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第1章

    狂风，砂石，大片的黄色泥土地，马蹄掀起尘土。

    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嘶吼杀伐声在猎猎的风里逼近，一点一点将她包围。洛问菱的腰腹的软胄上，赫然一道极深的刀口，汩汩地冒着红色鲜血。

    她握紧了剑，一道道血痕顺着锐利的锋芒，滴落在泥地上。

    刀啸声划过脸侧，她疾疾一躲，挥剑划破了士兵的脖颈。那人也只是双眼圆睁地僵了一下，就跪倒扑在了地上，无声无息。

    更多举着刀的兵围了过来，一道道寒光映照在她脸上，斑驳的泥土和血迹之下，神色冷峻，眼神坚毅。

    千万大军又如何，她今天，就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一声声拼了命的高喝，在沙场，从生到死不过一眨眼的瞬间，唯有歇斯底里的吼叫能够掩盖恐惧，一把把锋利的刀劈头砍下，没有时间顾及招式，这里只有最本能最原始的厮杀。

    她素来骁勇善战。躲避，格挡，刺穿，在前仆后继的敌人中间，杀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溅射的鲜血从额上滑落，模糊了双眼。体力渐渐流逝，敌军从三面攻来，洛问菱双手持剑挥砍，两把刀应声而落。

    “小心——”

    洛问菱闻声转头，一个身躯扑到了她怀里。

    身体被刺穿的声音，猛然拉紧了她脑袋里的一根弦。扶着那人后背，掌心摸到黏腻和湿热，血流如注。

    她愣住了。

    面前的人抬头，一张同样满是泥污的脸，用最后的力气，微弱地对她笑了笑。

    “别……别死……”

    她努力地捂住刺穿身体的洞，可什么都无济于事，一股一股的血仍然往外翻涌，从她的指缝间不停流淌。

    那人还是很快的没了生息。

    寒风凛冽，尘土飞扬，敌人的步子正在靠近。

    她放下那人的身子，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是无穷无尽的杀意。

    “卡！”

    导演举着喇叭，喊停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鼓风机也停了，片场的尘土瞬间消停下来。群演们吃了不少灰，一下子释放出一片咳嗽声。

    莫舒瑜也呛了一些沙，捂着嘴小声地咳了两下。助理肖明明一路小跑过来，给莫舒瑜递上水和毛巾。

    群戏是最难拍的，每一个演员的走位调度都要牢牢把控，稍有不慎就要NG。好在今天拍摄还算顺利，大家都很配合。

    导演对着电脑看了一下回放，满意地点点头：“小莫，你来看一下。”

    莫舒瑜走到导演身边，认真地看刚才那一幕的录像。摄像机给了莫舒瑜大特写，因此那个挡刀的士兵只有一个背影出镜。

    从错愕，到悲伤，到愧疚，到仇恨，眼神的变化一气呵成。即便是超大特写这样考验表演功力的镜头，莫舒瑜也表现得极富感染力，一下子就把观众带进去了，几乎没什么瑕疵。

    “小莫，牛呀。”导演李葛竖起了大拇指。

    莫舒瑜也点点头，眼神不由自主地往片场中心飘。

    李葛举起扩音器：“收工咯。大家今天辛苦了。”

    莫舒瑜远远地瞄到了一个背影，清清瘦瘦，站在刚刚拍特写的机位旁边，繁冗又宽大的盔甲套在身上，有种让人怜惜的柔弱感。

    收工的号角一响，群演们都陆续散了。

    莫舒瑜的视线收回来：“李导，晚上还拍吗？”

    李葛揉了揉腰：“不拍了，今天休息休息。明天还在这个场，也是个很重的戏。”

    “去卸妆吗小莫姐？”肖明明手上还拿着刚刚的水和毛巾。

    “我自己去，你去给我买杯咖啡来。”莫舒瑜拧着眉，心不在焉地说。

    片场的群演几乎走光了。刚刚还满是人的地方，现在望过去十分空旷，几千平的拍摄场地，全是连成一片的黄色沙场。

    只有李葛带着场务在溜达，吩咐明天九点以前，要把机位摆放到相应的位置。

    莫舒瑜的眼前莫名浮现出刚刚那张脸来。虽然抹了不少泥污，但仍能看出那绝对是个皮肤白皙素净的……女孩子。

    虽然只是一眼，但莫舒瑜感觉她眼睛里有东西，是块演戏的料子，可惜镜头只给了她一个后背。

    也是那个眼神那个笑容，让莫舒瑜当时心就抽痛了一下，随后的表演也是水到渠成。

    莫舒瑜有些不舒服，长长地深呼吸。她入戏太深，刚刚的心痛让她仍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到了主演化妆间，Su已经等着了。

    “快给我把妆卸了，黏糊糊的，好恶心。”莫舒瑜伸手蹭了下脸，摸到了残留的血浆，一看指尖也全是泥污，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Su是她带进组的化妆师。制片组当然也有专业的化妆师，但莫舒瑜用不惯，怕水平不行，怕用的东西不好，总之就是信不过。上妆的时候得按导演的意思来，卸妆就直接由Su上手。

    业务水平没得说，娇也是真的娇。

    但话说回来，到了莫舒瑜这个咖位，比她娇的大有人在。

    在现在这个娱乐圈里，莫舒瑜属于女明星里的顶流，而且是根红苗正那种。正儿八经北影科班出身，上学的时候作品就拿了奖。出道的第一部戏，在《双城记》演了一个民国的大家闺秀，虽然是女二，但大受好评，让她从新人里脱颖而出，这部戏后来也拿了当年的最受欢迎电影奖。有了这么高的起点，随后的每一部戏，都是妥妥的女主。

    去年，她凭借一部《寻欢》，拿了华旦奖“最佳女主角”和“最受欢迎女主角”双料影后。

    履历完美得不像话。

    而她今年也才25岁。

    总的来说，莫舒瑜风评还是很好的。她演技在线，拍戏敬业，没有什么大牌的架子，流量还高，只是人娇了点。

    娇也不是没道理。那张脸才是受各大导演青睐的最重要原因：赏心悦目，随便哪一帧都美像幅画。

    老天爷赏这口饭吃，生了一张巴掌脸，鼻梁的弧度很优美，分分钟侧颜杀。最让观众喜欢的，还是那双眼睛，本是自带媚态的丹凤眼，可她的眼神却清澈得像一汪水，笑一笑，嘴角两个梨涡，甜到人心窝里。

    “让人想起山楂树下的初恋。”这是来自粉丝的评价。

    肖明明在莫舒瑜身边，把这条微博评论朗读出来，莫舒瑜打了个寒颤，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问：“我看起来有这么……”

    莫舒瑜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她从没想过拗什么人设，不论是面对镜头，还是挑选剧本。

    不过，如果卖弄人设能让她有更多戏拍，她也无所谓。

    反正，演员就是把真实的自己掩饰起来。

    Su的手法一如既往的温柔，莫舒瑜舒服地闭上了眼，没一会儿妆就卸干净了。

    敲门声来得很适时。

    “小莫，是我，俊然。”

    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高高瘦瘦，穿着平整的白色衬衫，剃着利落的寸头，狭长的单眼皮，最近这种类型的小生很流行。

    秦俊然是新晋流量小生，和莫舒瑜一个公司。选秀出身，唱了几首情歌迷倒了一大票小姑娘，被公司抢着签了。最近开始转型拍戏。

    他也是《摧城》的男主。比起莫舒瑜这样科班出生的，秦俊然的演技自然生涩不少。好在这部戏的矛盾聚焦在女一和女二身上，男主的戏份多但是不重，大部分时间充当一个背景板就足够了。

    他们俩搭档，这部戏的收视也算有保障。

    他是为了拍这部古装戏，才剃的头，前阵子还因为寸头上了热搜。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摸摸额头，这是习惯拨弄刘海的后遗症。

    这会儿他又抬手碰了碰额头，很快放下，嘴角挂着微笑：“小莫，今天收工早，导演喊着一块吃饭呢。”

    莫舒瑜扬了扬手上的手机：“可巧了，正好不方便。”

    十分钟前，莫舒瑜收到微信。

    大总管：速回公司，开会。

    还是一如既往地简短有力。

    莫舒瑜回复：回不去呀姐姐[抓狂]

    大总管：半小时后，视频会议。

    “成。那不打扰了。”秦俊然很绅士地一笑，走的时候没忘把门带上。

    莫舒瑜松了口气，这个秦俊然长相不错，举止也得体，可莫舒瑜总感觉他在有意无意地接近自己，就好比刚才，即便是剧组聚餐，也不至于要男主角亲自请人吧？

    莫舒瑜坐回化妆镜前，很快把秦俊然抛到了脑后，因为她在额头上发现了一个罪大恶极的痘痘，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包，正跃跃欲试地打算冒尖。

    莫舒瑜欲哭无泪，整个视频会议，她都“不经意”地扶着额。

    因为视屏通话的屏幕里，不仅有她的大总管辛一诺，还有公司几个部门的管理，还有——阮薇。

    营销部长正讲着《摧城》开播后的营销策划，辛一诺的眼睛盯着投屏的PPT，时不时冷淡地做出Stop的手势，指出一两个问题。

    而阮薇，笑盈盈地看着镜头，和屏幕另一端的莫舒瑜对视。

    气势不能输，莫舒瑜迎着目光看回去。

    “小莫，你觉得怎么样？”辛一诺问。

    突然被cue，莫舒瑜有些茫然。她一向只顾拍戏，营销的事情不怎么上心，公司也一向不怎么强求，毕竟她自带超高流量，随便发个微博，都是亿级的曝光。

    “我配合公司就好。”

    辛一诺手上的笔点了点桌子：“你真的听了？和秦俊然绑CP，你OK？”

    辛一诺一脸无奈，开会的时候她就瞥见镜头里莫舒瑜的样子，指尖挑着额上的发丝，端着优美的笑容。美固然美，可是一副什么都没听进去的样子。

    “拍完《摧城》，秦俊然会和阮薇合作下一部戏。俊然现在发展很快，都是咱公司的，上面想让你带一带他。”营销部长简短地概括了一下，“《摧城》制片方也是这么希望的，马上要开播了，能炒一波热度。有点绯闻就行了，大家最喜欢猜。”

    “我不太OK。”莫舒瑜有些烦躁，眉头蹙起来，“别的我可以配合。”

    “莫姐。”阮薇软软地喊了一声。

    莫舒瑜眼皮跳了跳。她比阮薇大了一岁，准确的说，是三个月。每次阮薇叫她“莫姐”，再配上那意味不明的笑，她都觉得不是个味儿。

    毕竟她们是明面上的竞争关系。

    娱乐圈的两个“一姐”，在同一个公司，少不了互相抢资源。莫舒瑜略微压阮薇一头，因为她演技好，送上门的剧本更多些。可阮薇比她小一岁，年纪就是女明星的筹码。

    辛一诺合上了笔记本：“再说吧。小莫一直没什么绯闻也没什么黑料，这样贸然不太好。”

    一姐和金牌经纪人都发了话，那也没什么多说的必要了。

    挂了视频电话，莫舒瑜心有余悸地打开微信，给她的经纪人发消息。

    莫舒瑜：还是你最懂我QAQ

    大总管：我这边给你对接了几个资源。晚点聊。

    辛一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会议室。阮薇挨了过来，视线扫过辛一诺的手机屏幕，笑道：“真羡慕莫姐啊。”

    辛一诺客气地笑笑：“自家艺人嘛。”

    阮薇属于惊艳型的女艺人，模特出身，肤白貌美身材匀称，该丰满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及肩的红棕色头发，又飒又有女人味。常有营销号评价她“为红毯而生”，每每出席活动，穿上一身鲜亮的礼服，都是最吸睛的一个。

    在辛一诺眼里，莫舒瑜和阮薇不撞型，资源也可以错开。不知道为什么，阮薇对她手里的资源总是很感兴趣，明里暗里打探，还莫名其妙地截胡了两次，让辛一诺很头疼。

    “先去忙了，回见。”辛一诺简单打了个招呼，略过阮薇离开了会议室。

    阮薇眼睛一眯，神情逐渐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