劭云太子抱着怀里没了生气的人儿, 目光呆滞,强抓着她的手,按到自己的默狐狸面具上,“你摘,你摘……为什么不摘了呢?你不是想看吗?你还有遗憾……”
终是让手里温度渐低的小手把面具勾了下来,他一双狐狸眼里,却滚出了两颗珠子。
“韶华,你怎么能这么狠?”
他看着一脸安祥的女子, 咬着牙, 喃着音。
身边的大狗白亮亮的毛染了血, 还要呜呜地和他抢他怀里的人,他恼怒地一把挥开它:“平日里你就独占着她, 就连今日,你也要同孤抢吗?”
大狗终于不抢了。它一头撞在柱子上, 爬到女主人身边,拉长身子与之躺到了一起。
劭云太子抱着韶华,一动不动, 缓缓将脸贴于他的额头。
疾风疾云瞧着她这模样,不敢打扰,可是他这样一坐, 便坐了一天。
疾风忍不住了,上前道:“ 主子,大家都在等主子的命令呢。”
一行人杀进了北都,进了皇城, 拿了北齐的天下,东周的太子不当也罢,倒不如直接等帝后殡天,杀入周都雪耻。
“主子,我们是休整还是出兵呢?”
眼见劭云太子依旧半点反应也无,疾风提高了音量,大呵一声,“主子,回魂了!”
见劭云太子终于转了转眼,疾风大喜,急道:“主子,韶华公主已经去了。节哀吧。”
不想,劭云太子听了这句,神色微变,猛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
听到耳边嘈杂的声音,劭云太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这辈子,他与韶华就在福泽岛上的日子最为恬静,是独属于他们的世外桃源,可是随着他纵着她来北齐报仇,过往的那些,便只能处于回忆中了。
而他,也就越来越喜欢安静了。
疾风疾云知道这一点,从来不会不合时宜地打扰他。
他一直观察着李凉茉,想看她什么时候如他母后一样,爱上自己的仇人。
可是等到最后,没有等到他以为的结果。
等到耳边的声音清楚起来,他才反应过来,疾风这一声声,唤的是“陛下”二字。
他紧皱着眉,睁开眼,狐狸眼里锐利的刀光射出,见着疾风装扮时愣了下。
眼前的疾风比他记忆中的年轻好几岁,穿着护卫军的铠甲,见他醒来长松了一口气,“陛下,你可算醒了要让圣女陛下知道你晕过去了,肯定要着急,要是动了胎气就完了。”
劭云太子目光沉沉地瞧着他,没有说话。
疾风觉得身上凉飕飕的,自以为是自己的话犯了主子的忌讳,连忙改口道:“陛下放心,属下圣女陛下身子好着呢,孩子也好着呢,一定不会动胎气,会生出健健康康的储君来的。”
他眉目一转,干笑着,“那您现在是休息还是去云华宫呢?平日里这个时候,您都是要去陪圣女陛下用膳的,今日若是再不去,就晚了。可是陛下您的身子……”
他说着话,劭云太子却已经起身朝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才想起自己对这里的记忆有些不一样,什么云华宫,他从来不曾听说过。但是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劭云与韶华,颇想去看。
他顿住步子,目光扫向疾风,“还不带路?”
疾风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跟着,暗觉今日的主子怪异,昏一下,比以往阴鸷许多,但似乎也不是完全不高兴的样子。
劭云太子瞧着自己身上衣饰纹路,发现是东周帝王衣袍,可这地方,分明是北齐皇宫,不久前,他还在他刚才在的宫殿里看着韶华生气流尽。
他淡淡地瞥了疾风一眼,“和孤……朕说说她的事。”
他有些怀疑,但不确定,所以问得含蓄。
疾风立时明了,把云华宫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说了一遍,见主子喜欢听,连带着把陈年旧事都说了出来。
劭云太子从他的话里把自己的身份与现在情况都分析了出来。
他现在是东周的皇帝,容霆被他亲手斩了,北齐被李凉茉不费一兵一卒收了,改成了北巫,她自己成了女帝,而他们,竟成了两国帝君的联姻佳话。
如今,她还怀有身孕,已经四个月了。
不自觉地,暗红的唇角勾了起来,身上的郁气也散了不少,脚步也越来越快。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却没想到,就这么得到了。
哪怕只是一个梦境,他亦愿沉~沦其中,长睡不醒。
到了云华宫门外,他脚步微顿,警告疾风,“不许把今日的事告诉她。”
“啊?!”疾风还没有反应过来,劭云太子已经步了进去。
他跟在劭云太子身后提醒,“陛下,您忘了您事无具细,都有专人报过来的?”
劭云太子不解,正欲细问,便见一银装盘龙帝装女子在宫人的搀扶下迎了出来,“正想去瞧瞧你,你倒是回来了。”
女子浅笑靥靥,如晨开的茉莉,温柔而芬芳,将他心间的最后一点不确定悄然抚去。
她那一双猫瞳,一如孩童时所见那般,俏皮又清亮。
心念才动,他已经上前扶住了她,“回来与你用膳。”仿佛这一切已经是极为自然熟练的动作一般。
李凉茉见与平日有些不同,心中古怪,但想到刚听到的消息,按下不提,“既是回来了,用过膳之后,小睡一会再去处理政务罢。”
劭云太子心中暖意融融,眼角微红,瞧着她,觉得怎么也瞧不够,甚至对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生出嫉妒之心来。
怕被李凉茉瞧出异样来,随意将目光移向她的隆起的肚子,却惊住,“四个月,竟这般大!”
李凉茉闻言笑出声来,就连她身边跟着的两个宫女也笑不可抑,“东周陛下可问得巧了,今日六王与毒虫过来瞧过,说是双胎。”
李凉茉瞧出他在阿兰若开口时的瞬间不悦,把人都遣了出去,与他桌到桌边,给他盛了一碗党参鸡汤,“劭云,你在怕什么?”
“孤为何要怕?”他正思索着六王是谁,脱口而出,猛然觉得不对,改口道,“朕什么也不怕。但是,朕与你说话的时候,不喜旁人插嘴。双胎这样的喜事……”
李凉茉在他进来时的呆愣片刻中,便觉得他不对劲了,现在听着他的话,更加确定他不对了。可他身边一直有忠心的人跟着,没有被人换掉的机会。殿前养的三只狗,也没有半点异常的反应……
她转着眼瞧他,避开双胎之事,佯嗔,“既是不怕,你每日每顿都要回来与我同食做什么?少行这些路,在勤政殿里多歇息一会儿,不好?”
劭云太子愣了,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她说翻脸就翻脸,不过,他很喜欢现在的韶华,有不开心会告诉他,不会如先前那般,什么都藏在心里,连服了毒也不告诉他。
“我确实怕的。”他顿了顿,在李凉茉愕然的目光下道:“我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
那股由心而发的绝望和悲凉,让李凉茉心头一恸。
这个劭云,没有一进来便扶住她,没有平日里小心翼翼地怕她磕着摔着的样子,也没有在坐下的第一时间为她挑选合适的吃食,却处处透着熟悉。
她垂眸,“你试试,这汤烫是不烫?”
劭云太子见她没再看向自己,便将所有的视线都转到她身上,端起鸡汤一饮而尽,如实道:“烫。”
李凉茉目瞪口呆,觉得烫还一口喝掉,不怕烫坏自己吗?
“既然烫,便知不是虚幻,不是梦境了。”她又给他盛了一碗,拦住他要端碗的手,“不许再喝得这么急,休想烫出个好歹来又叫我一个人体会生子之痛。”
劭云太子心头一紧,“不会。我慢慢喝。”
随后,他又品出味来了,他们之前已经有过一个孩子了!
那为什么不见人呢?
先前韶华生孩子时,他不在身边么?
这般思量着,他对这具身子的原主人是又嫉又恨,却又什么也不敢问。
李凉茉也不再多言,悄悄地拿抓了一只猪~蹄膀,见他没似平日一样拦着她不让她多食,抓紧机会大饱口腹之欲。
她以前因为上辈子养成的习惯,不会吃这种大油大腻的东西,但这一胎怀得特别馋嘴,似乎什么都能吃得下,倒是把东方邬云吓了个够呛,总是盯着不许她多吃。
劭云太子瞧着她味口这般好,唇角多了几分笑意。到底还是没有被毒物伤过身的人,吃起饭来也格外香甜。
李凉茉几个月来终于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回,意犹未尽,只是肚子实在撑不下了,才不得不作罢,眼见玉萝进来收拾的时候几要尖叫出声,机敏地拉了劭云太子去宽衣小憩,悄悄见着他胸口的那点红痣,才真的安下心来。
确实还是他。
她假装睡着,知道身边的人并没有入睡,只是瞧着她,那目光灼~热得让她心慌。
过了片刻,她假装转醒,“劭云,你怎么不睡?”
“我怕睡了就不一样了。”
劭云太子答得很轻,李凉茉听清了,寻思着这句话可以做两种解。
一种是怕她睡容变化,他来不及观赏,另一种是他怕眼前景象变化。
她了解的劭云太子虽然会撩,却也不会到这种地步,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心头咚咚直响,还是按捺住情绪,试探着问他,“你今日有些不同,可是梦魇了?”
劭云太子恍然,平日里脑子灵光,今日却傻傻地盯着她瞧,忘了用梦魇这样合适的理由。
他勾了勾唇,抚着面前人的容颜,又痴又怨,“我做了一场梦,梦里,你嫁给了宇文治,我杀了他,你却服了毒,死在我怀里。”
他语调喃喃,却似勾起了无数痛楚。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