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觉察出自己在他人梦里，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许久以后，也许会有人这么回答：
魏无羡：避尘。
蓝忘机：天天。
但这些回答都不是聂怀桑的答案。
聂怀桑，一个虽然骗人、养鬼、装傻充愣、热衷挖坑，但知道自己是个好男孩的好少年，当然是不会在没有拿到驾照之前随便开车。
此时的他，当然是，嘿嘿嘿嘿嘿嘿~
他假装随意道：“蓝湛，你和魏婴，是什么关系啊？”
微微勾起唇角的蓝忘机楞了一下，很自然地回答：“挚友。”
呦呵！蓝曦臣的梦境里，蓝忘机这么坦诚的吗！
可惜不是本人，遗憾。
吃到巨瓜，他下意识地唤声老鬼，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梦境里。又转念想想，老鬼说他绑定魂魄，怎么离个魂就不见鬼影了？
聂怀桑继续追问：“那你和聂怀桑呢，你和聂怀桑什么关系？”
蓝忘机眼神游移，显然是蓝曦臣也不知道对蓝忘机而言，聂怀桑算是什么关系。
你我本无缘，全靠魏无羡——大概是这么个关系。
“同窗好友。”这回的语气就不是那么坚定。
有一说一的蓝忘机也是OOC，聂怀桑确定了这是个梦，如此坦诚的蓝忘机，也只有蓝曦臣会有这样的美好的想象。
他环顾四周，周边的同窗和清晨那些蓝氏族人一样，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侧影。
确定这是个梦，聂怀桑脑子里马上冒出了十个八个方案，每一个都把认真上学堂抛到十万八千里——蓝曦臣梦里的聂明玦，总不会不远千里跑来把他拎回去跪祭刀堂？
“老鬼，老鬼？”为了避免翻车，聂怀桑小心翼翼做最后一次确认。
很好，无鬼应答。
聂怀桑乐坏了，他蹦蹦跳跳地跑到屏风后去看蓝启仁在做什么。其实他好奇很久了，他在兰室上了两年课，上到兰室都已经有他专座了，每次都看到蓝启仁在屏风后歇着，就是不知道在干什么。
像每一个对老师办公室好奇的学渣一样，他悄悄探头，便见蓝启仁面对着屏风，擦拭着手里的一柄玉箫。察觉有人观望，眼刀子就欻欻过来了。
聂怀桑吓了一跳连退几步差点没把屏风带倒。蓝启仁没追出来。
聂怀桑同手同脚地走出兰室，站在木回廊上思忖自己去干嘛。
没道理做梦还要他乖乖坐下来坐几个时辰。
去藏书阁找关禁闭的魏无羡玩？再把他拐去彩衣镇逛吃逛吃？
那么问题来了，蓝曦臣梦里的聂怀桑，会陪着他胡闹吗？
2
事实证明，不会。
蓝曦臣眼里的魏无羡居然是个好学生，义正言辞地说自己要认真抄家规。
他这是对魏无羡的拆家属性有什么误解？！
魏无羡在藏书阁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乱翻各种杂书，然后是研究各种乱七八糟的术法，再然后是逗蓝忘机。
至于抄家规？现下就是蓝忘机在，也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会管他是不是自己手抄？于是魏无羡就偷偷委托了自家印坊......直接把家规刻成他自己字体的雕版。
蓝曦臣啊蓝曦臣，你看人的眼光不行啊！在别人梦里放飞自我的聂怀桑大摇其头。
他眼里的蓝忘机，居然会笑，为人还很坦诚？魏无羡为人居然如此正气凛然，恪守规矩？
不知在他心中，自己是什么样的呢？
本打算去彩衣镇玩一圈的聂怀桑当下便拐了个弯，走向寒室。
3
出人意料，家主居所的禁制没把聂怀桑拦在外头，大概是梦中的蓝曦臣默认此地他可以出入。聂怀桑在门口探头探脑，很快被梦境的主人发现。
“怀桑？你不在学堂上，怎么跑到这来了？”
聂怀桑一愣，理所当然道：“今日休沐啊，曦臣哥哥忘了吗？”
蓝曦臣恍惚了下，“是，是吗。”他点点头，“最近有些忙，确是我忘了。”
聂怀桑笑嘻嘻地走过去，给坐在椅上的青年揉额角。蓝曦臣有些不适应，躲了一下，而后便默默承受。
揉了一会，他放松下来，随口道：“既是休沐，怎么不去附近城镇玩耍。”
聂怀桑偷偷觑他神色，斟酌着自己的回答：“我近日也有些累，想好好歇一下。”
“嗯......”蓝曦臣轻轻拂他的手示意可以停下：“也是好事。波谲云诡，你还小，别掺和进来。”
原来在蓝曦臣眼里，他还是个小孩。
也是，如果不是把他当小孩，他又哪里能钻那么多空子还不被拆穿呢？
聂怀桑从袖子里抽出锦扇给他打扇：“曦臣哥哥，你事务处理完了吗？”
蓝曦臣又微微恍惚了一下，蹙起眉：“既然今日无课，叔父为何不在？”
聂怀桑随口给他补全梦境：“我方才看到蓝老先生在龙胆小筑那边擦一把笛子呢。”
蓝曦臣一怔，失笑：“是玉箫。什么笛子。”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那是慕红尘。是我父亲的法器。”梦里的蓝曦臣也格外坦诚。
“青蘅君的法器......？”
“前情，你应当也知晓，我便不赘述了。”蓝曦臣垂袖，化出白□□箫，送到唇边，轻轻吹出一声幽咽，“而后，”他这个而后的背后，多少情仇爱恨，幽幽化作烟尘，【“他秘密地将我母亲带回云深不知处，不顾族中反对，一声不响地和她拜了天地，并对所有人说，这是他一生一世的妻子，谁要动她，先过他这一关。”】
聂怀桑摸了摸鼻子，梦里的曦臣哥哥，倒是不把聂怀桑当外人。
然而清醒的聂怀桑，却有一点点尴尬......
【“礼成之后，我父亲便找了一间屋子，把我母亲关起来，又找了一间屋子，把自己也关起来。名为闭关，实为思过。”】
聂怀桑脱口而出：“那你们兄弟俩是怎么来的？”
蓝曦臣的表情显见地空白了几秒。
聂怀桑轻咳一声赶紧补救：“这不是重点，不是重点，您继续。”
蓝曦臣方才酝酿的一腔惆怅此刻都灰灰而去。
他顿了顿，又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把尾收了：【“你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吗？”】
聂怀桑其实很想说既然能有你们兄弟俩，其实关两间屋子也没什么影响。但他及时阻止了自己不合时宜的皮，认认真真地回答：“青蘅君是过不了自己那关。他或许是觉得，自己若是幸福，会对不起泉下恩师吧。”
“你会觉得，他们是自找苦吃吗？”
聂怀桑耸耸肩：“这世上所有爱憎会与求不得，都是自己不放过自己。”
如果他能放过自己，就不会苟在云深不知处当一个弱鸡。应该赶紧修炼，招兵买马，架空聂明玦，早早成为此界巨擘。
“呵，”蓝曦臣不知道面前这小东西人不大，能力不行，心倒是很大，他幽幽叹了口气，“【族中长老，对我父亲的不顾一切，十分愤怒。蓝氏雅正闻名，我父亲此行，不雅，不正。败坏名声。可是再愤怒，也没有办法，只得严守秘密，对外暗示姑苏蓝氏的家主夫人有隐疾，不宜见人。】”他无奈一笑，“直到，兰室那一个幻境，揭破了这个隐藏二十年的秘密。”
于是，这不再是青蘅君一人之事，更关乎蓝氏百年名声。
这也是蓝曦臣这几日在忙活的事务。
聂怀桑了然地点头，“嗯......”他小心翼翼地问：“那，青蘅君有说什么吗？”
蓝曦臣眸色微深，淡淡道：“我没有告诉他。”
“那......伯母呢？”
“我母亲，十四年前，便去了。”
“抱、抱歉。”聂怀桑讷讷。他白日里才听蓝曦臣说过，一时忘了。他没见过蓝曦臣的父母，蓝氏也没给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当家主母大办，外界只知蓝家主母幽闭，却不知其实她早已离世。
蓝曦臣摇摇头：“其实还得感谢梅姑娘。让我们知道，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母亲会动手杀人。”他眼神幽幽地看着手中的白□□箫，“我也曾怨过她的，”当他还是个孩童，“如果不是她，蓝氏会有一个，光耀仙门的家主。”
聂怀桑默然，安抚地拍拍蓝曦臣的头，就跟以往蓝曦臣摸他脑袋似的。心中叹道：虽然但是，如果没有她，也没有你和你弟弟啊。
面前这个微微有些感伤的蓝曦臣让他感到十分陌生。在他眼里，蓝曦臣一直是强大的，淡然的，温和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他总是能理智客观地对待，根本不会说出“如果”这种话。
而且，就算是“如果”，也该“如果”一下青蘅君啊。是青蘅君自己要纠结，非要自毁一生，人家可是恩怨相抵了。
三个人的故事，青蘅君只在结局拥有姓名。
“但我其实，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不是母亲的错。”蓝曦臣没有说那些孩提时期的孤独与迷惘，他喃喃着，“她被关在小筑里，每个月，只能见到我们一次。”
就像去牢里探望犯人。
“每一次，她都会把我们抱在怀里，问问我们近来学了什么，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他笑了笑，“她不太过问我们功课，但是，会给我们讲讲远方的人和事，讲她的故乡，讲漫山遍野的龙胆花，讲街边的糖葫芦、梯田里的泥鳅，和青稞做的糌粑。”
他摇着头，语气温柔，又带着些哀伤：“她曾有过的，那么美的故乡。”
聂怀桑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心绪有些混乱，一时分不清自己的难受，到底是因为蓝曦臣的梦中的软弱，还是因为那个失去了一切的姑娘。
蓝曦臣轻轻叹息，“我没有见到，那一次的幻象。”他有些迟疑地看着聂怀桑，“你还能，”而后他摇摇头，“算了。”
如果青行灯没有过分侥幸，宁可犯忌也要逼出蓝曦臣的弱点，聂怀桑此刻自然是拍着胸脯应下。此时他也只能看着蓝曦臣单手微微扶着头，遮着眼，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有晶莹，细看，又只是光落在睫毛上的璨影。
聂怀桑突发奇想，胆大包天——他站着，蓝曦臣坐着，这很方便他动作——于是他伸手一揽，把人按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头，软声安慰道：“乖哦，没事啦，想哭就哭吧......”
蓝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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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蓝曦臣眼里的蓝忘机：藏不住心事的小别扭。
蓝曦臣眼里的魏无羡：顽皮但是守规矩的好孩子。
蓝曦臣眼里的聂怀桑：？？？？？？
蓝忘机眼里的蓝曦臣：可靠的兄长。
蓝忘机眼里的魏无羡：微斯人，吾谁与归。
蓝忘机眼里的聂怀桑：你我本无缘，全靠魏无羡。
聂怀桑眼里的蓝曦臣：之前男神大腿曦臣哥哥，之后摸头抱抱乖啊哭吧。
聂怀桑眼里的魏无羡：狗头军师，率性天才。
聂怀桑眼里的蓝忘机：魏无羡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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