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伯利庄园与伦敦之间路途遥远, 大概有一百英里。
这个时代还没有火车,虽然前两年已经有人发明了蒸汽机车,但是速度非常慢, 需要更多的改进才能作为交通工具使用。
索菲亚猜想至少还得十年才能看到火车在铁路上行驶。到那时候, 从伦敦到德比郡也许就只需要几个小时, 不像现在坐马车要两天才能到达。
幸而如今的公路网还算发达,道路十分平坦, 马车行驶在路上完全没有压力。
不过修建公路是要花大价钱的, 成本自然要收回来, 所以大多数公路都是收费的。每次经过关卡都要先支付下一段路程的费用才能上路。
索菲亚和达西两家一起走,达西先生便让仆人把两家的过路费一起交了。索菲亚也没跟他客气,毕竟每次只是几先令,就算全程加起来也不过几英镑,他们都不差这点钱,何必斤斤计较。真要觉得过意不去, 最多以后送点小礼物给达西小姐当回礼就是了, 话说当年她送给达西小姐的两条裙子就将近十英镑, 现下实在不必为这点小钱费心。
因此对于达西的慷慨举动, 索菲亚只是大大方方地道了声谢:“反正还要在你家叨扰两个月,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此时达西正和她们一起坐在马车里,毕竟日头已经升得老高,继续在外面顶着大太阳骑马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听到索菲亚的话,达西郑重道:“你不必放在心上,这些小事都是作为主人应该做的。能请到你这样的贵客, 是我们的荣幸,自然要尽可能地提供方便。希望你能在彭伯利度过一段愉快的日子,到时候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提出来。”
“是啊,你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告诉我,”乔治亚娜开心地说,“我可是很期待接下来的日子,彭伯利庄园里有很多地方可以玩,我们还可以到附近的景区去,是吧,哥哥?”她转头问兄长的意见。
达西看到妹妹活泼的样子也很高兴:“我倒是没意见,不过玛格丽特夫人过几天就到了,到时候你想去哪都得她同意才行。”
乔治亚娜一时有些忐忑,生怕这位家庭教师不好相处。
“不用担心,玛格丽特夫人很好相处,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你有正当理由,想去哪玩都行,”索菲亚边安慰她,边调侃道,“就算你想跑到湖区旅行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能说服她。”
“怎么说服?”乔治亚娜好奇道。
“比如说,你可以从大自然的伟大力量谈起,说到大自然对艺术创作的巨大影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去湖区旅行对你的绘画技能大有裨益。”
乔治亚娜闻言忍不住捂着嘴巴嘻嘻笑起来。
达西忍俊不禁,跟着打趣道:“恐怕乔治亚娜没有你这样的口才,你的经验对她来说行不通。”
“我倒是还有很多其他经验可以传授给乔治亚娜,不过似乎有教坏你妹妹的嫌疑,我想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免得到了彭伯利却被你拒之门外。”
“虽然我不至于做出那种无礼的事,但如果你真教坏了我妹妹,我想你很可能会失去我的友谊。”
“噢,我可不想失去你的友谊,看来我得提醒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了,哈哈……”
谈笑之间,时间过得很快……
大概中午时分,一行人便来到途中一个驿站,他们要在这里换马。因为马匹的耐力有限,不能连续不停地奔跑。
不过换上的马并不是驿站的,而是他们自家的马,在出发前两天便另外派马夫赶着马提前在驿站候着了。
这种做法当然是比较奢侈的,不是一般人家能承担得起的。首先你家里要有好几个马夫和好多匹马,这样一来平时的开销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另外马夫提前赶到驿站,吃住都要多花钱,甚至马匹养在驿站的马厩里也是要交钱的。
所以一般的有钱人家,即使家里有马车,出远门时也不会用自家的马,而是沿路租用驿站的马,这样一站一站轮换下来。
不过对于达西这种土豪而言,他自然是不在乎这点花费的,除非是突发意外来不及计划好行程,否则他当然还是更倾向于用自家的马。
至于索菲亚,虽然家里人做这种长途旅行的机会并不多,但为了公爵的体面,家里的马夫马匹都是管够的,此时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当然要用自家的马啊。
在路上一连奔波了好几个小时,不仅马儿劳累,人也会觉得疲乏。趁着换马的时候,他们也下来在驿站里休息了一会,吃了些东西。
之后一行人便又继续前行,临近晚饭时间,他们到达了北安普敦。这是个毗邻康涅狄格河岸的城镇,虽不如伦敦繁华,但建筑都十分有特色。
他们在镇上的一家旅馆投宿,计划在这过一夜,等第二天早上再继续上路。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没想到第二天清晨却突然下起了大雨,他们只好推迟出发的时间,期盼着这雨不会下太久。
不过直到早饭时间,外面的大雨都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吃完饭,乔治亚娜看着窗外密集的雨帘,脸上带上一丝愁绪:“都已经10点多了,这雨怎么还不停?要下到什么时候呀?”
索菲亚也有些无奈,下雨天留客天,说不定今天都走不了了。
她叹气道:“这个问题大概只有上帝知道答案……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慢慢等吧。”
达西出远门的经验丰富,提醒道:“就算雨停了,我们也不能马上出发。下这么大的雨,道路肯定会变得十分泥泞。”
索菲亚挑眉:“这么说,我们要在这多住一晚了?”
“很有可能。”达西点头。
乔治亚娜问:“那我们今天要干什么呢?外面在下大雨也出不了门……”
“我带了几本书,你要不要看?”索菲亚提议道。
“好啊,是什么书呢?”
“有几本诗集、历史书,还有一本小说,”索菲亚说着看向达西,“达西,你不会反对你妹妹看小说吧?”
“原则上来说,我并不反对。作为一种文学形式,小说自然有它存在的意义。虽然某些小说所传达的思想的确有害,但也不能一概而论认为所有的小说都无益。彭伯利的书房里就藏有很多小说,我自己也看过不少。不过,我有点好奇,能让你随身携带的会是什么样的小说?”
“《格列佛游记》,我认为很有意思的一本小说,虽然早就看过了,但还是会不时地拿出来翻一翻。”
“《格列佛游记》?我好像听过……”乔治亚娜回想了下,“对了,小时候哥哥给我讲过里面的故事,是吧,哥哥?”
“是的,我是简单说过里面的故事。”达西点头,心里有些意外索菲亚居然和他一样喜欢这种讽刺小说。
索菲亚暗暗觉得好笑,拿一本讽刺小说当童话故事哄孩子,真有意思,不会是他从没看过童话故事吧?
她看着达西道:“这么说,你一定不会反对乔治亚娜看这本书吧?”
“当然不会,虽然……”达西欲言又止,“嗯,当故事书看看也不错。”
他大概是想说乔治亚娜可能看不懂里面的隐喻吧,索菲亚猜想。
她忍着笑说道:“是的,乔治亚娜,你可以看看,也许会看出不一样的东西哦。”
于是索菲亚便让南希去行李箱里找出那几本书,拿过来给达西小姐看。
她自己却是让旅馆招待找来几份报纸,一份份翻开来认真浏览着上面的新闻。
达西有些惊讶,他还从没见过这样喜欢看报的年轻小姐。
他发现,索菲亚的兴趣爱好总是比较,呃,奇特。
索菲亚眼角余光注意到他一直看着这边,以为他也想看报纸,便把桌上的报纸朝他推了推:“你想看就自己拿。”
达西下意识拿起一份报纸,漫不经心地看着上面的文字。
原本在看书的乔治亚娜注意到索菲亚看报的举动,也有些好奇,但还是等到她看完放下手中的报纸,才开口问道:“索菲亚,你每天都要看报纸吗?”
“是的,只要有时间就会看。我不一定每天看书,但基本上每天都会看报纸。”
达西听到她们的对话,抬头问道:“这么说,你认为看报纸比看书更有益?”
“嗯……怎么说呢?”索菲亚沉吟道,“报纸和书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出版物,不能简单地说哪个更有益,它们对人们来说缺一不可。但从某种角度来说,我的确更加看重报纸,因为它更具时效性,可以让我们了解到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着什么,以及人们对此又抱有什么样的看法。而且有时候,你可以从中看到很多有趣的事情。”
乔治亚娜好奇地睁大眼睛:“有趣的事情?比如说?”
“比如说……”索菲亚想了想,尽量找了个乔治亚娜能明白的例子,“比如说,前几年煤气灯刚刚出现在大街上时,报纸上曾刊载了一幅讽刺漫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漫画的题目叫《在蓓尔美尔街瞧煤气灯》,其中描绘了当时人们对煤气灯这种新事物的种种不理解与不赞同。而刚才看到报纸上煤气公司的新闻,我不禁想到,如果漫画中的人物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他们今天又会是什么想法呢?会不会为过去的无知言论感到羞愧,恨不得从漫画中跑出来把那幅罪证销毁?”
“嘻嘻,你的想象力真丰富!”乔治亚娜点头,“嗯,新事物一开始总是不容易被人们接受的。不过,你提到的煤气公司新闻是什么?”
“喏,就是你哥哥手上那份《观察者报》的头版新闻,不如听听你哥哥的看法?达西,你应该看完了吧?”
达西心里一时有些窘迫,他根本不知道索菲亚说的是什么新闻……
刚刚他心不在焉的,什么也没看进去,脑子里想的似乎都是索菲亚的种种奇特之处。
幸好他向来沉着冷静,面不改色,此时面对索菲亚的问话,他不慌不忙地低头扫了眼新闻,有了个大概了解,然后才开口。
“嗯,索菲亚,我赞同你的观点。多看些报纸是有好处的,可以让人增广见识,”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然后把报纸递给妹妹,“所以,乔治亚娜,你自己看看这则新闻,思考一下,然后再说说你的看法吧。”
啊?原本只是想听听趣事的乔治亚娜,没想到突然多了个学习任务,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乖乖地接过报纸,认真阅读起来。
索菲亚也有些意外,这不太符合达西对妹妹的一贯作法,不过她乐见其成,乔治亚娜的确需要多了解些世事。
达西此时却是暗暗皱眉,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邀请索菲亚去彭伯利的决定是否正确。
她虽然没教坏自己妹妹,但是却对自己产生了难以预测的影响。
他暗暗提醒自己,要保持距离,他还不想失去她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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