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凉茉来盘龙殿被告知西凉已经入睡, 便不打算进殿, 离开时听得福海提醒自己的话时,心中诧异。
她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小声地问福海, “公公这是何意?”
福海讨好地笑着, “陛下对公主素来宠爱,定不会真的做出伤害公主的事。可是公主也要顾及顾及陛下的心情才好。毕竟人在病中, 多思多忧多虑……”
他就差没明着说, 皇帝一个人养病就爱胡思乱想了。
“那依公公的意思?”
要按福海的意思,那当然是把楚夫人从佛堂里接出来照顾西凉帝,有楚夫人从中调合, 三个人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可是他不好直接这么明说呀,“若是能有人陪陛下说说话, 心情好了,陛下的身体也就好得快,自然不会想那些了。”
李凉茉会意地点点头,“这样啊。那便从明日开始,安排后宫的妃子与皇子公主们轮流侍疾,两人一组, 由公公好好教导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公公觉得如何?”
福海:“……”
他当然觉得不好。可是对上李凉茉温柔到瘆人的笑意,他突然觉得脑门生凉,半个“不”字也不说不出来。
李凉茉轻笑出声,“还是本宫对父皇最贴心,不让父皇亲近亲近自己皇子公主们, 他又怎么知道自己生养的那些是歪瓜裂枣还是才子佳人呢?多谢福海公公提醒本宫。”
福海听着冷汗涔涔,觉得公主比西凉帝更可怕。
若是陛下问他,为何会突然召这些陌生人来侍疾,他要如何回答才能保住小命?
李凉茉可不关心的他的难题。
对于她来说,旧主还未死便觅新主的行为可以理解,却不能原谅。若福海当真有能为他分忧解难的能耐,或许真能留他一用。
她真正关心的,是文考的推行。
朝堂上每日必吵,纵是有她先前埋下的人手,政令依旧难以下达。让后宫妃子皇子公主们每日去侍疾,倒是给有女儿在宫中的世家们敲了个警钟。看重女儿的家族担心落得与贤妃家族一样的下场,不敢再与李凉茉为难。
开文考的消息放入民间,更是引起一番巨浪,大街小巷里都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世家子们瞧着光起浪声不见浪花,越来越得意,去丞相府商议着要给摄政公主一个教训。
有人编了词,在大街小巷里传唱,嘲讽李凉茉不顾祖宗礼法,牝鸡司晨。
转天,便有了新词出来,夸赞文考是西凉强大之必经,不拘一格。
两方相争,竟难分高下。
第五日,上朝的官员只余一半。
李凉茉面色平静,听着邬云为罢朝的官员找了一个又一个的理由,不置可否。
下朝后,一件件慰问的礼物送到了各位大人府中,并得内侍一句:“公主命各位大人在家中好生修养。若有才俊,也可报知公主早做安排。”
这种既是敲打又是讨好的做法,落在不同的人心里有了不同的含义。
接下来五天,部分罢朝的官员回来了,不过,大部分还是没有回来。
李凉茉每天回到宫中,能听到芸竹向她禀报的谁家的谁谁谁又在背后等着看她的笑话。
夜里,劭云太子会出现与她分析现在的局势,李凉茉听得眉头微拧。
纵是先前邬云答应了帮她,她心底深处对这个人也没法子真的信任。
可既然是劭云太子说这样能行,她便对可能达到的结果深信不疑。
到了第十五日。
韩栋称病。
得到消息的世家们乐翻了天,楚赫霖与世家子聚在丞相府,大笑道:“没了韩栋,一个没落的陈家就是可以随手捏死的臭虫,只是可惜韶华公主还未过门就要当寡妇了。”
邬云听着这话,笑容格外温和。他乐得见陈修与韶华公主的婚约作罢,可话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总是带着一股难言的臭味。
疾云瞧了楚赫霖一眼,觉得他大抵不能如愿了。
是夜,劭云太子进宫,与李凉茉商量了许久。
翌日早朝,李凉茉把文考的事情交给邬云去办,众人皆惊。
邬云笑着未应,反而问道:“公主一向与臣看不对眼,把这么大的事情交到臣手中,不怕臣给公主办砸了?”
“办砸的最坏结果,也不过是回到原位。而且,太师已经办成一半,丞相若是连余下一半也办不成,又有何颜面再做西凉的丞相?”李凉茉笑意温柔,如轻绽的茉莉,“陛下极为看重丞相的才华,曾在本宫面前多有夸赞。本宫相信,只要丞相想做,一定能做到。如若做不到,那必是丞相未对西凉尽心。是也不是?”
邬云失笑。
虽则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话语,今日亲耳听她说出来,心中微妙。
“臣定当,不负公主所望。”
李凉茉只是按着劭云太子让她说的话来说,即便相信劭云太子的判断,真听到邬云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在朝堂上,她未再多言。
下朝时叫住他,“丞相不看好这项举措,为何要应下?”
她看着他,目光幽深,似想要看入他的心底,“以你的野心,不可能把本宫放在眼里。你想做什么?”
“臣的心意,公主还不明白么?”
邬云目光热烈如昭阳,半点也不掩饰觊觎之心。
李凉茉心头一跳,觉得自己不该多此一问,“人心隔肚皮,丞相的心,则是隔了西凉的大好山河,叫本宫如何能猜得透?”
“……”邬云愣了一下,眼中飞速闪过一点自嘲,温和地笑开,“公主说的是。臣心里装的都是西凉的江山,如何会不为西凉考虑呢?臣要的,可不止一个空壳,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个,心是一样的。”
李凉茉今日刻意画了烟眉,眉头微微一蹙便透出浓深的愁态。
邬云瞧着这样,明知是两人商量好的妆容,还是因着她的愁态心里一纠,改口道:“公主是好奇臣心里到底是如何看待文举之事的?”
不等李凉茉发问,他便主动给了答案,“这是好主意,但于公主而言,不是好主意,此令一出,必将公主置于火上烤国,成,留一马当先之贤名,败,余惑乱朝纲之骂名。这等责任,本不该由女子来承担。况且,这件事,韩太师做不成,必须要臣来做。”
他心底,并不愿意李凉茉来承担这件事,这本该是一个帝王该做的。
他的笑意淡了淡,却多了几分认真。
他朝李凉茉拱手道:“公主,臣,必让文举顺利开展,为公主,为西凉,也是为臣。”
是为她,为她让她心中所期化为现实。
是为西凉,让西凉变成她想要的模样。
亦是为他自己,有西凉练手,检验他这套想法是否可行,日后治理拿回来的东周,更加得心应手。
李凉茉没品出他这深层的意思,却也没当他又在趁机讨巧卖乖,只认真地想着,为何劭云和他都一致说,只有他才能让这个政令真正实行……
丞相承下此事的消息传出来,平日里与丞相走得近的世家子们吃了一惊,随即笑了。
丞相来管此事,必然不成。
可随后几日,便见文考诏书张贴,政令飞向西凉各地。
世家子们慌了,纷纷寻到丞相府。
邬云依旧是不变的温和笑容,似乎待他们一如以往地和气。
可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种和气,不过是浮于表面的。
丞相看他们的目光,一直是一个事外人看跳梁小丑的神色。
“丞相。”楚赫霖瞋目切齿,“你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丞相与他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吗?
丞相不是不赞同这个政令吗?
邬云扫向殿里十余个来自不同世家的儿郎,“你们来,都是为了问这一个问题?”
见众人默认,他的笑容越发温和,“本官倒想问问,本官为何不这么做?”
不待任何人接话,他又道:“本官是西凉的丞相,深受陛下与公主的信任,自当以身为先,忠心为君。”
众人:“……”陛下是信任你,公主不与你掐架就不错了。丞相,你眼瞎吗?
你是丞相,又不是太师,说忠心,谁信?
你个油滑狐狸头,就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打我们的脸的吧?
邬云觉得,纵使韩栋人说忠心,他们也不会信,“你们以为,公主为何要办文举?便是觉得你们这些人不忠,不为君不为国,只为自家蝇头小利。公主需要的是忠臣。本官言尽于此。”
他起身向外,疾风抽了刀送客。
十几人并未就着他的话深思,直到一个月后,州县文考在即,他们中的一些人猛然想通了,他们有的是是天时地位人和,完全可以说利用职位之便先一步将公主选拔~出~来的人纳到自己家族中来做食客!
可等他们准备付诸实践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官职已经成了别人的。除了世家子的身份,他们再没有任何实权。
想收食客可以,可他们的家族较别的家族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竞争力了。
这个时候,他们意识到了韶华摄政公主在这段时间里,顺水推舟地做了什么,于家中破口大骂,冷静下来之后,心里除了对韶华公主的恨意之外,还有深深的惧意。
瑾德太子与惠昭仪灵柩也在这个时候抬出了皇宫。
弥漫在皇宫上空的丧气才缓缓散开。
陈文靖喜气洋洋,觉得自己的差使办得不错,有望更上一层楼,走路带飘嘴上带曲儿,却不想被一个黑衣劲装的人拦住去路,“让众人亲眼见到陈修与男人伤风败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陈文靖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陈文靖:我脑门上是不是写了“傻子”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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