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如开挂,抱大腿不如开挂。
聂怀桑颇有些悲愤地想着,低头看自己化作棋盘模样的飞剑。
蓝曦臣并非不辨忠奸之人,只稍稍阻了一下,随即淡淡道:“不知这位道友姓名?从何处来?”
姑苏是蓝氏的地盘,再怎么厉害的过江龙,总得跟地头蛇打声招呼。
聂怀桑知道规矩,略略有些心虚,他曾在心中反复思量过,若是碰上蓝氏夜猎队伍,该如何应对,此时心中虽砰砰直跳,却是丝毫不露痕迹,依旧是弈老板那清朗含笑的嗓音:“鄙姓梅,散修一个,四海为家。”
“梅......”蓝曦臣显然是想起某位难缠的姑娘,面色微变:“梅道友,此乃姑苏地界,不知梅道友在此地夜猎,可有知会过蓝氏子弟?”
“哦?还有这规矩?”天才棋士略微讶异,面具挡住了他的神情,但他声音稍稍放低,表明自己无心为敌,“鄙人乃山野俗夫,不通俗物,失礼之处,还望勿要见怪。”
他抬头看了看黑魆魆的天色,“敢问道友可是蓝家修士?”
“在下姑苏蓝氏,蓝曦臣。”
“哦——”“梅弈”做恍然状,直言不讳:“难怪非要把我拦下,原来是要我去拜码头?”
除蓝曦臣外其余六位修士脸上均露不虞之色。
蓝曦臣淡淡微笑,这一笑宛若明月流照,映得此处恍然一亮,“倒也并非如此。戌时在外,深山老林,道友不见面目,凡人羸弱。在我蓝氏地界内,拦上一拦,情理之中。”
“梅弈”哈哈一笑,扬开折扇,在棋盘上起身:“说得好!路见不平,自然是要问问清楚。不过你问清楚之前,不如先看看这姑娘手里的剑。”
七双眼睛,十四道目光,当下便齐刷刷地转向了悬崖边颤巍巍,满脸恐惧之色的小姑娘。
手里的剑。
立刻便有人失声喝道:“是无剑!弘文君的无剑!”
无剑?原来不是天问,是无剑?聂怀桑心中暗忖。听起来还挺有格调,和魏无羡那柄“随便”一样很有无为大道的不羁。
蓝曦臣投来探询的目光。
聂怀桑遵循“梅弈”的人设傲然笑道,“我闻姑苏有酒,名曰天子笑,慕名而来,途径此地,便听闻此地有一‘吃人岭’......”
他三言两语说完了自己这几晚上的遭遇。
一位蓝氏门生思路非常清晰,发觉不对,不由疑惑道:“那你白日里,都哪里去了?”
“咳咳,”“梅弈”支吾着,“我——可没有因酒误事,当然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小孩子不要瞎打听。”
蓝氏诸人:......
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梅弈”挽尊道:“我早觉此地不甚寻常,以那虎妖实力,早就该被武师散修收服,又怎会生出‘吃人岭’传闻?既然已有了吃人岭传闻,为何村民们还能每日耕作不息,不甚惶恐?这也就罢了,那镇上人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吃人岭和虎妖,但是听闻虎妖被杀,却毫无喜色,这显然不合常理。”他“唰”地收起折扇,“除非他们一开始就知道,在‘吃人岭’吃人的,并不是那头老虎。”
蓝曦臣点头道:“道友有心。”
得到蓝曦臣鼓励,聂怀桑强压下不合时宜的兴奋:“辰冬,辰溪,虎妖,大虫。辰,虫,合二为一,便是蜃——在下便斗胆猜测,这一切都是蜃境。”
小姑娘站在崖边,夜风吹得她摇摇欲坠。
“让我猜猜。”不羁的天才棋手声声恣肆,即便面具挡住面容,风流溢于言表,“虎妖来犯,猎户坠崖身死,你回到村里,发现村里人都成了伥鬼,正要侵害于你,成了厉鬼的父亲回护,与村民们同归于尽?你跌入辰溪,有了奇遇,从此,辰冬村,便成了你的戏台子?吃人岭里失踪的人,粉墨登场,日日夜夜,陪你演这一场虎口脱身的戏?”他扬开那一柄写了“天元”二字的折扇,含笑逼问:“陈玲姑娘,我猜得可对?”
不待陈玲反应,诸人忽闻一声凄厉尖叫:“住手!”
屡次被阻,聂怀桑这回不再听话,折扇一掀,棋阵俱现,黑子白子星罗棋布,将人笼在其中,阵势惊人。
神之一手,一手九子,直把人家姑娘砸得惨叫连连。
那阻止之人方才现身,却是那六个女“村民”中寻死的一位。
还不待在场的修士们反应过来,那女子径自扑向崖边的姑娘,似是想要将她护住,聂怀桑五指一收,将棋子尽数收回。
蓝曦臣适时甩下一条捆仙绳,将陈玲绑得严严实实。
聂怀桑便听得老鬼一句语气平平的通知:【在各位阴阳师的共同努力下,成功将集结·BOSS蜃气楼进行封印。根据您在此次挑战中的表现,特发此奖励。】
他来不及看奖励,八人七剑围住两位弱女子,倒很有欺行霸市的味道。
他们等着来人自陈来意。
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在夜色里,目力过人的修士们能够看清她脸上的决绝和痛恨。
实在是很让人不明白,为什么这痛恨冲着救人的自己。
“关你们什么事……”她恨声呢喃,似是不敢对着修士妄语,却又倔强地直陈心声。
“姑娘,你身后……”那个才是罪魁祸首吧?聂怀桑有点不可置信。
“关你们什么事!要你们假好心吗!你们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所有的恐惧和绝望化作对施予善意者的愤怒,她仇恨地看着这群打破她平静生活的修士,“为什么!为什么要叫醒大家!玲玲什么也没做啊!我明明已经把她藏起来了啊!”她抱紧怀里的小姑娘,苍白无力的控诉声声泣血:“明明大家都活得很欢喜啊!这样很好啊!与你们何干!修士就了不起吗!非要多管闲事彰显你们有多厉害吗!”
她前言不搭后语,聂怀桑有点懵:“小姑娘,你,我……蜃境困人,我这救人还救错了不成?”
“与你们何干!啊!”那姑娘放声大哭起来,怀中的女孩便挣扎着伸手去抚她的脸,“要你们假好心吗!”
聂怀桑:“……”他有点想把这个也捆起来。
蓝曦臣到底多几年阅历,听得几句话便明白过来,低声温和道:“蜃境噬人,久困其中,会在矇昧中丧失神魂。姑娘愿意,可问过被困的其他人是否愿意?”
那女子赤红的双目转向他,声音从低声到尖声:“他们本也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便也罢了!你可有想过,把他们叫醒,死的会是我们?你叫我们一群失了清白的女子,如何在世上活下去?不,你们不会想!你们是仙师,是仙长,世人于你们不过蝼蚁!你们可有在乎这群蝼蚁如何活下去?”
蓝曦臣蹙眉严肃道:“俗世有法纪,仙门亦有规矩。坏了规矩,就受惩戒,若是犯了任何事,都一句‘死了便也罢了’,那世上规矩又有什么用?”
聂怀桑这才有些明白这姑娘是在发什么疯,这群人被蜃境困在这辰冬村,怕是背后还有些故事。他仿着魏无羡吊儿郎当的语气道:“你可见过,这世上有人为一群蝼蚁将自己置身险境?又为一群蝼蚁,酒也不喝,觉也不睡,温香软玉不消受,日日奔波劳碌,降妖除魔?这蝼蚁待遇未免也太高!”
那姑娘冷笑道:“不过是沽名钓誉!”
聂怀桑也冷笑一声,不顾蓝曦臣的开口劝解,直接打断道:“有趣,实在有趣!妖魔鬼怪横行祸害,你不怪妖魔伤人,却怪修士沽名钓誉。”
他一扇扬开,切了古笼火,直接禁言了想要出言阻止的蓝曦臣。他现在可不是低眉顺眼的聂怀桑,而是古怪恣肆的散修梅弈。
趁蓝曦臣正有些震惊地忙着解咒,他步步逼近,微微眯了眼:“世人欺辱你,觉得女子失了身子,便不再清白,你不怪世人狭隘,却怪救你的人不该惊扰你美梦。”
那女子浑身一震,震惊地看着“梅弈”。
“姑娘,某不是个好人,也无心‘沽名钓誉’。某不过碰上有趣的事,解个谜,凑个热闹。”压低了的清朗嗓音,尾音带了丝邪气:“以姑娘的话来说,姑娘又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便罢了,姑娘于某不过是蝼蚁,既是蝼蚁,是死是活又与某何干呢?那姑娘哭哭啼啼在这,又是闹什么呢?是觉着自己不是蝼蚁想要抗争一把,还是觉着修士会怜惜蝼蚁弱小,而放你一马呢?”
“宁可混沌地死去,却不敢清醒地活着。”他在棋盘上俯身,在她眼前低语,“敢在掌握你生死的修士面前痛诉,却不敢接受一切,惩戒仇人,挺胸抬头,活下去吗?”
她浑身颤抖起来,眼泪大颗大颗下落,颤抖着,惨笑着:“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2
此间事了,蓝氏收尾。
回云深不知处路上,聂怀桑查看自己获得的奖励。封印蜃气楼后,除了常规奖励,还掉落了一个特殊物件。
“这是什么?”他打量着这张召唤符式样的契约碎片。
装死了一个晚上的老鬼终于吭气:“酒吞碎片。”
“和其他碎片似有不同?”
“你在百鬼里打到的碎片拿到现世,也长这副模样。”
“那我有这一页碎片,能做什么?”
“可召唤酒吞作战,近两刻钟。”五十分之一个24小时。“占一个出战位。”
“有何后患?”
“并无。”
聂怀桑翻了翻式神录未收录里酒吞的技能,叹息:“这比召唤出酒吞还好用啊。又不用做任务,就能够用技能?”
“SSR碎片很少见,这回是因为触发了‘鬼女’关键词,才送一个酒吞碎片。因为当前状况下,你不可能通过与其他阴阳师交换碎片,拼完一整只SSR,所以规则才对阴阳师大人这么友好。”
“友好。”聂怀桑玩味了一下这个词,突然醒悟,“嘶,老鬼,我怎么觉得,我说话好像越来越像你了啊?”
“有吗?”
聂怀桑细细琢磨:“真的有。若是往常,我看到那些因着失身,寻死觅活的姑娘,只会觉着她们可怜。”
“这世上谁不可怜呢?”
“对对对,就是这种,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说风凉话的语气!”聂怀桑寻到了根源,“以往我只会想她可怜,与你相处久了,就开始什么事都要居高临下地评判一二!你说说你说说,是不是你的错?!”
老鬼一时竟无言以对,呆了一会儿,冷声道:“那是因为你本质杠精!”
“杠精?”聂怀桑学到了个新词,十分新奇,“原来,你这般什么都能说上几句风凉话的模样叫做杠精?”
老鬼:“......”失策!
3
承“梅弈”的情,蓝曦臣邀其作客云深不知处。
“梅弈”自然是以好酒、恶矩为由婉拒,并提议自己遍游姑苏之时,偶尔加入蓝氏夜猎队伍,以此名正言顺分享封印任务。蓝曦臣代表姑苏蓝氏欢迎外援加入,而后便领着不知为何还未恢复记忆的蓝淮匆匆离去。
这让聂怀桑有些好奇。
“蓝淮究竟是什么人?”于是夜里入梦,他这样问蓝曦臣。
当下便被陡生的防备之心弹出了梦境。
聂怀桑:哭唧唧,曦臣哥哥有了自己的小秘密!都不跟我天下第一好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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