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巴有些懊恼,仔细诊断了一下阿澈的症状,翻开背包,哼哧哼哧地开始寻找可用的药材和工具。
在七水之都的桥上,那时候天光太暗了,他压根没注意到阿澈手上的毛刺。再加上当时一心只顾着她的「恐海症」,也没发现阿澈在打斗中中毒了。
从阿澈有反常反应开始,全车厢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猛然倒下,乔巴没抓住,却是娜美和索隆双双接住了她。
因为阿澈状态不太对的缘故,索隆从之前就一直关注着妖刀,看她突晕倒,顺势就接住了。
怀里的少女蹙着眉,睫毛不安地抖动。她的唇被咬破,干涸的血痂附在被牙咬破的伤口处。
因为毒素的原因,她的嘴唇已经开始变紫。
“是之前的飞蛾能力者,妖刀的手上的毛刺是他翅膀上的。”索隆一边说着,和娜美一起把阿澈轻轻放在座椅上。
闻言,乔巴点点头,翻出一支解毒药剂:“飞蛾的……应该是神经毒素!因为毒量小,刚才被镇定剂压下去了才没有症状反应。刚刚镇定剂药效退了,就加倍爆发出来了!”
想了想,他又往里面滴了几滴其他的药,配好了,递到阿澈口边。
“我这里能用的药不多,但是好在阿澈中毒不多,服下解毒剂能恢复大半。等事情结束了,回梅利号上我再给她清干净余毒。”
船医的医术让大家安心,娜美拿过药剂,小心地喂阿澈服下。
她虽然晕过去了,但是意识模糊,对外界还有着一点感知,娜美的药喂到嘴边,阿澈没有抗拒,非常温顺地吞咽了。
*
身体晕过去了,阿澈的意识却没有断片。
相反,她的思维冷静清醒得要命。
也许是因为神经毒素爆发的原因,恐海症的后遗症和镇定剂的副作用都被冲散了,意识下沉到黑暗的识海,所有的思维都回笼。
阿澈一直很擅于观察、捕捉细节和分析事物,之前在安卡罕特岛参加斗赛,一开始她只有一手青涩的剑术,却未尝败绩,一路猛进,打出了「血珀」的名头。
一直到和基德那一场,才因为实力差距实在悬殊,输了。
但是即便这样,她的胜率也是高得可怕。在那时候中心王城的各大赌局里,「血珀」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不是她的胜率,而是她惊人的成长速度。
她实力的进步是肉眼可观的,甚至每次觉得她就要止步这个名次了,却总能巧妙翻盘。
因为她擅于分析。
提前做好资料,了解下一局对手的作战特点、打斗风格甚至是性格特点,揣摩招式之间的漏洞,把自己仅有的武力发挥到极致。
换言之,她,阿澈,就是聪明。
虽然不一定有捷克在棋局上运筹帷幄的本事,但是却擅于分析、思路冷静,那时候基德来找她联盟,也是看重她这一点。
所以在听到乔巴的话以后,阿澈脑子里那些纷乱的念头,突然就被剥去了一直笼着的迷雾。
这段时间以来,那些想得明白、想不明白,犹如一团乱麻搅在一起的各种猜测,都有了突破口。
什么狗屁蝴蝶效应,或者雷德是以后的角色人物这种猜测,在乔巴这几句话以后,统统被阿澈推翻——雷德,只怕是她的老乡吧?
呵。
穿越者!
身体昏迷过去的那几秒,对外界还有些感知,她自然也听到了乔巴的诊断。
那只臭扑棱蛾子……飞蛾能力者,迪卡特。
真是劳烦这个雷德这么挂念自己。他手下这几个恶魔果实能力者,能力真是个顶个的讨厌。
说起来,阿澈能这么快想通,还要感谢今天那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果实能力者,和飞蛾男一样,同是雷德手下的妖娆女人。
人总是会存在的很多思维惯性。比如在和妖娆女人对战时候,掉入她的言语陷阱,以为她掌控着选择游戏品类的权力。
在雷德这件事上,她也犯了这个错误。
阿澈自己作为穿越者,剧情记忆都被规则限制了。
于是在她的潜意识里,“穿越者会被限制剧情记忆”这个念头,不知不觉成了深信不疑的真理,所以她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怀疑过。
善于梳理细节,整理线索是好的,她的思维和潜意识一直都很敏感活跃,擅于捕捉和归整生活中的蛛丝马迹,没想到这反而桎梏了她的思维。
雷德绝不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按照常理,一年前,乔巴绝对不可能认识他,更不可能被他邀请出海!
所以……如果雷德是个保有《海贼王》剧情记忆的穿越者……
照着这个方向思考,一切就都梳理得通了。所有的线索都被合理串联在一起。
第一次见到雷德,是在「白白海」上,他借助飞爪钩住梅利号,乘着冲天海流上了空岛,因为他有剧情记忆,知晓草帽海贼团的去向。所以自己碰到他,只怕不是偶然,而是他的蓄意为之。
因为拥有剧情记忆,所以他不但知道他们会去空岛,还知道他们会来七水之都,甚至为救罗宾而打上司法岛;因为拥有剧情记忆,所以他才会知道古代兵器的设计图纸在弗兰奇手里,特意围堵想去劫杀图纸;因为拥有剧情记忆,所以他能手握消息,想与世界政府谈判!
黑暗的识海里面,杀念突然翻滚,多达数情况下都安静蛰伏的剑意也随之蠢蠢欲动。
阿澈的自我意识被他们缠绕,陷入梦魇。
罗之江底的水,仿佛沉睡了整个冬日积攒的严寒,冰冷如针尖,密密麻麻地刺破皮肤、穿透骨髓。
水从口鼻溢进去,呛进肺里……
不……
*
那一天的天气,和今天的七水之都很像。天色昏暗,不过是下午,天空就被浓云遮蔽。
风雨欲来。
F市是座沿海城市,经济繁华。罗之江横穿市区,把F市隔为江南、江北两地。
江南是老城区,繁华的商城和高级小区基本上都在江南。江北是后来开发的,虽然这几年也在市政府的政策扶持下大力发展,但是主要以工业园区为主。
正是新年,往常这个时候江边的公园里,该开始出现饭后散步的人家了。但是今天天气不好,所以没什么人。
公园有街灯亮着,昏黄的街灯、树上挂着的红灯笼,还有一些因为年边特意挂在树上的彩色灯球。
虽然公园没人有点冷清,但是一路踩着这些各色的光散着步,阿澈的心情却是很好。
空中有雨点砸到脸上,她抬眼,发现下雨了。
意料之中。
不急不换地撑开出门就带着的伞,她继续慢慢走在公园小道上,看着零星的几个行人匆忙地从身边跑过。
大衣里揣着的手机突然响了,阿澈掏出手机接电话:
“小秦!小秦!你在哪呀~”
电话那头闺蜜的声音咋咋呼呼的,她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开口:
“咦,好好说话……别叫我小秦,找我什么事呀?”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能听到碗勺碰撞的清脆声,“哎呀小澈澈,你在哪呀?今天正月十五,有没有吃上热腾腾的元宵?”
阿澈顿了一下,想抬眼看一眼天上的月亮,却发现都被云挡了。
原来是十五圆月时。
“没有……我在罗之江这边。”
“你跑那么远做什么?”阿澈的家在江南,和闺蜜在同一片别墅区,两家离得很近。那片区离罗之江这可不近。
下雨没多久,公园零星的人也都散光了,阿澈一边打电话沿着江堤走,发现自己走得有点偏了。听到电话里的提问,她一噎,“……散步。”
“跑那么远散步……”那边嘀咕了一句,“来我家吃汤圆吧!我猜你应该没吃。”
小瑜隔着电话,语气轻软地邀请她:“小澈,来我家吃汤圆吧!我妈亲手做的,可好吃了!芝麻馅,是你喜欢的那口甜。”
不知不觉走得有点偏了,阿澈站定,打量了一下周围,准备挑一条路返回。
“不了,小瑜,我今天住罗之江边上的老宅子里。不回去江南了。”
“可老宅子……”想到秦澈家里的情况,那边收了一下声,“你就来嘛!我妈天天和我叨叨你,说你成绩多好人多懂事,哎呀你就来嘛!而且老宅子那边又没人,一个人多孤单呀~你就来我家吃汤圆,然后我们一起过夜,嘻嘻嘻我还想给你安利我新粉上的小哥哥呢……”
自老爷子去世以后,她搬回江南和父母一起住。只是她不喜欢那个家,所以经常会自己跑来老宅子这边。
反正她爸妈也不会管。
电话另外一头,充满俗世的烟火气息,阿姨听到小瑜的动静也凑上来,“小澈,过来吧,啊!”
她和小瑜自小认识,阿姨待自己很好,就像半个妈妈。她拒绝不了这么好的长辈的请求。阿澈应下声,“好,我马上来。”
阿澈挂断了电话。这时候雨势已经很急了,雨点打在伞上噼啪作响。
她突然眯了眯眼睛。
雨幕里,远远走来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轮廓上看,是一个男人。
这么大的雨,对方却没有打伞,就这么淋着雨在走。
阿澈不着痕迹地侧身子避开,垂下头,没有刻意加快脚步,就这么保持原来的速度和对方擦身而过。
擦肩而过的一刻,她闻到了对方身上飘来的腐臭气味——是那种长年生活在杂乱的地方,长期沉浸烟酒的人身上会有的味道。
有酒气。
她皱了皱眉,心里下意识一跳。
胳膊突然被人拽住!
糟了!
雨伞“啪”得掉在地上,上面的水花溅开,又再度被啪嗒啪嗒的雨水覆盖。
两人马上扭打在草坪上。
与其说是扭打,不如说是阿澈单方面的奋力反抗。
她马上绝望地感受到了男女体力的差距。
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孩,怎么敌得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
罗之江的公园绝不能算偏,现在满打满算不到晚上七点,她以前还会深夜在公园散步,从来没有料到竟然真的有人敢在市区就生出歹心动手!
她想去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对方却夺了扔在了旁边,再度过来拽她的衣服。
好在冬天的衣服多,对方虽然在拽,却没能一下子成功。
反抗中,阿澈挨了好几拳,几乎没了还手的力气。
冷静、冷静,想想办法。她心里闪过无数念头,甚至有了最坏的打算……不管怎样,不能激怒罪犯,丢了性命。
万一没命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未曾想,刚才扭打间两人已经滚到了江边,这一处偏僻,没有设置护栏,阿澈感觉身体一空,两人扑通掉进了江里。
江水沁凉,阿澈在刚刚的反抗中几乎耗尽了力气,江水却冻得她一个激灵,她咬咬舌尖逼自己清醒,在水中睁开眼,努力往上划。
她学过游泳,水性还不错。
游上岸,活下来!
落进江里,冰冷的水倒是激得人浑身一个机灵,醉意都散了大半。那人不会水,在水里扑腾着。阿澈一不小心被他拽住了胳膊。
她拼尽力气一脚把对方踢开。
在水里又这么一闹,又往下沉了点。她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往上游——
快了……
江面……江面!
一只手突然扯住她的小腿!
江面的粼粼水光从眼前消失,黑暗遮蔽了最后的意识。
*
杀念和剑意在识海里作怪,把她的意识逼入那晚的记忆中,再度体验那晚濒死的感觉和无边的绝望。
阿澈的意识不稳,杀念和剑意翻腾着勒紧她的意识和灵魂,企图把她吞噬。
重新跌入自己回忆中的阿澈,在这个回忆构成的幻境中,缓缓下沉,落在了江底。
由记忆筑成的幻境中,罗之江的江水变得血红,已经沉底的少女却猛然睁开了眼,一双眸子浸透了血色。
阿澈转了转眼睛,四面都是冰冷的江水,身下压着江底湿冷的淤泥,四周都是一成不变的黑暗和冷寂。
其实这种体验,也不是第一次了。
当初恶魔果实的能力帮助她的灵魂和三代鬼彻融合,但是自己一直没能彻底掌握这力量,无法变成人身,意识就经常陷入黑暗中,被囚在这冰冷黑暗的江底之中。
但她一刻也没有放弃挣脱。求生的意志、骨子里的坚韧让她咬着牙,忍受时间的流逝,刺骨的冰冷,和没有尽头的孤寂。
偶尔有片刻的清醒和挣脱,她的意识就能逃离这处江底水牢,成为一把刀,看到那个自己最喜欢的绿发剑士。
每次索隆安静下来擦刀的时候,男人的气势压制住三代鬼彻,这个时候她最容易挣脱,然后在这难得宁静时刻,静静欣赏他目光专注的侧颜。
只不过今天,又重新完完整整体验了一遍那晚的记忆。
在安卡罕特岛上,她的杀意就在积攒,早就有点不受控制。甚至到了一个阈值,感悟出了「红尘三千」那道杀招。
以剑气为载体,以杀意入剑气,以怨念作助力。剑气可以弯曲缠绕如细带,攀附而上困人行动,索人性命。
那个时候,自己的杀念就到了一个阈值。
今天因为恐海症和神经毒素的双重加持,再加上想明白了雷德的身份,一下子就失控了。
因为她想,杀了雷德。
因为她猜,雷德就是那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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