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贾琏无言以对, 不敢置信, “二叔这么办事的吗?他怎么接受得了不任职?新帝登基大典是一个很大的功绩吧, 平白送给邢家舅舅?还让邢家舅舅趁他不在拉拢好干事的人?等他上任以后, 大家都不排挤吗?”

    贾赦带着点赞赏点点头, “肯定会被排挤的,看无一人提醒他就知道, 你以后可不要做这么傻的人, 估计工部上下都认定他是个傻货了, 原本想要讨好他的, 看到这种情况估计不太敢。”

    “所以,这就是平白丢了所有助力?一副好牌开头就打烂了?父亲,那我去工部与邢家舅舅往来,是不是会被视做看好戏的呀。”贾琏眨巴眼,有些无辜又戏谑。

    “看你敢不敢跟他们挑明咯, 你邢家舅舅估计不会正面敌对, 没人点他是意识不到的。”贾赦想了想,又加一句,“你是不是该跟贾珠比比?一直被他压着不难受?目前可就只有你还没跟二房起冲突。”

    “父亲,我要跟贾珠比吗?在科举上我似乎的确比不上他。”贾琏有些怯意, “要是比庶务的话, 我肯定不会输。”

    “若是给你找个好夫子呢?等你珍大哥哥弄好金陵的事, 你去拜访一下林姑父如何?再顺道拜访一下你的舅舅张六爷,让他教导下你估计还有救。”

    “我舅舅?”贾琏愣了许久,心跳得很快, “他会不会瞧不上我?我连四书五经都还没背完,吟诗作对都不熟练。”

    “瞧不上就瞧不上呗,怕什么?”贾赦想起当初本尊被每次嘲讽的场面,摇头一叹,“你父亲我可就不是被他们鄙视着长大的,儿子类似父亲很正常,不用太局促,大不了跟你林姑父好好学,那边文风盛成长快。”

    “父亲也被舅舅看不起吗?那母亲……”贾琏小心谨慎提一句。

    贾赦对张氏的感情还好,就是本尊对张氏的情谊大些,此刻被跳起来,切身得让小太监感受一番什么叫离别的滋味,平常都没那么大的触感,相对于他对邢氏,本尊对张氏那叫一个刻骨铭心,难怪张氏死后完全自暴自弃了。

    “唉,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母亲跟张家的人一样,知书达理谦和又有文采,跟老太太和王氏不是一类人,跟你敏姑姑还有些话聊。”谈及此处,贾赦又是一叹,可怜张氏嫁到了功勋之家,跟妯娌丈夫都没有太多共同爱好。

    若非贾赦与她两小无猜得长大,估计这后半辈子会十分无趣,可也正是因为这份情谊,贾赦夹在母亲和媳妇之间选择了后者,导致两人在贾府的日子都不好过,直到贾瑚崭露头角被贾代善看重才有所好转。

    “你哥哥贾瑚三岁开蒙就是靠得你母亲,之前他在的时候可从没有贾珠的出头之日,只可惜你缺了这点教诲,未来可以多从你舅舅那儿学一些,不要怕他冷脸,张家的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护短着呢。”

    贾琏听得仔细,看父亲一脸怀念,心态慢慢平和了,也相信李嬷嬷当年说得话,父亲是真的很喜欢他母亲,至少前半辈子都只有她母亲一个人,连不纳妾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了父亲,我会好好用功,尽量不丢母亲的脸,只是珍大哥哥在金陵能顺畅吗?看他的信好像并无信心。”这一封两封的,总是在哭嚎。

    贾赦又摇头哂笑,“本来就是去凑个数的,能凑多少算多少,大头还在薛大老爷那儿,听上皇的意思,是稍微控制住了动荡,只等着开战了,目前形势不容乐观,但一到战场上会好很多,王子腾不会拿这个排除异己,不然他的官也到头了。”

    “父亲在宫里得的消息可以都告诉我吗?”贾琏自觉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知道这么多东西似乎并不妥当。

    “你会出去告诉别人吗?箭一旦射出连射箭的人都不确定后续会不会中,更何况战场离那么远,咱们父子说的东西都已经落后许久了,随时跟进你能记得清楚些,别总想着死读书,你珠大哥哥两耳不闻窗外事,真能坐到言之有物?”

    “父亲说的是,儿子受教了。”贾琏笑着颔首,瞧着跟贾赦日渐亲近,不像之前父子两见面不是吵架就是挨训。

    随后,又交流了会儿,贾琏才离开书房回到自个住处。

    跟赦大姥爷相处久了,二房给他营造的那些想法逐一戳破,入戏深了信得实在了回头再看,简直就像看个蠢货一样,傻傻得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尤其最近贾赦告诉他的一出出,贾琏午夜梦回都觉得不可思议,若非有所佐证,连李嬷嬷都深表赞同,贾琏觉得都是赦大老爷的意想。

    单考科举一事,贾琏真的准备考了,才发现他的路会比贾珠艰辛得多,贾珠因为荫庇直接从举人开始考,而且不用回归祖籍,在京城参加就好,京城的文风不如江南,贾琏还需要从秀才开始,一路考上举人才能进京考进士,前面两关简直是地狱级别的。

    要跟天底下最优秀的那批江南学子争出身,倘若成功的话,比贾珠的功名要实在得多,进了官场被排挤的概率会小一些,贾琏自问若无名师指点,这辈子估计难中。

    而且,最好笑的是,贾珠的国子监名额竟然还不算是抢他贾琏的,论实在的应该是抢他哥贾瑚的,当初贾瑚这位大哥天资聪颖比贾珠考中的希望更大,老祖宗才求着祖父把名额让给贾珠。

    单这样求着其实也未成,贾瑚作为嫡长孙考中进士才是祖父想看到的,可贾政接二连三未考中,而贾珠又读得天昏地暗,才让祖父看不下去偏了心,至于到了他这时候,府里连贾瑚都不提了,也让他贾琏不要费工夫读书考科举。

    若是当初一直没有把名额给贾珠的话,估计会轮到他贾琏,毕竟张家的外孙也不喜欢靠祖上荫庇走捷径。

    可笑贾珠比不过人就连提都不许仆从提,二房输得那么惨,还要把知情的下人都换掉,连李嬷嬷都是装聋作哑才留下的,这番掩耳盗铃好像能让人彻底忘却一样,如今夸得连自个都觉得自个不错呢。

    回头想一想,当时若非贾珠被珍大哥哥激得自己先怨恨他,又连带着二房的人被父亲挑拨得对他甩脸色,他贾琏到现在估计都听不进去劝,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指点,而父亲这边呢,在他这里是没有半点说服力的。

    李嬷嬷当初不是没有暗示过,只是他后续听不进连李嬷嬷都讨厌了,她才不再说了。

    待贾琏走后,天色也日渐晚了,贾赦剪了灯芯依旧坐在书房。

    最近跟上皇他们相处久了,看着宫里熟悉的场景,脑袋里两种记忆日渐有些融合,当初看着还只是走马观花,越身临其境越能理解本尊的意思了,他就是觉得了无生趣了而已。

    若不换个人来,估计那局面破不掉的,本尊是有点傻,很多事情都没看破,但他能体会到被慢待,积攒的那股憋屈让他无处发泄,孝道和教养都不容他反抗,也没有什么让他必须反抗振作起来的理由。

    失去的东西,把他整个人的意志都带走了,想想那段时日,他没了祖父母,没了太子和七皇子,连张家张氏和长子都丢了,除了一个刚刚出世还未有交集的贾琏外,看重的人几乎全军覆没,还要面对来自父母的偏心。

    今日的那份突如其来的悲凉,小太监上辈子没感受过,就算被仗责至死都没这份感触,突然冒出来真不适应呢,上一次出现这么明显的情绪,还是在跟北静王谈及张家的时候。

    小太监能确认这副躯体是完全受他掌控,刚刚那些情绪似乎是种本能反应,记忆挖得越深,就越有体会,偶尔,小太监还能想起太子摸他脑袋催他快快成长时候的样子,也能想起七皇子拿着鞭子让他学乖一点的洋装狠心。

    也就是换个人没了那些情绪,他才一下就翻身了,难道贾赦他自个蠢到连试探都不会了吗?就这样全盘接受所有的慢待,他一直对父母的那份期待,有没有是想要多个人真心实意得疼他?往常只要他付出真心就可以得到回报的。

    而且上皇待他的模样有些过于疼爱了,比记忆中的要亲近得多,什么都不避讳,完全不把他当外人,跟他教贾琏一模一样,这些驾驭人的手段连新帝都没学过,之前上皇好像也没有要教的打算。

    连戴公公都说,自从他任职以后,上皇脾气软和了许多,当初可是真难伺候。

    作为一个旁观者,就算偶有感触,小太监还是无法理解贾赦对老太太的那份执着的愚孝,难道老二哪日不孝顺了,老太太就能偏心他贾赦了?难道老二一无所成,老太太就能对他贾赦有所期待?

    或者说,贾赦孝顺了,就能让老太太忘记他昔年对她的无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换个人来,可以用各种手段打压贾政,让老太太提前感受什么叫身边无儿孝顺是什么滋味,自然而然就能得到老太太的疼爱,什么都失去了,才会捏紧最后的救命稻草。

    重活这一世,什么都好,占据天时地利,小太监也想努力努力尽量往上爬呢,他还没体会过什么叫混世魔王,更不想把东西拱手让人,就本尊那放浪形骸的样子,也真是活该被人压倒翻不了身。

    要是他之前就抛弃掉慢待他的父母,提前在祖父母在世的时候就掌握一些人手,当初就不会输得那么惨,张氏张家和贾瑚都不会相继没得救,甚至用自己的靠山去压一下贾代善,估计都会有不同的感想。

    贾代善应该没有感受过来自太子和七皇子的双重压迫吧,他甚至没有亲身体会过这两位爷对贾赦的偏爱,贾赦从未允许他们插手,贾代善又一直被老太太吹枕边风,还真以为贾赦的靠山只有祖父母?

    说起来,贾赦成长那些年贾代善的确在外征战,家里的事都是从老太太那儿得知的,老太太还是懂贾赦的能力,连贾政都懂,不然抛出来一个忠顺王,不至于把他们两个吓得不知所措,而且贾代善也不至于临终还交代不要招惹忠顺王吧。

    再则,贾敬也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只想着给人家做手下,甚是鄙夷贾赦抱大腿的嘴脸,他怎么不想想太子能允许贾赦在写好的奏章上乱涂乱改,但他能允许贾敬写错一个字吗?

    同是伴读出身,其他人怎么知道不招惹他贾赦,贾敬怎么就喜欢在贾代善那儿添油加醋呢,一双眼睛只能看见贾赦闯祸也是醉了。

    贾赦静坐了好一会儿,抬头看着外头皎洁的月光,想了想取了坛好酒来,顺道让元宝瞧瞧支取一些金银纸钱来,他来了也有段时日了,好歹该祭祀一下本尊吧,顺道帮他把看重的人都祭奠一下。

    元宝觉得无语,但也不是没做过这事,当初张大太太走后,大老爷时不时半夜都要发疯烧纸钱,还写信烧过去来着。

    住在道观的贾敬近来也没闲着,敬大太太来了道观小住后,又把宁荣二府的消息也带了来,变化不可谓大,贾珍都眼看着被带起来了,偏生他贾敬的事还得从长计议,这就十分得违和。

    论理,四王八公各家都陆续出山,上皇并未有所动作,连他的太太都规劝他早点回府,大家都说风头过了,若是北方能打胜仗,新帝那儿应该没什么阻力了,上皇那儿估计也有回旋的余地。

    但贾赦从未让他归家,一直没给确切话,他每日都跟在上皇身边,上皇什么态度应该最清楚才是,他竟然说要等一等,说起来他他贾敬只是帮手,并不是最主要的始作俑者。

    而且贾敬也无法理解,上皇竟然对贾赦能够随身带在身边,他何德何能,当初贾代善随行上皇身边时,都得小心谨慎,颇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滋味,可贾赦为什么安之若素?

    说起来,贾代善还是上皇的伴读,从小的情谊,就算简在帝心,也没到那种地步吧,这简直就是复刻当初带着废太子时候的样子,贾赦又不是上皇的儿子,上皇也不缺儿子。

    贾敬绝对不信贾赦会比贾代善更懂察言观色,贾赦不犯错那是不可能的,他犯的错难道还少吗?当初上皇训斥贾代善的时候,十句有两句都是骂得贾赦,什么父子一个样之类的没断过。

    上皇尤其爱说贾赦猖狂,贾代善一辈子的谨小慎微都是因为贾赦,他自个倒是毫无感觉,直到如今,贾敬都无法理解,包括北静王对他的态度,当真无法理解。

    要说一起长大的情谊,贾敬也是当时一起在上书房读书的,不谈忠顺王,就北静王而言,他是帮衬过很多次的,连他过继后的事,太子都安排他处理,怎么着也该比贾赦亲近吧。

    可偏偏北静王对贾赦和盘托出十分得提点,对他只有鄙夷和漠视,就跟面对陌生人一样,还有上皇也是,没有多余的关照,也不该有多余的关照。

    贾赦不告诉他无事了,估计就有大事了吧,以贾赦如今的被偏爱程度,他开过口了征求过意见,结论是需要观望一下,贾敬觉得有些糟糕,连对四王八公的复出都有些不太看好了。

    所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当初把贾赦关起来的时候,也真的无人说三道四,更无人给他撑腰啊,当初对贾赦很好的那些人连提都没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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