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苏清出院。
苏清是作风干练的女强人, 在钟家歇了一上午，下午便要去公司忙工作。
“妈, 你身体刚好，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再去公司不行吗？钱永远赚不完的。”
苏清换好衣服, 一边整理妆容一边说：“傻孩子, 在商场上，不进则退，原地踏步便落后别人一步，容不得放松。”她转过头, 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妈妈自有分寸，谁会不爱惜自己身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钟离把苏清送到楼下，看见钟老爷子坐在客厅, 愣了一下, 有礼貌地叫了一声“爷爷”。
钟老爷子淡淡地应了一声，见苏清要去公司，微微皱眉：“身体刚好就休息几天，事情交给助理去做，没得让人说我钟家压榨儿媳。”
苏清笑：“爸放心, 是我不放心公司的事，你知道的，有些事必须要我亲自出面, 不能全让助理代理。明天我约了李医生过来替您定期检查身体，爸您注意下时间。”
“知道知道。”钟老爷子不耐烦，“都一大把年纪了，有些病是防不住的，毛病少不了，你别操心。”
“爸平日里注意些，保养得体更显年轻。”苏清走到大门处，转身看向钟离，“今天是星期六，晚上我让林嫂晚上给你做些爱吃的菜，明天再走。你爷爷也在家，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爸，您说呢？”
钟老爷子哼了一声，翻了下杂志，装没听到。
钟离微微抿唇，见老爷子这般态度，又想到答应许致远要去看电影的事，默了下，摇头道：“妈不用麻烦，我买了下午的飞机，等下就走。”
“下午？怎么这么赶？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明天再走不行？”苏清讶然。
钟老爷子耳朵微微一动。
“这几天落下的功课还没看，得早点补上。”
说到学习，苏清不好再留，只得叮嘱钟离每天给她打个电话，拍拍钟离的肩膀，问了几句学习上的事，这才出门。
钟离转身，准备回房去收拾东西，却被钟老爷子叫住。
“这么急着走，倒显得老头子我容不得人，急着赶你走。”
钟离微垂着脑袋，抬头看着他，微笑道：“爷爷您想多了，我真有事，学校还一大堆作业要赶，绝不是故意让爷爷误会.”
“钟家多养一个人没问题，但这个人不能奢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能企图变成真正的钟家千金。”钟老爷子提醒道。
意思是跟养条阿猫阿狗的一样，高兴了给你点吃的，不高兴了管你怎么样，随时做好被逐出去的准备？
钟离眼睫微垂，笑了下，忽然抬头，乖巧道：“好的爷爷，我明白，我马上就回青市，努力和哥哥搞好关系，等他分家产的时候，让他不要忘了我。”
说完，也不管背后钟老爷子的脸色如何难看，匆匆跑上楼，啪的一声关上门。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痛恨自己的年龄，因为发现，自己离开钟家，无处可去。
她背靠着门，闭了闭眼，平复下心绪，开始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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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上午，钟离和许致远几人在在电影院汇合。
许致远身高腿长，长相出众，懒洋洋站在人群中，气质卓越，一眼就能看到。
钟离注意到周围好几个女生都悄悄看他一眼，好几个时不时从他身边经过，总是掉落些小物件。
单她刚刚看到的，就要三个女生经过。
奈何许致远只低头玩着手机，似乎对几个女生的行为好无所觉。
钟离想，现在就这么招蜂引蝶，以后长大了又有多少女生前仆后继。
身边是莫浩和沈宁，两人日常看不惯找茬。
许致远似有所感地抬头，见她来了，收了手机，“来了？”
“嗯。”
“喜欢什么电影？”
钟离扫了眼屏幕，选了个比较文艺的电影《人工智能》
许致远站直身子，挑眉道：“行，我去买票，你们先等会儿。”
说完便去了电影窗口买票。
沈宁也不斗嘴了，幽幽道：“不是我们一起看电影吗？怎么不问问我们两个的意见？”
莫浩嗤笑一声，一手拍在沈宁肩上：“笨，你难道看不出来老大眼里只有一人，其他人都被无视了，咱们就是个陪场的，懂？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欲盖弥彰？”
钟离面色不变，视线轻飘飘落莫浩身上：“不是我们陪你和沈宁同学看电影？难道是我记错了？”
“谁他妈跟……”对上钟离身后老大看过来的眼神，莫浩随即改口，“嗯，是我和沈宁要看，辛苦老大和钟同学了。”
许致远回来，手里买了饮料和爆米花，递给钟离，钟离顺手接过，动作熟稔自然。
旁边的莫浩就呵呵了，这他妈还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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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讲的是一个机器人小男孩大卫在为寻求母爱经历重重困难，在海底沉睡两千年后终于实现梦想的故事。
钟离坐在许致远身边，带着3D眼睛，嘴里吸了口奶茶。
电影开场十分钟，钟离专心看电影，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钟离渐渐看得入神，奶茶也不喝了，放进扶手洞里。
过了中场，钟离觉得有些口渴，下意识地去拿奶茶，却摸了个空，没了？
旁边隐约传来窸窣窸窣声，钟离转头，借着微弱的光，看到许致远手里抱着杯奶茶，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吸了几口。
钟离一愣。
“许致远，这是我的奶茶……”
“……”
许致远顿了下，似乎反应过来，把手上的奶茶还给她，“抱歉，没注意。”
“……”
钟离握着奶茶，喝也不是，扔也不是，丧气道：“算了，我不要了。”
“哦。”许致远淡淡的应了声，又将奶茶从她手里拿了回去，就这之前的地方又吸了几口。
钟离的脸红了。
“这是我喝过的。”
许致远仿佛不解：“你不是不要么？”
钟离：“……”
算了，我还是看电影吧。
莫浩和沈宁坐在两人隔壁，将这场“误会”从头听到尾，目不斜视。
……
电影散场，走出电影院，钟离还沉浸在电影结尾的余韵中，连莫浩和沈宁离开都没注意。
许致远挑眉，看她一眼：“有什么感想？”
钟离的感觉很复杂，“虽然大卫最终得到了他想要的母爱，却又转瞬即逝，总的算来并不是个好结果，甚至有些残酷，因为所谓的母爱也是虚幻的，不值得。”
钟离心情有些压抑，“历经千辛万苦只为了追求不存在的东西，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浪费时间。”
这话有些消极。
许致远扬眉，闻言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在我看来，与其说他是追求亲情，不如说他是追求理想。”
钟离一愣。
“为理想而坚持，永不放弃，不管怎样，都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
钟离顿住，偏头看向他。
阳光倾洒在他身上，让他的侧脸轮廓分明，更显清俊。
“那你有理想吗？”钟离脑袋一热，下意识问道。
“有。”
“啊？”钟离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我想成为中国的AI工程师，风雨如晦，不问归期。”他的声音变得坚毅，眼里仿佛有光，耀耀生辉。
钟离怔住，愣愣看着他。
“为什么？”
“中国在AI人工智能方面一直落后的美国，在将来，AI会成为一个国家国力的重要比拼。我想在这项伟大的事业中，留下自己的些微痕迹。”他轻笑了下，神情恢复懒散，“是不是很中二？”
钟离静静看着他，顿了下，然后垂下头，掩饰自己这一刻的情绪，讷讷道：“没有。”
又补了一句，“很伟大的梦想。”
或许是这一刻的少年太耀眼。
蓦然发现，他的眼中有星辰大海。
在以后的某一天，钟离被某个媒体问两人恋爱过程中哪一时刻最令人心动，钟离很肯定地告诉她，是在那个看电影的下午。当他谈论年少时的理想时，那一刻，他在我眼中，而他的眼中，有星辰大海。
下午的阳光刺眼，灼热的暑气压抑着微风，外面的空气仿佛冒着热气。
“去看机器人么？”许致远忽然问。
钟离惊讶，下意识地说：“科技博物馆离这里很远，来回要两个多小时？”
许致远双手插入裤兜，平日里有些漫不经心表情变得认真，扬眉道：“下午有时间么？”
钟离顿了下，屈从内心的好奇，“应该没有。”
许致远笑了，“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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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致远住的地方是个二层小楼，刚进门，许致远便打开空调，给钟离倒了杯水。
“你先坐会儿。”
钟离扫了眼屋子。
两室一厅，翻新装修过，有种陈旧的年代感。屋子看上去干净整洁，并没有印象中男生内裤袜子乱扔的景象。
茶几上摆满了一些电子线路板，拆得七零八碎的，还有一些手工操作工具，看得出这是某些人的杰作。
屋子里显得有些冷清。
“你一个人住吗？”钟离随口一问。
“嗯？”
“我看鞋架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的鞋子。”钟离指了指门口，解释道。
“算不上，我小叔双休日会回来。”
许致远简单收拾了下，对钟离说：“你等会儿。”
几分钟后。
许致远从楼上下来，手里抱着两个东西。
钟离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机器人，其中一个还有些熟悉。
许致远放下机器人，稍微调试了一番，一边说：“这是凯歌一号，就是上次你在杂志上看到。后来觉得第一个不满意，就按照它的模样进行改进，也就是凯歌二号。”
凯歌二号看上去比凯歌一号更年轻。
钟离觉得有趣，问他：“为什么给它取名凯歌？这名字有什么内涵么？”
许致远打开凯歌后背，装上电池，眉梢微挑，“凯旋之歌。”
很好，很通俗。
许致远空出客厅，把凯歌放在客厅正中间，在凯歌背后的按键上输入了什么程序。
不过一会儿，凯歌动了，肢体刚开始略显僵硬，甚至还能听到咔嚓咯吱的零件摩擦声，几分钟后，动作似乎变得流畅，扭捏着走向对方，然后……
不知什么时候起，许致远打开了音乐。
两个凯歌左手相握，凯歌一号右手搭在凯歌二号的肩上，随着舒缓的音乐徐徐流淌，两个凯歌翩翩起舞，跳出一段华尔兹。
半晌，钟离惊讶称赞。
“居然真的能动，跟真人一眼，而且动作也不僵硬，简直不可思议，怪不得你能拿大奖……要我是评委，我肯定投你一票……”
说完，钟离又转过去，眼睛定定看着凯歌。
许致远站在钟离后面，单手插兜，神情和往常的懒散相比，有了一种傲气。
他忍不住低头笑了下，评委和观众的关注点不一样，评判标准怎么能一样？
他靠近钟离，准备解释下。
结果，钟离似乎是想起什么，猛然回头：“你多大设计的……”
话未说完，清冽干净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堪堪拢住她。
嘴唇相距咫尺，将触未触。
两人同时愣住。
许致远不知什么时候弯下身来，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里看不出情绪。少年清冽炙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向她的心脏部位涌去。
钟离心中蓦地一跳，心中似乎有种异样的情绪逐渐生长，蔓延。
两人同时怔住，一瞬不瞬地看着彼此。
前面是跳着华尔兹的凯歌，耳边是轻缓浪漫的音乐，仿佛映照着他们此时的状态。
许致远平日里清澈干净的眼，此时带着点令人看不懂的克制和隐晦，深沉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一股热气冲向四肢八骸，钟离身子僵住，不敢大力呼吸。
半晌后。
她若无其事地转过头，仿佛刚刚的那一幕不存在。
她转移话题：“那个……你多大设计的凯歌？有人教你吗？”
许致远直起身子，视线落在别处，狭长的眼睫微颤，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十一二岁吧，在我小叔的指导下完成的。”
钟离微垂着头：“是吗？那很厉害。”
许致远应了声，开始摆弄着桌上那些电子零件。
一时间静默无话。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生。
作者有话要说：嗯，没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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