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 119 章

    丞相与户部尚书刚生出欢喜, 便听到这么一句顿时白了脸,跪下求恳。

    他们都是朝廷大员,他们的女儿不愁嫁,怎么能给一个五品小官做妾室呢?

    东方邬云想了想,“你们的女儿,不愿做妾?”

    丞相与户部尚书齐齐应声。

    “噫?”东方邬云面上甚是疑惑,“你们这么热衷于让她们进宫为妾,朕以为你们的女儿只愿为妾, 不愿为妻。”

    丞相颤抖着伏低身子, “陛下, 这是误会。”

    “误会?!”东方邬云语气一沉,众人战战不敢语, “难道你们的女儿还想做朕的妻?妄想和北巫帝比?”

    丞相和户部尚书连忙陈情,“臣断无让女儿进宫之心。”

    “唔……”东方邬云笑勾着嘴角, 语气甚是为难,“朕的旨意已经下了,你们才说你们没有这个心, 早做什么去了?若是朝令夕改,叫朕如何和北巫帝交待?更叫北巫瞧了咱们东周的笑话,不若这样, 你们的女儿先进府,谁为妻谁为妾,自己去争个高下来。”

    不给他们求恳的机会,他又道:“若诸位觉得你们的女儿当为妻, 便好好地相看人家,若觉得不当为妻,想要为妾,朕也乐意旨婚成全。”

    话说到这份儿了,众官员再不明白东方邬云的意思,他们也戴不稳这顶乌纱帽了。

    裴御史已经二十好几,但因官位不高,自己又有一张爱得罪人的嘴,高门大户不愿意把女儿嫁他,他偏又挑剔得紧,瞧不上小门小户的女儿,是以至今单身,却没想到,能突然间得两个美人。圣旨赐下来的,必不敢嫌弃他。

    他连忙跪下谢恩,满殿之上,只他一人欢喜。

    “昨日闹事的人,都站出来。”东方邬云瞧着那十个花脸,目光又沉了几分,“这二十个人,是北巫帝赐给你们后院的,十人由裴御史领回去,余下的便赐给你们十个,他们善解人意,定会为你们伺候好你们的妻妾,让你们能安心为国效忠。”

    裴御史一瞧,自己还未娶上媳妇,便要先戴上这一摞绿帽,都是圣上所赐,辛辛苦苦归家却依旧无人待见,顿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还记着他刚才的欢喜样呢,无人理他。

    那十名原想向东方邬云哭诉之人瞠目结舌,“陛下,这是微臣后宅之事……”

    “朕与北巫帝之事,亦是我们的后宫之事,更是两国邦交之事!你们管了,自然要担得起后果。这二十个人,原是北巫众臣因昨日之事气愤不过,挑了献给北巫帝的,你们不收,真叫北巫帝收入后宫不成?”

    东方邬云话音一落,众臣皆战战不敢出声。

    北巫帝真要收妃,东周便真的国威扫地了。

    一直都觉得伴君如伴虎,到了他们这一批,格外地难,有苦难言。谁叫他们皇后是一国之君,半点轻慢不得呢?

    “北巫帝上次生产辛苦,朕不忍她再受此苦,悄悄在她的补药里加了东西,你们却说是避子汤。”东方邬云瞧见他们终于识了相,笑了笑,目光寒如冰刀,“欺君之罪再计,当如何?”

    “朕与北巫帝尚想过几日清静日子,但你们这般着急子嗣,便挑个好日子,随朕去西凉迎太女吧。到了西凉,都管好自己。北巫帝不仅是北巫帝君,东周皇后,更是西凉护国公主。”

    东周众臣傻了眼,在此之间,他们都不曾听说过两帝早有子嗣。若是早知,他们又何必闹出这种各方不讨好的事情来?

    若是从前,还能说女子不能为帝。现在北巫便是女子为帝,他们出口便错……

    一个东周与北巫相斗尚无必胜的把握,再加一个西凉……

    一行人将二十个儿郎领回去后是怎么个鸡飞狗跳暂且不提,但自此,东周再无人敢动陛下后宫的主意。

    毕竟,北巫再送个人过来,那可是两国……不,三国邦交,纵是陛下也推辞不得,最后都得叫他们受着。

    东周官员想要和北巫官员赔个不是,重建交情,人家也不爱搭理,直到北巫帝放了话,他们才勉强愿意维持住表面的和气。又过了好些时日,北巫人才消了气,气氛逐渐的融洽起来。

    李凉茉至此才真的放松下来,“我还当东周丞相与尚书会为了这件事与你翻脸,却不想他们先把那御史给查了。”

    东方邬云冷笑,“他们各个是老狐狸,肚子里弯弯绕绕,与北巫人直来直去的性子不同。他们,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沾个腥,自然习惯了各种权衡。如今不过是叫他们长个教训,不想背上亡国的罪名,就休要再打那些下作的主意。”

    不久,传来西凉幼弟突发急症病逝的消息,十六岁的贤王李奕为帝,太后摄政。

    新帝登基时,李凉茉与东方邬云到达凉都。

    凉都一如从前,公主府如旧,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

    可当他们提出要带走将离时,已经辞官养老的韩栋如孩童一般耍起赖来,“这是我们韩家的宝贝疙瘩,老夫为了她才辞了官,不许你们把她带走!”

    他抱着将离,仿佛曾经最疼爱的外孙女是个要抢他至宝的坏人一般。

    小将离在他怀里瞧着有趣,咯咯直笑。

    李奕忍俊不禁,“大皇姐,姐夫,我也甚是喜爱的将离,有意让将离做西凉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不如就将她留下吧。在西凉,有我们宠着,谁也不敢欺负她。”

    韩栋闻言连连点头,白~花~花的胡子被小将离揪得生疼也一点不在乎,“我们马上为陛下挑选皇后,明年就能有太子了,小将离是西凉的太子妃,哪里也不能去。”

    李凉茉哭笑不得,真等李奕的儿子出生,不知什么时候去了,可都是真心爱护她的人,她不好驳了他们的脸面,又不好与他们说东周之事,免得西凉与东周生了嫌隙,“我们只将她带回去养几年,待西凉太子出生,将离十岁之后再让她自己决定,如何?毕竟,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总要与我们处一段时间的。外祖父若不舍,与我们一并过去便是。韩家产业遍布四国,北巫东周,您皆可去看看。”

    韩栋想想也是,便没有那么坚持,“人老念家,陛下新登大宝,我待诸事安妥了再去。”

    可哪里想到将离见着自己要跟着两个陌生人上马车太爷爷不去,拉着韩栋的衣襟不放,嚎啕大哭起来。

    李凉茉听着哭声震天,想到自己女儿自出生便离了自己,如今不亲,心里又酸又涩又恸,眼前发黑。

    东方邬云脸色骤黑,原本来接女儿的喜悦之情荡然无存,抱了李凉茉上马车便回了公主府。

    李凉茉醒来时与坐在自己床边瞧着自己的人看了个对眼,见他难得的眼下憔悴,不修边幅,惊了一惊,打趣他,“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要塌了。”

    她话音未落,便被他紧紧拥入怀中,“天要塌了也别怕,我给你顶着。”

    李凉茉缓缓眨了眨眼,“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得了什么绝症?”

    毒虫端着药推门进来,将话接了过去,“明明是喜事,这个人听了却和天塌下来一样。还让我准备堕胎药。你们可想好了,你幼时本就伤了身,上一次怀孩子时摔了一跤,又伤了身,虽然一直养着,可已经有的亏损不可能完全补回去。现在再要拿掉这个孩子,那是伤上加伤。喝了这药,当真不能再有孩子了。”

    他嘴里嘀嘀咕咕,就算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不高兴。

    李凉茉听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解地看向东方劭云,“怎么会呢?”

    她问的是,她每日都喝药,不曾断过,怎么会突然有孩子了。

    东方邬云亦是不解。

    毒虫目光闪了闪,“怎么会不能再有孩子?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是堕胎药,你喝,我就给你,你不喝,我就倒了。 ”

    他把药碗往李凉茉面前递了一手,便又转回来,“既然你犹豫,便不是那么想要堕胎,那我就倒了。再要我配一碗,我可不干。我这辈子,只救人,不杀人。”

    他说着话,已经把药碗从窗户丢出去,发出清脆的声响。自己也逃难般地跑了出去。

    东方邬云沉了眼,“我去把他抓回来。六王不在,旁人配的,我无法放心……”

    “算了。”李凉茉抓着他的手,“将离想要留在西凉,便来了孩子,或许是天意。或许,我这一次的运气会好些?”

    她自以为自己笑得温柔,却不知这笑容落在东方邬云眼里有多勉强,她手指发凉,如同冰窖里的温度。

    “劭云,没来这孩子的时候,我怕他来。真来了,我又舍不得了。”她见他暗红的唇越抿越紧,转了转眼,“若我们是寻常人家,我许就不要这孩子了,可我们不是……说来,我就不该把那件事告诉你,上次怀孕不见你欢喜是因为你不知情,不在,这一次,你就我身边也不见高兴。”

    东方邬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丫头那般吵你,将她留在西凉也罢,我们回北巫。我一直陪着你,让六王和毒虫仔细着。万一再出了意外……”

    他没说完,李凉茉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待他们回到北都,北巫和东周的官员们瞧着对方都觉得喜庆。只有宫里的当差的知道这一胎养得有多紧张。

    胎儿四个月大的时候,肚子便有寻常人六个月那么大。

    六王号了脉,直道不好,“这是一胎双生,怕是又挨不到足月。”

    毒虫倒是不怕,“不足月就不足月,将离也不足月,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

    六王恨不得把这个脑袋里少根筋的蠢儿拎去狠揍一顿,但看在已故七长老的面子上,动嘴不动口,将他数落得怀疑自己这些年的医都白学了。

    到七个月的时候,六王便日夜焦灼地盯着,生怕突然有个好歹。

    东方邬云从来不知女人怀孕会有这么大肚子,会双~腿肿得坐不得站不得,恨不得马上把孩子从她肚子里挖出来,还她一身轻松。又怕她磕着碰着摔着,叫人冬日里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地上不许带水,殿中物什不许带角……

    挨过七个月,到第八个月时,孩子还不出来,六王愁白了头。这下,他不是怕孩子早产,而是怕孩子不早产了。

    陛下的肚皮那么大,宫房本就较常人的弱些,若撑破了,该当如何是好?

    毒虫有了先前的教训,在六王面前不敢再多言,心里也因着胎儿过大生了紧。

    就这么战战兢兢的熬到了八个月底,李凉茉突然发动了。

    一直到两个孩子呱呱落地,李凉茉安然无恙,六王才长长地松一口气,仔细地去瞧两位小主子。

    洗净孩子身上的污后,便见着女孩眉间的一点如血的红痣,六王惊喜若狂,“圣姬!陛下,巫族有圣姬了!”

    他说的是巫族,而不是北巫国。

    他对月长拜,嘴里喃喃着从远古传下来的歌谣。

    东方邬云听不明白巫族的语言,李凉茉却是听得清楚明白。这首歌里,蕴含着生机和希望,是巫族人大喜时才会吟唱出来的。

    当日,东周便将皇子立为太子,北巫便将公主立为圣姬。将离要离开西凉的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十余年后,将离长成,敲着自己的脑袋瓜道:“我当初怎么就那么想不开,不跟着他们走呢?这下好,弟弟是东周的主,妹妹是北巫的主。就我,空顶了个西凉太子妃的头衔,小小年纪却得自己养夫君……”

    她长叹一声,“我都心疼我自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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