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致远很快收拾完电脑, 拉上背包准备离开。
钟离端着那个黑色的珠宝盒子, 有些惊讶，“现在就走？不多留一会儿？”
许致远拿起外套, 瞥了眼钟离，目光冷淡地在她手上的黑色盒子上停留了下, “早点回去, 早睡早起，养生。”
“……”
莫名的，钟离差点听成——“早点睡，免得这么晚了还有男人来敲门。”
简直有些魔怔了。
不知为何, 钟离有些心虚，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把黑盒子放在桌上，“那我让林默送你们。”
“不用，曹毅开车来了。”许致远冷淡拒绝, 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林默：“林助理忙了一整天, 也该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就不麻烦了。”
林默：“……”
钟离微愣，看了许致远，又看向林默, 似是明白了什么。
她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体恤道：“小林, 这一整天两边跑，辛苦你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别累着。”
钟姐这“狼心狗肺有事就叫他”的人，什么时候会关心他了？
好吧，我就当做不知道你是在意某个男人了。
林默心中直翻白眼，脸上却一派镇定，“那好，我和他们一起下去，你不用送，好好在家待着。”
看着三人进了电梯，钟离才关上门。
她站在桌边，看着静静躺在黑色盒子里的贵重珠宝，沉默片刻。
半晌，她关上盒子。
想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给林默发了条消息，让他按照市场价把这套项链的钱打给黛伊品牌方。
——
电梯里。
曹毅瞥了眼沉默的许致远，转头问林默：“林助理，刚刚那位姓叶的什么来头，一出手就是珠宝，这么大方？”
“家里好像是做奢饰品的，和钟姐在国外就认识，回国后也一向比较照顾钟姐。”
“那天刚刚送的那套项链，应该很贵吧？”
“大概……”林默怕吓着他，保守说了个数字，“六位数起步吧……”
“……”
曹毅深吸一口气，这随手一送就差不多他半年的薪水。
有钱人的世界是他们想象不到的。
“怪不得那么多女人想找富二代，特么我要是女人，我也想啊。”曹毅感慨道。
许致远颇为冷淡勾了勾嘴角，似是嘲讽，没搭话。
曹毅挤眉弄眼地问许致远，“诶，我觉得你没哈希望了……”
许致远眼都没抬，警告地喊了一声，“老曹。”
曹毅顿时住嘴，这才反应过来林默还在电梯里，当着助理的面儿编排人家老板，不太好。
安静中，手机振动。
林默打开手机看到那条消息，下意识看了眼许致远。
呵，谁说没希望，都为他拒绝上百万的珠宝了。
几人在停车场分开。
等林默走了，两人上车，曹毅才忍不住开口，“休假了几个月，专业倒是没荒废啊。”
想着今天在钟离家侃侃而谈的许致远，曹毅心里是舒畅的，好久没见他这样放松的时候了，那眼里依稀有些往日的神采。
“我只是暂时休假，又不是彻底废了。”许致远笑了下。
“当初毕业后，你毫不犹豫地选择进入思维科技的时候，我是佩服的，咱们同一届的，随随便便一年也有个几十万，可你呢，放弃那些高新的待遇，选择呆在国企搞研发，每年领着那点儿死工资，不知道的说你生无大志安贫乐道待在体制内，知道的说你心有所向义无反顾。”曹毅突然有些感慨，“还记得你大一时就跟着导师做研究，你猜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感觉？”
“嫉妒吧。”许致远懒散地靠着，勾了勾嘴角，“挺明显的。”
“呸。”曹毅笑骂一声，“一开始我以为又是一个靠关系被导师看重的小白脸，结果没多久，你就给接连参加各种机器人大赛还获奖了，甚至还给咱们宿舍弄了个人脸识别探头，吓得我们几个每次进门都吓一跳。”
“后来我就想，不错啊，估计咱们计算机系要出一个才貌俱佳的大神，招蜂引蝶沾花惹草……”
许致远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注意用词，咱们理工男的情商就是被你们拉低的。”
曹毅嘿嘿一笑，突然说：“那咱们来谈谈你工作的事。”
许致远没说话。
“说实话，我希望你继续做AI工程研发。”曹毅认真说：“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是你的理想。五年都坚持下来了，突然不得不放弃，搁谁身上都不好受，谁年轻时还没个梦想啊？”
“都五年了，说不定再多点时间，就成功了？”曹毅故作轻松道：“当然，个人有个人的选择，我只想说，不管你怎么选，我们几个都支持你。”
或许男人更能理解男人，有些事对男人来说，意义是不同的。
总有些人心怀热血，饮冰难凉。
就像他们教授曾对许致远评价的那样——生有热烈，藏于俗常。
许致远沉默一瞬，从扶手箱里拿了根烟，低头点上。
微弱的火光一闪而灭。
“你倒是看得起我。”烟雾缭绕，拢着他的胸膛，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都是人，谁都不容易，也别用那些大义来绑架谁，你也别太给自己压力。”曹毅倒是豁达，“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许致远吸了口烟，胸腔滚烫。
要说不敢动是假的，大学时他专心学习，却愣是收获了这几个好兄弟。
车子渐渐驶入主干道。
车内很安静。
云雾随风而散，许致远微微侧头，看着这座繁华璀璨的城市，脑中蓦然浮现一双清亮明媚的眼睛，期待专注地望着他时，亮如星辰。
仿佛从天而落的绵绵细雨，蓦然驱散他身上的阴霾和寒意，温柔地砸进他柔软的心间。
他蓦然笑了。
在阳台时，那句话他是故意问的。他莫名想知道钟离会怎么想。
却没想到她的回答会那么……坦然？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星星依稀隐没，依然璀璨。
他又一次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放弃？
其实他心里早已有答案，只是这阵子故意没去想。
当热血还在的时候，怎么可能抽身离开？
心有热烈，藏于俗常。
——
过了一会儿，见许致远车沉默着望着窗外，曹毅提起另一个话题，轻松调侃道：“我有个问题啊老许，你跟那钟离真是简单的同学关系？我今天看你俩那互动模式总有那么点苗头，你是不是以前暗恋人家？我看人家对你好像也有些意思。”
许致远握着打火机的手紧了紧，半晌，低声的嗯了一声，几不可闻。
曹毅浑然不觉，自顾说道：“我长得也没差你太多啊，怎么人家就一眼就看上你了，那‘深情款款’的样子，要不是知道你俩在谈设计，我都以为人家在跟你深情告白了。”
虽然他装作在看电视，可他没聋没瞎，那么明显的苗头看不出来，就是侮辱他智商了。
曹毅声音有点酸，“想当年，我老曹也是一风华正茂的青葱小白杨，怎么到你这儿，愣是被女人给无视……”
“这嫉妒，你得适应，习惯就好。”许致远手腕搭在窗口上，弹了下烟灰，笑了下。
“我呸，你就飘吧。”曹毅啧了一声，某人自恋起来简直不给人活路。
过了一会儿，曹毅突然开口，有些语重心长，“你俩要真谈恋爱还可以，可结婚就算了，你也别说我太现实，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你俩一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今天那个叶然你也看到了，随便送个礼物，就能抵咱们半年的薪水，差距太大，谈恋爱归谈恋爱，人家要结婚首选肯定是同一阶层的……我就给你提个醒儿，别脑子一热就栽进去，走不出来。”
“都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许致远侧了侧头，脸上看不出去什么情绪，眼里一片深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有分寸。”
曹毅叹了口气，“说真的，单从个人魅力来讲，你绝对甩那个叶然百条街。而且我看那钟离似乎更倾向于你，你还是有机会的。”似乎觉得前面的话太打击人，曹毅又安慰地补了一句。
车道上昏黄的路灯映在许致远的眼里，表情有些晦涩。
安静中，他的声音有些淡，“又不是没谈过。”
“我靠，前女友？”
车子出了隧道，光线渐渐明朗起来，衬得他冷峻清冽的侧脸渐渐清晰可见，轮廓英隽，他没说话。
曹毅却立刻懂了，“那怎么分了……她甩了你？”
“……”
“所以你俩这是久别重逢，准备旧情复燃？”曹毅惊讶了，下意识地一句反问：“别告诉我你还打算被甩一次？”
“随你怎么想。”许致远微微瞥过眼，目光落在窗外，表情很镇定，说出的话却震得曹毅差点松了方向盘，“反正这么多年也没遇到合适的，顺其自然吧。”
曹毅简直惊呆了。
呵~，没遇到合适的？当他傻呢？
他算是明白了，这特么是打定主意在一棵树上吊死。
许致远：“下个星期我要去京都看下我小叔，房子注意点，别我回来成狗窝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不是要办签证吗？明天不用了来了，好好准备。反正你也就一工具人。”
曹毅不平，“致远你也太过分了！还没过河就拆桥，我特么一工具人都碍着你这个前男友的眼了？”
许致远笑了下，漫不经心中又有些肆意，“同一屋檐下，关系和谐很重要。”
曹毅上个月刚结束工作，房子也刚好到期，马上要出国，这段时间一直借住在许致远家。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仗势欺人！”曹毅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看了眼许致远，又不死心地问了句：“你还真敢把我赶出去不成？”
“那你试试。”
——
第二天上午，许致远准时到达。
钟离朝他身后看了眼，没人，随口问了句，“曹毅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这几天有点事，可能不方便过来。”许致远换好鞋，面不改色道。
钟离面上有些可惜，叹了一声，“中午有海鲜坊的小龙虾和黄蟹肉，吃不到可惜了。”
许致远不置可否，装作没听见。
第二天的任务量不多，两人很默契，有异议时一起商量，一问一答，默契十足。没问题时各做各的，安静的客厅中，微黄的灯光拢着桌上两道身影，只听得到飒飒的画稿声，与噼里啪啦的敲键声交织在一起。
竟有种默默的温情和暧昧悄然滋生。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到了傍晚。
门铃响。
钟离以为是林默，开门一看，却是孟妩。
“孟总，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还不能来？”
钟离：“孟总你可别埋汰我，我可没这么说。”
“林默本来要来送饭，被我拦下了。”孟妩也不废话，很快进入正题，解释道：“今天有个局，几个经常合作的熟客户约一起吃个饭，联络联络感情，顺便讨教讨教咱们的大设计师，有没有兴趣再接什么单子？”
钟离皱了皱眉，“孟总，之前说好的，手上乐美国际这个单子做完，我要休息一段时间的。”
“没说不让你休假。只是先接触下，要是人家有意愿，先约好，时间可以往后排，等你休假回来再工作。即便没谈拢，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就当吃个饭罢了。”
钟离坐在沙发上，下意识瞥了眼下一站，忽然说：“孟总，改日吧，今天不太方便。”
许致远从始至终坐在桌边，一言不发。
孟妩又补了一句，“你知道的，我们珠宝设计这种奢侈行业，人脉和客户比其他行业更重要，应酬是少不了的。”
孟妩放下茶杯，瞥了眼许致远，笑着说：“许先生要是方便也一起去吧，林默也会去，都是些熟人，没那么多规矩。”
许致远抬头，看了眼钟离，眉梢微挑。
“时间不早，我等下直接回去。”
“钟离，好歹许先生是你亲自请来的帮忙的，饭都没吃就让人家走，不太好吧。”孟妩说完，又看了看许致远，“许先生若是愿意来，我们是很欢迎的。”
钟离犹豫了下，抬头看许致远，“你要是没什么事，要不……就去蹭个饭？回家自己做挺麻烦的。”
许致远：“……”
你确定不是去饭局更麻烦？
——
包厢定在御膳堂。
钟离几人到的时候，林默已经在了，正在看菜单。
都是一些合作过的老客户，几个相互打了招呼，依次坐下。
几人聊着天，气氛还算融洽。
突然，包厢门打开。
一个温雅的身影走了进来，手腕拿着西装外套，后面跟着一个男秘书。
“诶，叶总来了？”
“李总也在？”叶然微微颔首。
叶然径自走到钟离身边，打了声招呼。
“钟离，你来了。”
“叶总。”钟离有些惊讶，点了下头，态度不冷不热。
叶然似是习惯了钟离的态度，也不在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坐在钟离上首。
钟离看了眼孟妩。
收到钟离疑问的眼神，孟妩笑了下，态度无懈可击，“叶总是咱们瑞莎的重要合作伙伴，自然得请，又听说你会来……这不，立刻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孟妩顿了下，意味不明地瞥了眼许致远，笑呵呵地整了整餐巾。
钟离被堵得无话可说，心中郁郁，要是知道叶然在，她一定不会让许致远来。
席间气氛还算可以。
叶然是熟脸，大家都认识，和桌上几个老总总监聊得融洽，孟妩作为现场唯二的女性，也不冷场，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钟离瞥了眼许致远，没怎么说话，态度不冷不热，从始至终坐在那里，仿佛真的只是来蹭饭的。
这样也好。
钟离刚松一口气，默默吃着菜，碗里却突然多了一块鱼肉。
“这家店的鲈鱼味道不错，你尝尝。”
“……”
餐桌上静了片刻，齐齐看过来。
钟离顿了下，筷子停在空中，抿了抿唇，“谢谢，叶总不必客气。”
碗里的鱼肉却没动。
“还有这个西湖醋鱼，是你平常喜欢吃的。”碗里又陆陆续续夹了不少菜。
钟离：“……”
这下餐桌上的人都看过来。
孟妩笑呵呵地说：“叶总真体贴，现在像叶总这么绅士的男人可不多，听说叶总和钟离在美国就认识，还是一起回国的，这交情可不一般啊。”
许致远表情淡淡，注意到钟离碗里没动一下筷子。
“因缘际会，恰时相逢。”叶然笑了笑，神情温柔，“钟离在孟总手下工作，以后还请孟总多担待。”
“这是自然，叶总不说我也会的。”
气氛终于缓和起来。
叶然突然看着许致远，主动搭话：“听说钟离最近作品遇到挑战，特地请了一个相关方面的专家来帮忙，就是许先生吧。”
许致远从始至终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此刻被人主动提及，偏头看了眼身边的钟离，淡淡点了下头，“是我。”
“幸会。”
“客气。”
“听说许先生似乎是AI工程师，平日里与各种实验打交道，非常忙，竟然有时间出来帮钟离？”
钟离默了默，放下筷子，正准备开口：“是我特地请他……”
却突然被一声清冽冷淡的声音打断。
“我暂时被停职，休假中，恰好有空。”许致远举了举杯子，淡淡回道：“不比叶先生管理偌大一个公司，事物缠身，脱不开身。”
“……”
叶然微噎，缓了缓表情，“许先生能力一定非常优秀，不然钟离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请你帮忙。”
林默这几天也和许致远混熟了，此刻插了句嘴，“许先生和钟姐早就认识，才特意过来帮忙。”
“钟离，你们以前……”叶然似有些诧异。
许致远：“高中同学。”
钟离：“我前男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
作者有话要说：叶然：暴击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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