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小说:直上天堂 作者:阿列夫零
    蒙提克,常译为小山丘或是小山岗。

    小山丘……

    小山?

    妈的。

    有点离谱。

    ……可这万一是真的?

    十一点整,一楼电闸准时被拉上,我的视野黑沉一片,知觉却变得敏感,甚至能准确捕捉到一只颤抖的飞虫。

    手机自动连接上了移动数据,邮箱在这时弹出过期文件即将清理的消息。电光火石间,我神经的触手延展至久远记忆的角落,脑海萌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是种很微妙的预感,类似于神话传说中的天授。我神经质地吞咽着口水,指尖发抖,点开其中一封邮件。

    那是无比混乱的十秒钟。

    十秒后,我扔下手机冲向二楼。

    裴雁来办公室只开着一盏暖黄却昏暗的落地灯。我不管不顾地撞开门,落地窗投进囫囵月光,混成一种很深的蓝,不远处转瞬而逝随着车飞驰的尾灯。

    裴雁来站在窗前,手里端着茶杯。他似乎并不意外,只看着我。

    沉默几乎要把我们吞噬。

    我仿佛站在一扇巨型的门前,无知无觉时,我彷徨、惊惧、又因未知而急不可耐。可这世上并不存在风蚀不化的雕塑或探不到底的深渊,真相像门上逐渐显形的锁孔,而我在长途的风暴中抓住了钥匙。

    我把盒子拿在手里,半举起来,就像时隔多年重逢的第一面。

    “裴雁来,”我的声带异常紧绷,开口时声音干哑:“这算什么?”

    在楼下,我看到了学姐几周前就发来却被我忽视的邮件。巴掌大的粗糙木盒,除去潦草的装饰相似得一般无二,我大学时候亲手做的,做完就抛之于脑后,却在公益拍卖会上拍出了六位数的天价。只不过买家姓冯,是代拍。

    裴雁来把杯子落在桌上,一声闷响。

    “打开看看。”他背倚在落地窗前,答非所问。

    我的手在颤抖,因为屋里光线太暗,我没看清,盒子被我上下倒置。

    潘多拉魔盒终于露出不为人知的内里。

    先于在昏暗光线中迟钝的眼,耳朵捕捉到几声清脆的响动,凌乱地砸在地上,元凶咕噜噜滚到我的脚边。

    声音由大变小,很快又止歇。

    天公作美,流云飞撤,月光骤然间大亮,月色慈悲地铺满冷硬的地板,一切都无影遁行。

    躺在地板上的东西银光熠熠……是三枚经久不变的硬币。

    ?阿列夫零

    【高亮】担心在后文造成误解,马红的英文名更改为judy。

    第59章 好梦不醒

    从法律意义上讲,精神病患者处于不可自控状态时犯罪,因不具有责任能力而不负刑事责任,只能被移送强制医疗,属于责任阻却事由之一。过往案例中,企图伪装成正于失控状态精神病人行凶的罪犯并不是小数目。

    我以前无法理解丧失理智的具体状态,和少数群体之间隔着精神上的厚障壁,但此时此刻,我想我终于可以感同身受了。

    左脑仿佛停止运转,我的肢体全然被本能支配着,手仍旧在持续性颤抖,我僵硬地把硬币捡起来,一枚一枚又装回去。

    我刚想把盒子放在他办公桌上,就听见裴雁来开口。

    “不用给我,你自己收着。”

    这一声把我从混乱中惊醒。

    我手指蜷缩,下意识把盒子握紧:“我自己收着,是什么意思?”

    裴雁来笑了笑:“就是字面意思。”

    我依旧觉得荒谬,十分怀疑自己正身处于一场毫无逻辑的幻境:“这算物归原主?”

    裴雁来歪了下头,并不作答。

    盒面的角落刻着硬币大小的图案,但我确定当年制作这个木盒时并没有做多余的修饰。我用指腹摩挲着不规则的凹陷:“这上面的图案是什么?”

    意料之外的,裴雁来听了这话,脸色有点古怪。

    他不再靠在窗前,几步走到沙发前,把剩下的茶水泼进垃圾桶。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扯起一个很淡的笑:“……贵人多忘事。”

    他很少这样阴阳怪气。

    我手指一顿,突如其来的预感由指尖漫开。我后知后觉把盒子举到眼下,借清亮的月光看清粗糙的纹路。

    这是儿童画。

    笔触稚嫩潦草。

    半成品。

    像喜……

    ……喜鹊?

    念头升起的一瞬,我的记忆被带回那个沉闷的午后。

    拉上的窗帘,纯英文的纪录片,作业簿上的四线纸,我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看到后山的杏树和鸟雀。

    在裴雁来出现前,我因为回答不上来问题他被老师罚站,她收走我走神时画的草图,那页纸我过后的十多年中再没有机会见过。

    然后这份半成品,现在,出现在了裴雁来的,或者说是我早就遗忘到脑后的盒子上。

    太多往事如同翻飞书页从我眼前略过。

    雨夜的乞讨,射击场的鼓点,新年的饺子,还有早作安排的雨伞,独我可见的遗书,和大风吹过时遮住我双眼的掌心。

    ……我确实是神经敏锐的人,此前种种皆非幻梦,我早该想到的。我为什么想不到?

    疯了。

    真的要疯了。

    我从没这样颤抖,中举的范进变成我未曾谋面的兄弟。

    心脏快从嗓子跳出来。我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手指像被电击一样抖动,明明无力地几乎握不住盒子,却仍旧不肯松开,直到胳膊也开始抽筋。

    “……你怎么,”我换了个问法:“你把喜鹊刻上去,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裴雁来在沙发上落座,他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喜鹊?”

    语气微妙。

    “啊。”我福至心灵:“你不会以为我画的是……”

    “林小山。”裴雁来突然淡淡叫停。

    是危险信号,我顺从地止住话题。

    我仍有许多疑惑,但同今晚其他亟待解决的难题相比,那些都变得无足轻重。

    我几步跨到沙发前。裴雁来双腿岔开,我被他注视,然后就这样半跪在他面前。距离那样近,明明早已熟悉的脸,此刻却新奇得仿佛第一次见。

    “你不问我想做什么吗?”我问。

    裴雁来面容沉静,从善如流:“你想做什么。”

    “我现在非常清醒,裴雁来,如果我亲你……”我双手捧住他的脸,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我尝到味道,后半句话逐渐含混模糊:“……会怎么样?”

    我扑过去要吻他,但还没碰到他的嘴唇,他就一手按住我的额头,力道很重,让我再难前进。

    “你可以试试。”他冲着我弯了弯眉眼。

    只是色欲如猪油,再冷静的人被糊了心也要犯错。

    我此刻只想亲他。我必须要亲他。

    ……然后我打了他一拳。

    钳制瞬间松开,他因为躲闪而惯性向下,最后仰倒在了沙发上。最糟糕的事情都做过,我现在已经无所顾忌了。

    就像久未进食的野兽,我跨坐在他身上,扑上去吻他,我不擅长亮出利齿,于是毫无章法地顶开他的齿关,他却反击,按住我的后脑,侵占我口腔的所有空隙。

    离得太近,我又无法呼吸,浅淡的、熟悉的、几乎伴随我整个青年期的香水味让我晕眩耳鸣。

    大脑开始缺氧时,我清楚地感知到裴雁来和我同样的变化。出于本能,我不知死活地做了坏事。

    裴雁来呼吸瞬间变沉。我怔愣之际,被他掐两颊按在身下,转眼形势交替。

    我嘴角口水未干,心跳极快,抓着他的手艰难喘息,“松,松……我不,不……”

    裴雁来低低笑了几声,“不是不怕吗?胆子这么大。”

    “裴,不……”

    “小同性恋?是挺变态的。”他另一只手的手指重重拨弄我的嘴唇,语气却平和:“说对不起,现在。”

    心因性呼吸困难和疼痛让我神经亢奋得可怕,连眨眼都在发抖,但机体的本能让我并不真情实意地想要拨他的手。

    万幸,裴雁来及时意识到我难以开口的困境。他松开我,转而扣住我两只手的手腕,压在头顶。

    我终于能张开嘴,氧气突然从口腔灌入,我忍不住咳嗽几声。

    “道歉。”

    裴雁来俯视我,月光未照的半张脸,俊美得薄情又阴郁。

    我哑着嗓子,眼睛里还有眼泪,就这样看着他,不明所以:“……对不起。”

    就像念出一句会让高塔上公主放下长发的魔咒,话说出口的瞬间,裴雁来突然松开对我全部的束缚。

    或许是错觉——这位我侍奉多年的暴君,有一瞬的眼神堪称温柔。短暂的半秒钟,我似乎扒开他的皮囊和软组织,窥见一角不可思议的真心。

    “对不起。”如果他想听,我可以说一万次:“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够了,”裴雁来从沙发上起身,拎起西装外套,遮住褶皱:“可以了。”

    我干咳两声,爬下去的时候腿软得差点坐在地上。

    “你去哪儿。”

    裴雁来关上灯:“回家。”</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