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汐溜了不是没有人注意到,相反,几乎所有人都发现沈汐已经不在玩游戏的这边了,只是她和韩文清聊的似乎很开心,然而实在没人敢去韩文清旁边喊人,于是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边玩的开心,除了苏沐橙坚持不喝酒,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喝了一些,职业选手的酒量本来也不好,没多久一群人就东倒西歪的。
这时叶修也早已经回来了,韩文清看看这个状况,起身准备把他们弄回去,霸图的几个人里,只有周光义还算清醒,再加上没喝酒的叶修和韩文清,把其他三个喝醉的拽了下去,两个姑娘跟在后面,此时到街边拦了两辆的士。
叶修拽着白言飞一起上了其中一辆,招呼着苏沐橙上车,然后对韩文清说:“老韩啊,你和小汐慢慢回去吧,反正跟着你她挺安全的,先把这几个弄回去再说。放心,你们住的酒店离嘉世又不远,保证把他们送到。”
韩文清把郑乘风塞进车里,看了看沈汐,沈汐摊手:“我没意见。”于是,车子呼啸而去,只剩沈汐和韩文清站在街边。
车上,苏沐橙问叶修:“你干嘛把他们两留下,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了啊。”
叶修狡黠地眨了下眼睛:“沐橙啊,我觉得吧,这两凑一起看着意外的和谐,说不定有戏。”
苏沐橙一愣,想了一下,说:“那也说不定,我看韩队对小汐还是很关照的。行了,别给人家瞎操心,万一乱点鸳鸯谱怎么办。”
而被谈论的主角正站在路边大眼瞪小眼。沈汐觉得气氛意外的诡异,鬼使神差地,她开口提了个不合时宜的建议:“队长,我们去逛西湖吧。”
韩文清很意外,他没想到沈汐想了半天讲出这样一句话来。看她一眼,说:“都几点了,逛什么西湖。”
沈汐说:“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以前来的时候,可从来没在晚上去过西湖呢,队长。”
连沈汐都没有意识到,她不自觉地用上了撒娇的语调,韩文清伸手拦下驶过身旁的一辆出租车,没有搭理她,沈汐显得有些失落,跟着韩文清上了车,司机问了地址,韩文清顿了两秒,说:“去西湖。”
沈汐蓦地抬起头,韩文清看着她眼睛忽然亮起来的样子,像某种小动物,看的他心里一软,板起脸来故作严肃:“下不为例。”
沈汐没想到韩文清会答应,心里开心的不行,笑眯眯地看着韩文清:“谢谢队长,就一次啦。”
司机虽然对于他们的目的地有些奇怪,却还是依言行驶。沈汐倒是兴奋,韩文清忍不住问她:“不困?”
她说:“不怎么,没关系啊队长,明天飞机上有的睡呢。”韩文清其实很少熬夜,不过看着她活力满满的样子,竟然也没有丝毫困意。
这个时间,西湖果然没有什么人,他们两个慢慢地在岸堤上走着,有几盏夜灯点缀,间或吹过一缕晚风,借着灯光,沈汐瞧见湖里的几只小舟,拉了拉韩文清的袖子:“队长队长,我们去划船?”
看她一脸的期盼,韩文清觉得她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不过,也确实是个小女孩呢。他想。
他不是不想满足她的愿望,只是有个问题挡在面前:“你会?”
沈汐摇摇头:“不会。”
韩文清摊摊手:“我也不会。”
沈汐顿时就蔫吧了,如果她有对兔子耳朵,此时肯定是失望地耷拉下来。纠结了一会儿,正准备放弃的时候,他们听见了水声,是船只推开水面的声音,沈汐一下又来了精神,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只小舟,上面依稀有个人影,小舟靠近岸边。
他们看清了,那是个衣着简单的老人——年岁应该也算不上很大,看着精神很好,他抬起头来,缓慢而平静地问他们:“小姑娘,你们要坐船吗?”
沈汐抬头看着韩文清,见到她目光里亮晶晶的渴望,仿佛兔子耳朵一下竖了起来,韩文清心软了一下,点头道:“走吧。”
沈汐这是就差没抱着他喊“队长万岁”了,兴奋地上了小船,韩文清忍不住笑了笑,也跟着上去了。
等两个人上了小舟,那老船夫就轻点竹篙,小船又慢慢离开岸边,往湖心飘去。船行的很慢,沈汐好奇地问那老人:“老伯,这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呢?”
老人笑了起来,脸上的皱褶更加明显:“有些年轻人就是喜欢半夜来西湖,大概这是一种新的情趣吧,我又没有家人,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给你们这样的小情侣撑撑船也是好事。其实,西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很美的,有人来欣赏,我也很高兴。”
沈汐见他误会了,急着解释:“老伯,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老人“呵呵”笑了几声,打断沈汐的解释,用力摇了一下讲,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沈汐见解释不清楚,顿时有点急,求助似的看向韩文清,韩文清说:“我们不是情侣。”
那老人笑笑,也不以为意:“好吧,那就不是吧。”然后继续摇着桨,小船缓缓地在荷花从里穿行。
这时节荷花已经凋零,枯黄的荷叶没有它鲜活时的生机勃勃,叶柄也不再挺拔,显出一种垂暮之态。
韩文清看着沈汐伸手去拨弄了一下身边的枯叶,说:“这时候又没有荷花可看,为什么想来西湖?”
沈汐捏了捏已经发软的叶片,说:“西湖不止有荷花可看,不同的时候总有不同的美丽,何况,荷花是谢了,这一季,它的生命走到尽头,但是生命的每一个阶段都值得去尊重和珍惜,即使如今剩下的只是一池残叶。”
韩文清没想到沈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不像他认识的沈汐,一时有点接不上话,那老人说:“现在正是莲藕上市的季节呢,至于荷花,明年又会有的。”
沈汐没有反对,只是轻轻叹了一句:“是呢,明年还会有的,只是它已不是今年的荷花了。”
韩文清说:“自然规律如此,没什么值得可惜的,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感性?”
沈汐说:“队长,你不要老板着脸嘛,自然那么美好,干嘛不好好体会它呢?现在的意境,其实也很棒啊。”
韩文清不可置否,第一次有点好奇她学的专业:“你是文科生?学的这么多愁善感。”
沈汐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刚还带着一点忧伤的意境顿时被她破坏了,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队长,这可是第一次有人用多愁善感来形容我啊,有生之年还成功当了一回文艺青年。我是纯理科生,本科读的是数学系,物理系有个教授老说我适合学物理,所以读完研之后心血来潮跑去考了个物理的研究生。”
韩文清愣了愣,说:“你不是十八岁吗?”
沈汐点头:“是啊,可是我一点都不厉害,我周围有很多人比我厉害多了,那才是真正的天才,和我这种容易满足的不一样,像他们就绝不可能像我一样放弃学业来当职业选手。”
韩文清说:“职业选手怎么了?这么看不起游戏。”
他有点不悦,沈汐听出来了,但是她还是继续说:“不是看不起游戏也不是看不起职业选手,而是这一类人的人生里没有这样的安排,我有一个计算机系的学长,脑子真的很厉害,我的计算很快,就像今天在场上那样,可是他可以做到比我还快,我一度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装了计算机芯片,他也玩荣耀,但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练级,然后他侵入了荣耀后台系统,编了一个程序,我手里的账号卡,除了月起潮汐,都是用它来练级的,相当于开挂。”
韩文清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软件,有点惊讶,随即想到了个问题:“这违反游戏的公平性。”
沈汐:“也说不上,比赛里肯定是不能用的,平常游戏嘛,本来就是图个开心。”
说着话,小船已经逐渐飘到湖心,两边的荷花愈发密集,沈汐这时候觉得有点冷了,晚上本来就凉些,又到了湖心,她还穿着队服短裙,两条腿露在外面,让她瑟缩了一下,伸出手去捂住膝盖,冷冰冰的,她上下移动着双手,试图利用摩擦生热让自己暖和一点,忽然腿上一暖,是一件外套,是韩文清的队服。
韩文清语气里带着责怪:“知道冷了?大半夜非要折腾也不知道多穿点。”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裹在沈汐的腿上,暖意就一丝丝沁进皮肤,不知不觉填满骨缝。突如其来的暖意让她有一瞬间的不适,不过,双腿很快就贪恋上了这个温度,让她舍不得拿下来。
沈汐不自觉地用手将外套再裹紧一点,后知后觉地想起韩文清没了外套会不会着凉,犹豫了两秒钟,又打算掀开队服,韩文清瞪了过来:“好好地裹着,生病了影响下周的比赛谁来负责?”
沈汐的手又顿住了,最后那件衣服还是安安分分地包裹住了沈汐的腿。只是沈汐明显有点失落。所以,只是为了下周的比赛么?她想。
韩文清不知道她方才高涨的情绪为什么一下子低落下去,他并不善于猜测女孩子的心思,于是他就静静地陪她坐着。
小船悠悠地荡漾在水面上,老船夫的桨有一搭没一搭地动一下,空气里只能隐约听见小船推开水面的声音。
韩文清抬眼望了望天空,星星很多,一弯新月悬在天边,像精心打磨过的银块,尽职尽责地把阳光带到夜空。这样的感觉,沈汐刚刚所说的意境,确实很不错,只是,如果身旁的姑娘能高高兴兴的,就更好了。韩文清想。
好在沈汐的低落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活泼,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可惜没有雨呀,不然该多好——留得残荷听雨声,看来是体验不到了。”
韩文清:“还会背诗?”
“当然会了,队长,谁说理科生就不会背诗了?高中的时候,我可是撑起校刊原创诗歌版面的一把手呢!”说起过去的辉煌事迹,沈汐有点小小的得意。
韩文清在黑暗里笑了笑,没想到这姑娘还这么多才多艺。他问:“你成绩很好?”
沈汐毫不谦虚地点点头,假装正经说道:“是挺不错的。算半个天才,如果不来打职业联赛,指不定下一颗□□就是我发明的。”
韩文清听出了她话里面的玩笑,也没太在意,问:“后悔了?”
沈汐摇头:“有什么好后悔的,人生的路那么多,谁说就一定要走哪一条了,我是没想过我会来当职业选手,但是也不意外。”
韩文清问:“为什么?”
沈汐揉捏着一片荷叶,荷叶还没有干枯,尚留存在细胞里的水分被挤压出来,流了沈汐一手,沈汐也不在意,两只手合在一起搓了搓,把汁液均摊到两只手上,说:“我们数学系的教授是个老头,他曾经对我说,我的不定性太强,如果是我的话,做出什么意外的决定都不意外。后来我想了想,觉得这话挺对的,像我当年读完数学硕士就腻了,跑去考了物理系,这也不是我计划好的,说不好听点,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韩文清感觉到点什么,说:“看来你这职业选手也做不长。”
沈汐继续摧残那片荷叶,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再怎么说也要打完这三年,违约金很贵的,我赔不起,至于三年之后的事嘛,谁都不好说。”
韩文清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这必然是不愉快的。只是他实在不善于转移话题,于是只好沉默。
反而沈汐接着说:“人生要那么多计划干嘛呢,什么都计划好了,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人生多没意思。未知才是最精彩的。”说这话的时候,漂亮的眉眼里有淡淡的桀骜不驯,在月光下清晰地呈现在韩文清眼前。
韩文清有点讶异,他一直以为沈汐是那种乖乖的女孩子,长得漂亮,性格也好,自己实力又强,有时候也有点小脾气,使点小性子,就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女最常有的模样,没想到在这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他发现了这个女孩思想深处埋藏着的,平日里绝不表现的叛逆。
他还是接上了沈汐的话,对她的想法不加以评论,生硬地转移着话题,沈汐当然看出来了,自然善解人意地顺着韩文清的话走。
其实,就是韩文清还想再问点什么,她也不会再说了,今晚说的有点多了,她不喜欢把自己真正的想法暴露出来,除了自己真正信任的人,她对所有人都和气,殊不知那正是她的防护罩。
她要当职业选手的时候去找她的物理教授穆方城,除了对她恨铁不成钢之外,这个全校人气最高的年轻教授难得认真对她说过:“你这人呢,外表看着热情,内里跟块冰似的,捂都捂不化,外热内冷,别人看不出来,我可清楚得很。我只跟你说一句,人,不得不防,却不得太防。去吧,等你不想当职业选手了,就滚回来继续帮我做课题。”
沈汐记得她当时是震惊的,她很少对人真的交心,穆方城算一个,虽然他经常奴役她做课题写论文,时不时还刁难她一下。
今天她却自然而然地对着韩文清说这些,又不是没有别的话题可聊,她这么会聊天的人,随手抓一个都能聊起来,难道,她在这短短几个月里,竟然不知不觉地信任起了她的队长吗?
沈汐沉浸在惊讶里,和韩文清说话也有点走神,韩文清以为她累了,请老船夫靠了岸,付钱的时候,老人要找钱,被韩文清拦下了。人家年纪也大了,看着家境也不好,大晚上的还麻烦人家劳累,多给一点报酬是应该的,他又不缺这点钱,也算是帮人家一点。付完钱,韩文清招呼着沈汐下了船,夜里虽然人少,出租车还是有的,两个人打车回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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