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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可恶……!”付丧神的呼吸又乱又重,他杂乱无章地咒骂着,紧紧盯着她犹带血迹却潮红的脸颊,就算月光被树林遮掩到极致,他还是了解她的美貌。
若睁开眼眸,群星就闪烁其中。
转念间回想起初见至今的种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软弱无能的人类,只会对他恭敬顺从,做事却总是能莫名猜中他的喜恶。偶尔他不耐烦回应,就露出摇尾乞怜的模样。
可每当他想要示好,她就如惊弓之鸟般逃窜。
于是他知道了,她讨好他,但是也害怕他。
……不知道如果这时候醒来了,会是什么表情呢。
大包平喷出气音笑了笑,看着她闭合的双眼,不知道到底是想要她醒来,还是就这么继续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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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山朝崎城边境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已经成功与长谷部、山姥切、宗三汇合,一行人,就等他们了。
时间临近深夜,一个熟悉的模糊人影出现在黑暗中,清光啊了一声,长谷部也看过去,靠在墙壁上的身体直了起来。
守夜的两人看着红发太刀跨步走来,望见安然趴在他背上休憩的身影,微微松了口气。
长谷部上前,很快皱起眉,“……杀人了?”
“嗯。”大包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任由灰发的打刀从身后接过背上的人。长谷部横抱起池棠,一瞥眼就注意到了她脖颈的异状,没等他动作,站在旁边的清光已经伸出手去翻看了。
带着黑色手套的指尖微微拨开合拢的交领,在看到其下交错斑驳的痕迹后顿了顿,抬眼看向神情明显有些萎靡的同僚。
说不清情绪的猜测浮上心头,于是他问:“你干的?”
良久过后,太刀僵硬地颔首承认了,又觉得憋得厉害,加了一句,“不是我先动手的。”
“……”
长谷部无话可说,清光的指腹点在那些因吮|吸和爱|抚而产生的印记上,又摩挲那道脖间的掐痕,已隐隐浮现出淤血的青紫色,可见当时付丧神的忘情失控。
“唔…”造成气氛微妙的人此时忽然嘤咛一声,长谷部立刻松了手劲,满身干涸血迹的女人却只是翻了个身,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沉睡,呼吸平稳。
“……明早回去了。”长谷部留下这句话就抱着人转身往民房里去了。
大包平没有立刻跟上,倒是清光很快掀起帘子走进了室内,里面就是郊外最普通的房子,一层不大的空间含括了平民的一应衣食住行。
将池棠安置在干燥柔软的草褥上,长谷部半弯着腰停留在她身侧,垂头面无表情地看她。烛火因风动摇曳了一瞬又归于平静,被燃亮的烟紫色瞳眸中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原本就待在里面的宗三左文字还在闭目养神,而山姥切坐在阴影中背对着他们,望不清神情。无人开口,直到打刀又起身,出门继续守夜。
刚洗漱完的安定从后门回来,“咦,阿棠回来啦。”他悄声走过去,向清光打招呼。
“…怎么了吗?”他看着友人的表情愣了愣,只见他嘴角下垂,看起来不是很愉快的样子。清光红色的细长眼睛瞥了一眼安定,又沉默地看了熟睡的人类一会,“没什么。”说完就撩了门帘出去了。
安定的疑惑在看清池棠的状况后了然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折回后门去打水。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之前照顾她的经验,安定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拉开她的衣裳帮她清理污秽了。
这次甚至带了一丝漫不经心。
温热的毛巾将血迹慢慢擦除,恢复洁白无瑕的肌肤映衬着那些爱痕更加刺眼。唔……真没想到是大包平阁下啊。
安定最后帮她拭干净了脸,沉入梦中的女人一脸平和,睫毛纤长,唇瓣尚且没有遭受□□的迹象。
安定捧着她的脸,手上轻微用力,拿着毛巾一点一点压过去,挤开那张闭合的双唇,肉粉色的小舌安静躺在其中,煞是可爱。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指尖很欢快似的刮了刮她的鼻尖。
再这样下去,可是会被吃掉的哦。
池棠一觉睡醒时,房中的所有人都立刻察觉了。
她迷迷糊糊地嘟囔着爬起身,打了个哈欠,很快看清四周的情况噤声了。
还在夜里,一室的寂静,只有后院水缸中偶尔传来不规律的滴答声,安定、山姥切、宗三和大包平各自呆在不同的角落里。
明明所有人都醒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人作声,让池棠自己一个人在那自以为静悄悄地走来走去。
桌上响起瓷杯轻微碰撞的声音,她倒水轻轻抿了一口,失去了热气的井水冻的她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于是整个人立刻就陷入了手足无措的羞耻与不安中。
她完完全全记得大包平大人将她救下后发生的事情。
难道她真的如那个巫女所言……但、但怎么可能?她根本就不认识她…可是身体……
回想起那时候在付丧神背上的一举一动,每一股快慰都让她渴望得到更深入的接触,而渴望对象是谁不言而喻。
池棠臊红了脸,握着被子的手轻微颤抖着。
她……嘶。
一不留神牵动了哪里,她立刻捂住吃痛出声的嘴巴,赶紧去看靠坐在不远处的四人,见没有惊动他们才松一口气。
大人们一路奔波,肯定累……
……是了,这一趟不必要的旅程,本就是因她而起的。
池棠的神情黯然下来,忽略了浑身莫名的酸软不适,她想起三枝殿临别时曾言“不必怀有愧疚,这不关你的事”,但她又怎么能真的做到漠视他们的心情呢。
就连她都如此痛苦,身为臣下的付丧神又会是何种滋味。
池棠默默坐回地铺,干草上叠了好几层洁净的布帛,一点也不会感到硌人。她在昏黄的光中抱膝坐了一会,起身拿起了那些褥子。
传入付丧神耳中的悉悉索索很快就停下了,紧接着先是离她最近的宗三感觉到了有人蹑手蹑脚来到跟前,他暗自皱眉,正打算睁开眼睛。
下一秒,随着人影的靠近,一张燥暖的布料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宗三一愣,一时间竟然就这么继续闭着眼睛了。裹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还残留着人类的体香……明显是她最贴身躺着的那一层。
走到安定身旁时,她先是帮忙轻手轻脚解开了额上的护额,折叠放在一旁,才替他盖上薄布。
而山姥切国广……池棠一路上自知受他照拂良多,如法炮制松了他头上的绑带,看着他虚抱着佩刀入睡的姿势,想了想回到地铺拿来了扁扁的枕头。
感觉到自己的刀隐隐要被抽走,国广下意识紧了手指,察觉到那股力量停下后,他又僵了僵,最后还是不着痕迹松开了。
她用着更轻的力道将那柄深蓝的打刀拿了出来,放在他垂下的手边,而后用枕头代替佩刀塞了进去让他抱着。
“……”
笨蛋吗,哪个武士会被这样折腾来折腾去都不醒的啊。
这么想着,他却一动不动。
给国广也盖好被子后,池棠拿着褥铺犹豫地看向了最远的那个人。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大包平一颗心越吊越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来好还是要这么继续装睡下去。……他在紧张个什么劲啊!…睡觉,真的睡觉!!
但越是这么想着越是露怯了,长长的四肢凝固了一般完全不敢动弹,紧闭的眼皮子却在打颤。
话说为什么都要装睡?他刚才明明看到宗三那家伙把被子拉高了一点……搞得现在进退两难,想把她吓回去都做不到。
唔…嗯嗯嗯……可恶,别过来了…!
要被发现——
“……做噩梦了吗?”池棠愣愣地看着太刀糟糕的脸色,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而脸颊发红的她蹲了下来,忍耐着害羞,慢慢伸手去抚平他的眉眼。
“把这梦给貘吧。”她小小声地说道。
指尖抚摸到眉峰,根根分明的眉毛略显驯粗,落在指上有很明显的触感。她顺着轻轻摸了摸,太刀的眉真的就随着她的话语而松动了,池棠讶异过后,眼神逐渐柔软下来。
“食梦貘大人,可以的话把我的好梦都给他们吧。”
她的声音静悄悄的,本就只是说给自己听的祈愿,最终却真的落入了「神明」的耳朵。
在屋里转了一圈,池棠还是睡意全无,想起来还没见到长谷部大人和清光大人,犹豫了一会,便走到门边撩开了厚厚的帘子。
只探出了个脑袋,便和侧望过来的长谷部视线对个正着。
“……”池棠讷讷,从屋里走了出去。
身后的门帘合上后,静谧远去,能听到镰仓时代的夜风飒飒,草际鸣蛩,惊落梧桐。而长谷部双手抱胸,斜靠在两米外的墙上,一言不发看着她。
黑色的装甲泛着冷光,胸前两侧的白色神职领带飘动。
池棠上前两步后就没有再靠近了,有些畏畏打了声招呼,“…长、长谷部大人。”
似乎觉得她的神情碍眼,打刀随意回应一声后把头扭了回去。
“……”池棠望着他冷漠的侧颜,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又有酸意涌上心头,她站在原地踌躇再三,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对…对不起。”她终于鼓起了勇气。
压切长谷部是个怎么样的付丧神,池棠从来到本丸的第一年里就已经一清二楚了。
烛台切大人口中的他克忠、自律、严谨,每一个形容词都曾令她惴惴不安。这样一个视主上为存在意义,奉主命为前路指引的神明,对池棠这种来客毫不客气并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
他总是表现出难以相处的模样,事实他也正是如此做的。
但偏偏他无法真正如自己呈现出的一般冷血无情。
无论嫌了多少次麻烦,最后总能等来他的“顺手”解决。无论对她的语气多差,总能发现他的动作是那样耐心十足。
他的温柔从不轻易给她。
这样一个除了对待主上并没有过多执着的刀剑,如今被她剥夺了最后亲口道别的机会。
“对不起。”她忍不住重复呢喃,眼泪滴落在有些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渗下去没了踪影。
“……为什么道歉。”长谷部沉默了很久,问出了和山姥切一样的问题。
她又有泪珠接连砸下,“三枝殿…明明要卸任了,你们却因为我的缘故……我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无法……”
“不关你的事。”看着她紧攥的双手,他淡淡打断。这个人类要说什么其实长谷部心里早有预感,毕竟她的性格如此。
“回去睡觉”四个字都预备吐出喉咙了,对面的人却仿佛被彻底刺激到了,呆呆站在原地片刻后,猛地抬起头来看他。
泪犹挂坠在眼睫上,黑润的瞳中第一次蕴含了一丝愤怒。长谷部愣了愣,不自觉站直了些,看着她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拽住他白色的领带,迫使他弯下腰来。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她昂起头看他,语气竟带了质问。
她的眼尾因为激动而泛着微红,紧紧盯着他,“就算如何惩罚我都好,一句不关我的事算什么…?”
“难道你们觉得我真的能全然不顾你们的感受做到独善其身吗?”说罢眼泪又不争气涌出,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就让她的情绪大起大落,耻辱、惧怕、羞赧相互掺糅,此刻更是觉得难过得不行。
“如果真的与我无关,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我讨厌总是麻烦三枝殿,也讨厌总是令你们不快。”她将数月以来的迷茫无助统统宣之于口,呜咽着大哭起来,“呜呜……可是好像怎么也做不到。”
长谷部紫色的眼瞳微缩,唇几度张了又合。
激愤的情绪还没消退,池棠蓦地松开了握紧的手将他推开,口不择言,“在那个的时候我就想走了的…那个时候我就该走了的!!”
“我再也不要……”
“你说什么?”长谷部倏地拧眉,一把握住了她缩回的手腕。
男人蛰伏着不悦与疑惑的眸光让哭得快要打嗝的池棠一愣,数秒后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顿时像被浇了盆冷水,另一只手伸去掰着他的手指想要抽身,“没、没……”
长谷部看着女人一副惶恐想要逃跑的模样,按捺了几次才没有出言询问她话语中的漏洞。终于等到她的情绪宣泄完……总有机会能弄明白的,现在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换过很多主人。”
他轻轻一句话,就把不断挣扎的人,安抚了下来。
“……”池棠慢慢停下了动作,抽泣着看他。在长谷部眼里,像一朵被狂岚摧残后的小花,瓣叶都已经萎蔫,惨兮兮地滴着水。
“要是每一个都舍不得,那是不是不用活了。”他单纯地陈述着事实,垂下眼眸望着身前的人,伸手替她抹去了眼泪。
“不必违心宽慰。”她的眼睛红的像只兔子。
长谷部一噎,屋檐上便传来了扑哧声,池棠惊愕地抬头,才发现清光在上面托着下巴眼眸带笑,不知道围观了多久。
不止是一起在守夜的打刀,长谷部清楚屋里的人肯定都醒了。他揉了揉额角,再度开口,“……说不在乎是假的。心里确实不好受,但是我们尊重主人的选择。”
“三枝殿愿意听从政府的调配,那么我的忠诚,就是完成主下达的最后一项任务。”他拭完泪的手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保护你。”
四目相望,他知道,此刻有感情在滋生。
——他放任了。
“……”池棠被付丧神眼中的神情动摇了。不是之前的想法,而是内心的某处,动摇了。
她显得不知所措,长谷部以为她还无法释怀,嗓音有些喑哑,透露出了一丝罕见的无奈,“……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固执。”
“想要惩罚是吗?”忽然间他挑起了眉,微微勾唇,露出了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笑意。池棠愣愣地看着他,这幅张扬的神情,他只在面对主殿和战场时出现过,从未对她展露。
笑里带着七分自信,三分傲慢,还有唯独对她的越礼僭肆。
长谷部伸手拨开她垂落在肩上的长发。
“那你不要后悔。”
他旁若无人,捏着她的腮,俯身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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