的人一同掉进河里,不断挣扎着向远处游,拼命地远离它。

    水蟒似乎对水里的人毫不感兴趣,只是转动蛇颈东转西望。

    忽然,粗大的尾巴扇起来,向岸边的人扫去,岸边的人张皇失措地钻到树干后面躲起来。

    嘭嘭嘭——

    弹壳一颗颗砸在地上,子弹射进水蟒的躯体,水蟒扭曲几下,像毫无知觉一般,再次抽甩蛇尾。尾巴的力度极重,地面都似乎在震颤。

    蛇尾一次扫到三个人,尾巴一缠一卷,三个人被齐齐卷进水里。

    咕噜几串泡泡,水蟒缩进水里,刷地游走了。

    “小何——小洲——刘潭——”

    呼叫声追着水流冲击的方向,高声传递。

    哗啦的水流在水祝身前呼啸,水祝毫不犹豫地搬起地上的石头用力砸下去。

    河水顿时浑浊成一片,硕大的水花溅起,蛇尾探出水面往水祝摇摆几下,“嗖”地溜走了。

    几颗头从浑浊的水里冒出来,艰难地扑腾着手,张大嘴大口呼吸。

    岸边的人将他们捞起来。

    河水平静,探灯放下去,只余河底水草和长满青苔的腐石。

    水蟒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啥蛇不抓你?”河对岸的人古怪地向水祝看过来。

    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水蟒的尾巴在水祝身前摇了几下,就像在和她打招呼。那么近的距离,没道理不把她缠下水。

    曹警官等人立即将水祝拉到身后,避开河对岸探究的目光。

    这次意外让对岸的人耽搁许久,等他们从对岸过来时已经是半夜,再过不久,天快亮了。

    水祝坐在菜地的高坎上,看着他们头戴探灯,绕着山脚忙乎。

    天亮时分,来了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脖子上挂着蓝色的束带工作牌,手拿话筒的记者指着山峰实时播报。

    凌晨时,直升机上又传下一次山景,铺满山野的蛇远比他们在晚上时分在相机上看见得还要多。

    警察不敢贸然行动,直升机再次绕着周围几座山头盘旋,陡然发现,除了像毯子一样铺盖整座山的蛇以外,树干上,树桠上,绿叶间,全被蛇缠绕,伪装成一棵树。

    延绵两座山。

    起初他们还有侥幸,这么多的蛇,肯定大半是假蛇,现在的年轻人就爱不要命地作,他们也祈祷这是假的。

    然而,当洋洋洒洒的雄黄从直升机上洒落山头,蛇群逃命乱窜时,他们的美梦落空。

    蛇,漫山遍野的蛇,整整两座山的蛇,全是真的,每一条都是真的。

    如果只是几十条,跑了便跑了。现在却是多到令人头皮发麻,数都数不清。

    山脚围了结实的网,一层又一层的高网上面附着电流。

    曹警官的对讲机电流闪过,对方传来消息,说山上探不到活人。

    春幼幼顿时慌了:“那姐姐呢?”

    这个问题,曹警官无法回答她,只是说:“一定会找到。”

    不仅一定,还是必须。

    春柚柚所做的这件事,是犯法,十三条人命。

    正此时,曹警官的对讲机又响起来。

    “雄黄没用,蛇太多了,驱不散。”对面的声音混着直升机的嗡鸣传过来。

    雄黄没用?

    曹警官紧锁眉头。

    没用便只能封山,但上面的十三个“人”,必须救出来。

    想要将他们从蛇潮里救起来,真是令人头炸的事情。

    曹警官和几个不同部门的人在屋檐下商议,商议的结果不算很乐观。

    封山令下达,不仅是被蛇铺满的两座山,周围临近的山一并被封,杜绝一切蛇可能逃出山脉的生路。

    漫山的蛇逃到村上,事情便更大了。

    几架直升机小心翼翼地盘旋过矗立的蛇顶,他们在试探,那是活的,还是死的,或者在睡眠。

    那条蛇太大,大到难以想象,大到它往上一顶就能掀翻一架直升机。

    试探几次后,直升机放下钩子,将他们断裂的双腿勾了上来,缝补在腿上的蛇头又大又重,摇摇晃晃地吊在空中,被直升机拉远。

    十三个,用了近一个小时,将它们从山顶解救出来。

    两双腿就这么难,地上还有十三个上半身,镶嵌在蛇尾里的上半身,蛇尾的尾尖深陷矗立金蛇的后背,在它体内缠绕得死死的。

    想要将他们勾起来,必须得把他们从蛇尾里弄出来,或者把蛇尾尖从金蛇后背拔.出来,否则直升机承受不住,只一条金蛇就不是直升机能承受的重量。

    事情进展再次僵持。

    曹警官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他身前几个人一致赞同派人去山顶,将十三个人从蛇尾分离下来。

    这是最好的办法,但实施它有个前提——谁去?

    金蛇周围的蛇可以用水淹山峰来形容,谁能做到进到蛇海里,能活着去将人分离,再安全回来?

    便是抗体也不能,有些人它不咬人,会缠人,用尾巴将人勒到窒息而亡。

    雄黄不管用,硫磺不管用。

    能用上的都用上了,这些蛇就像成了精,天不怕地不怕——

    不,它们怕水祝!

    半夜在河边见过蛇向水祝打招呼的人齐齐盯向水祝。

    曹警官忙拦住:“不不不,她不行。”

    “我去!”小鹿从人堆里站出来。

    他们尽是大老爷们,哪有让小姑娘去的,更何苦这本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于是,都争抢着自己去,坚不让她去。

    “我一起去吧。”水祝非常明白,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独自去,一起去是最好的办法。

    “不行!我们得保障你的安全。”曹警官说。

    “你们去也是有去无回,要准备折多少人进去才能相信我说的话?”水祝直白地说,“而且,你们这样挺浪费时间的。”

    她赶时间,她还要回去补办护照,去找小蛇。

    小蛇现在肯定在到处找她,找不到她一定会以为她又在说谎骗他,只要他笃定自己是在骗他,必会非常生气。

    生气的小蛇,特别难哄。

    水祝翘了翘嘴角,脸上不由地挂了笑意,让这沉了两天的脸终于明艳起来,好看得紧。

    又是十分钟过去,对讲机“嗞啦”几次,他们终于决定让水祝一起去。

    临行前,水祝找了把锋利的菜刀,又让医生取了春幼幼的血。

    她有个独特的想法——想用春幼幼的血引蛇去找春柚柚。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只能等会儿试试。

    十四个人被直升机送到山顶,软梯刚放下去,地上的蛇跃起身体,缠上软梯顺着爬上去。

    蛇蜿蜒得很快,两三下就爬到一半。直升机只好再次飞起来,软梯在空中荡来荡去,蛇也随着晃来晃去,怎么晃都晃不掉。

    水祝看了那边一眼,让小鹿放软梯。

    小鹿有些犹豫:但必须放,这是早晚的事。

    软梯在空中颤抖几下,垂直下去。

    水祝弯腰准备出去,被小鹿一把抓住,尔后又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好,烫手似地放开她。这几秒的功夫,他想说自己先下去的话还没出口,身旁的女生已经面对他,双手抓着扶手往下踏了。

    很神奇的,周围的软梯,最少一条蛇,多的有爬满整个软梯的,只有他们的软梯上,一条蛇也没有。

    小鹿惊讶地看着她快速又艰难地顺着软梯下到离地面一米高的位置,双手一丢,纵身跳下去。

    只见她脚刚落地,周围的蛇兴奋地爆发出猛烈的“嘶嘶嘶”,然后像逃命似地飞速窜进草笼跑了。

    周围的树叶沙沙沙狂缠,一条条蛇掉在地上“刷”地窜没了影子。

    只几秒的时间,金蛇周围,空旷得只剩死去的十三个人和他们身上的蛇尾,愣是没有一条活蛇。

    简直就是行走的驱蛇仪。

    飞远的直升机又盘旋回来,软梯上的蛇如雪花簌簌落地消失不见。

    上面的人跳下来,抓紧时间将十三个人从蛇尾上剥离。

    每个人面色沉重得宛如自己家中白事。

    他们的上半身刚从蛇尾分离个豁口,大片的东西像水一样,哗啦啦从豁口流出来,洒了一地,刺鼻的腐臭熏得人想把鼻子缝上。

    腐臭……

    “他们没有腐烂!”小鹿惊奇地叫道。

    从录像时间看,他们死亡至少有四天,不管是现在躺在这里的尸体,还是刚才运走的双腿,都是完好的,没有腐化的痕迹。

    他们很震惊。

    水祝却神色无常,尸体不腐烂,对于Nake来说是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就像眨眼一样轻松。

    她永远记得高台上全身插在注射器上的女生们,是如何挣着眼睛不吃不喝活了一个月的,身体腐烂,眼睛却还能转动,她们在腐朽中还有思想。

    没有蛇的阻挠,十三个人很快从蛇尾上剥离下来。

    身体离开蛇尾的瞬间,他们和蛇体内的内脏滚落一地,多得积起小山。

    水祝看了一眼,每条蛇尾的体内都被挖空了,蛇的内脏全部和人体挤在一起,用灌香肠的方式,将他们灌进空洞的蛇尾。

    十三个人被运走,来的人开始往直升机上攀援。

    “水祝,走,回去了。”小鹿叫正绕着金蛇转圈的水祝。

    “你先上去。”水祝头也不回。

    她发现金蛇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比城堡里的森蚺还要大,它粗得让人绕完整圈能用几分钟。

    “你要干嘛啊?”小鹿走过来,站在水祝身旁,跟着她抬头看。

    一眼望上去,金蛇高得似乎窜进了云层里。

    它粗壮的尾巴搭在地上,从下腹开始挺立起来,像一条笔直的电线杆。

    它的腹部有一道完美的缝合的伤痕,针线是很标准的十字。

    “它死了吧……”小鹿不确定地问。

    “嗯。”要是活的,他们现在应该躺进它肚子里。

    “死了怎么不倒呢?立得这么直。”小鹿嘀咕着。

    “吃过烧烤吗?可能它就是木签上的肉,这里有缝合,说明它体内有东西,应该是铁柱。”还说明春柚柚做这些事情的时候,Nake的人也在这里,这么完美的缝合,只有Nake的人才做得出来。

    地上的丑陋的缝合,才是春柚柚的手法。

    “好了,快上去。”水祝催赶他。

    小鹿应了一声,忙走到软梯下面,蹭蹭蹭两下爬了上去,坐上去了他才发现水祝没有上来的打算。

    感情她说的“快上去”只是指他一个人。

    水祝拿出春幼幼的血,往地上倒了一点。

    “嘶嘶嘶——”

    一条条蛇从草丛里蜿蜒出来,飞快地扑到血上,伸蛇信子去舔,舔完了冲水祝昂头。

    直升机上的人看得胆战心惊,有人举起了枪对住蛇,正想叫水祝赶紧上来时,那些蛇像依赖大人的小孩,颤着蛇信子:“嘶嘶嘶——”

    它们只是立在原地,离水祝一米远,嘶得很急切,却没有攻击水祝的迹象。

    水祝后退半米,又倒了血。

    蛇群“刷”地冲过去,舔舐干净。

    水祝倒完血,站在软梯下面,再也不动。

    她和蛇群对峙良久。

    蛇群“嘶”着蛇信子爬走了,向金蛇游过去,立在金蛇身边,昂头:“嘶嘶嘶——”

    嘶完又转头对水祝“嘶嘶嘶”。

    频率一模一样。

    水祝疑惑,她看着金蛇许久,一个念头转过脑袋。

    双脚快过脑子,她猛地冲过去,跑到金蛇的腹部前。

    周围的蛇退开在她一米开外,不断发出嘶声。

    水祝拿起菜刀顺着金蛇的腹部上的缝合处滑开。

    金蛇粗壮,皮厚,肉厚,但缝合处被切开过一次,再次割开不算很费事。

    伤口裂口后,开始往外翻,蛇肉灰白,带着不多的血迹。

    整个腹部割开,水祝用菜刀顶住,双手扳开的瞬间竟然没有内脏迸溅出来。

    里面很空,比较干净的空。

    空洞的腹部里,站立着一个人。

    身材瘦小,极度熟悉的脸上,没有她曾经日复一日看见的木讷,眉宇间是浓浓的寡郁。

    ——春柚柚。

    她郁郁寡欢地站在金蛇的腹部里,双手合十在胸口,指间是凝血的粗大的针,针尾垂着丝线。

    那失踪的十三个学生的双腿缝合蛇头的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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