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
许致远突然起身, 拿起钟离大衣, “走吧。”
“去哪儿？”钟离疑惑。
许致远看了窗外的盈盈雪色一眼，转头对她说, “那次你不是说可惜不能去看雪，今天恰逢其会, 请你去踏雪。”
北京前几天刚下一场大雪,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酒店对面是一个公园，两人找了一条幽幽小径，路上的行人很少。
薄薄的一层积雪在脚下发出一声声当若有似无的喀嚓声，轻盈而陶醉, 使人沉思。
两人谁都没说话，似是怕惊扰了这种宁静的气氛，感觉到钟离的步子小，许致远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温热的手掌紧紧包裹着纤细的手。
两人身体挨得很近, 步伐渐渐融入在一起, 轻缓的节奏仿若敲在心上，轻盈悦耳。
“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啊？”钟离的声音不知不觉放轻。
“嗯，那时候就想着学校放寒假后带你去看雪，可惜后来一直没有机会。”许致远嘴角轻轻勾起，眉眼舒展, “那时你说喜欢看雪，可惜青市下雪的时候很少，你走的那年后来倒是下了一场雪……”
可惜那时人已不在, 许致远没再说下去，钟离却心脏蓦地刺痛，仿佛听到了他未言的话。
“……对不起，虽然这三个字最没意义。”钟离声音很低，后面几个字近乎喃喃。
钟离脸上表情复杂，惊喜、感动、愧疚突如其来地一股脑涌上心头，难以言说。
“都过去了。”许致远瞥她一眼，轻描淡写一句，“何况我带你出来可不是为了追究以前的事。”
“那是为什么？安慰我？”
许致远无声笑了下，眉眼微垂，“任何工作都有迷茫的时候，沮丧委屈压力一直都有，不只是你，我也有。”
钟离略微惊讶地看着他。
许致远：“我一个人带领一个团队，负责一个研发项目，加上上面的重视，压力经常很大，尤其是遇到十分棘手的问题，经常尝试很多种方法都解决不了，失败对于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那你怎么熬过来的？”钟离好奇心真的被勾起来了，她想多了解他，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
许致远：“因为坚信最后会成功吧。过程中有九十九次失败，也许才会有一次成功，我们看中的是结果，过程只是手段。”
许致远转头看她，“所以你也是，任何行业想要站在顶尖，总会遇到失败和困难，化压力为动力，才能有所突破。”
钟离蓦然明白他为什么带她出来，心中似有所感，“跟你一比，我突然发现自己有点矫情。”
起码她现在在行业内有了点名气，已经过了艰难的最初阶段，而许致远这些年来还在探索研发，还没研发出最初的结果，之前都快要被迫辞职了。
钟离这些天积累的郁气突然消了大半，却坚定了她的信心，她紧了紧手，眼眸微垂，“我不想，也不会放弃，可要是设计底稿找不回来，威胁就一直存在。”
“谁说底稿找不回来？”
“……你知道内奸是谁？”钟离蓦然抬头，定定看着她。
许致远笑而不语。
好吧，有个万能的男朋友是什么体验？许同学这样的就是。
——
风雪凛冽，天色渐暗。
下班高峰期，路上行人多了起来，两人看了看时间，走进一家中式餐厅吃晚饭。
许致远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放到钟离面前，“吃什么，你先点。”
“你点吧，我都行。”
许致远看了她一眼，眉眼微垂，点了几样比较清淡的，都是她比较爱吃的。
“云切木耳，菌菇百叶汤，清蒸鲈鱼，清蒸虾……”许致远点完，将菜单交给服务员，说了声谢谢。
等上菜还要一些时间，钟离似是想起什么，看了下手机，才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和许多消息未回，有孟妩的，林默的，甚至还有几个叶然的……
“怕吵到你睡觉，我把铃声调静音了。”察觉到钟离的目光，许致远解释了一句。
自己一声不吭，丢下那么大一个烂摊子，不管不顾连夜飞到北京，也难怪林默几个会着急，钟离现在想来，也觉得不妥，回了个电话给孟妩。
“还知道打电话给我呢？刚出了这事你一天不见人影，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孟妩在那边说，语气有些重。
“对不起，是我的错。”钟离认错很快。
当时她什么都没想，想逃避那就让她喘不过气的事，心底就一个念头，下意识地抛开一切麻烦事，去找许致远。
招呼也不打一个就玩失踪，也难怪孟妩会生气。
“要不是许致远接了林默的电话，说你在他那儿，我们还不知道你竟然连夜飞北京了。”
“……抱歉，我下午才醒，没看到你们的消息。”钟离认错态度诚恳。
出了那么大的事，她这个风暴当事人却“临场逃脱”，确实不厚道。
“这些天你承受的压力也大，人都瘦了一圈，是不容易。”孟妩拧了拧眉心，这些天钟离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她看得到，也没揪着这件事不放，“可底稿的事只剩下六天了，你是工作室的老板，必须快点回来主持大局。”
奸细很可能就出在工作室，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要钟离来处理。
“……我明白，我会尽快赶回去，最迟后天早上。”钟离知道事情缓急，也为自己一时冲动懊恼。
正说着，前面有了动静，许致远刚从洗手间出来，一个小男孩不小心撞上去，手中的饮料泼到许致远的大衣上。
许致远微微皱眉，扶了下踉跄的男孩，说了句什么，后面一个妇女匆匆赶来，见状连忙牵着男孩的手道歉，许致远说了句下次注意，没计较这事，朝这边走来。
钟离抬头，看了眼许致远大衣上颜色略深的一块，微微皱眉，“没事吧？”
许致远摇头，并没有坐在对面的位置上，而是绕到她这边，看着视频里的孟妩说了一句，“能不能把事发前几天的监控视频发一遍给我？”
孟妩惊讶，“你要这个干什么……”
许致远镇定地说：“监控可能有些有问题。”
“你是说监控被人做了手脚？”钟离蓦然反应过来，开了免提，问许致远。
“不一定，这都是我的猜测，事实如何要等我看到监控录影再说。”
孟妩蓦地反应过来，钟离这个男朋友可是AI方面的高级专家，要是监控有问题，绝对瞒不了他的眼睛。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公司内部消息了，孟妩想了想，很快做出决定，“行，我马上让林默发一份给你，要是发现什么问题，直接联系我。”
“好。”
说完正事，孟妩视线一转，对钟离说：“给你两天假，调整好立马回来，这事的严重性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底稿没找回，一刻都不能放松。”
“谢谢孟总。”钟离抿抿唇，这样的关键时刻能给她两天时间休整，孟妩已经仁至义尽了。
“让你男朋友谢我，这两天我要帮你挡多少工作？”
服务员正好过来，第一道菜是玉带紫菜汤。
钟离转头看向许致远，手机对准他，“孟总要你谢谢她，这两天她要替我处理很多事情。”
许致远微微侧头，微微垂眸，手轻轻抚了抚钟离的发，转头时嘴角似是轻勾了勾，微俯身，对着手机说：“谢谢孟总这些天对钟离的照顾，我会尽快配合抓出内奸。”
服务员：“……”手差点不稳。
孟妩：“……”
要不要这么撩？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要个感谢，怎么感觉被喂了一大盘狗粮？
孟妩一阵无语地挂了电话。
钟离放下手机，看着服务员眼冒星星地走了，这才转头问许致远，“监控真的有问题，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按照林默说的，底稿应该是你们工作室聚会那天丢的，你办公室外面有监控，不可能没有拍到人影，那么只能是监控出了问题？”
“我和林默反复看了十几遍监控，那天晚上根本没有人经过我的办公室。”
“眼睛是可以骗人的。”许致远突然说。
钟离一愣。
“比如那晚我给你演示的玫瑰，只是我设计的一个程序。”对于懂电脑的人来说，给监控做点手脚并不难。
钟离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有人把监控调换了？”
“比如把以前的监控视频，替换到聚会那天晚上的监控，哪怕有人进了你的办公室，也拍不到任何人。”许致远笑了声，“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还要等林默的监控录影发过来才能确定。”
许致远这人从不说大话，虽说是猜测，可钟离差不多已经相信了。
“就算查出监控有问题，恐怕也找不出内奸。”
“能出入监控室替换监控视频的，聚会之前一定进入过监控室，查查那天有谁出入过监控室，到底是谁做的手脚，顺藤摸瓜……”
钟离：“能查得出来？”
“让周延去查，他水平还行，之前我们在大学时参加活动做过类似的事。”许致远说。
他顿了下，“还有那天聚会结束之后，工作室的人到家的时间，有谁可以证明，中间有没有作案的时间……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最重要的是底稿，如果揪出拿出那个人，他不承认怎么办？”钟离问。
“证据。”他低头，神情波澜不惊地看她，此时男人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运筹帷幄，冷静自信而一针见血。
“只要找到这个人进了你办公室的证据，他自然会低头。可以以泄露公司机密起诉他，是一时的前途的重要，还是公开刑事起诉甚至很可能坐牢，我想没人会选择后者。”
“……就怕找不到直接有力的证据……”
“证据交给我和周延，等你回去后会配合你，你不用担心。”他看着她，眼神微凝。
“……”
钟离久久没有回神，心中的巨大难题就这么被他一套有条不紊的分析和安排给震惊了。理工科的男生思维逻辑都这么强大吗？
她心忽然松懈下来，略有感慨。
钟离靠着他的肩膀，蓦然有种安全感和踏实感，仰头看着他，眸子盈盈，喃喃道：“万一这次乐美的单子最后我还是没做好怎么办？”
“如果这样还找不回底稿……”男人清瘦有力的肩膀搂着她，眼神懒散地睨着她，低笑一声。“那就是敌人智商太高，只能听天由命。”
“……”
“再不济，你身后还有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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