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宫的花圃里近日新移了两树玉兰花,其实这花本身并不娇气,只是大周之前并没有也不缺这株玉兰花罢了。
宫长酒命大周皇商花了大价钱才从蓝玉移植了两株形状秀美的树苗。这两棵玉兰树苗看起来细细小小,每一天都有人精心饲养。
若真论起价格,它比等重的和田玉都要金贵。如今玉兰树远没有到开花的时节,但谁也不敢说那花圃光秃秃的不好看。
因为那两棵树,其实是宫长酒挖了坑玉寒风亲自种的。
日头渐渐升起来,玉梅唤醒了还在床上赖着的玉寒风:“公主,殿下下朝回来若是没在乾清宫看见你……”
玉寒风霎时睁开眼睛,手还无力地在被褥上抓了抓,神色痛苦:“今天大周没有什么大事吗?为什么上朝只上这么久。”
“长公主已经起床两个时辰了,公主。”
她终于从床上坐起来,顺滑的长发一下子披散在两肩,仿佛还在静静的出神。
玉树问道:“公主,今日要穿哪件衣服。”
玉寒风想了想:“我记得有一套青色的宽袖和云白内衫,你找一找是不是在柜子里。”
她不爱冷调的颜色,更嫌弃宽袖穿起来麻烦,每次都需要另外一只手挽袖才好动作。那套衣服是宫长酒上回来玉和宫的时候被人打湿衣服留下来的。
两个人身量相近。
玉寒风今天不过是突发奇想,想看看自己穿宫长酒的衣服能穿出什么样子。
等人高的铜镜扭曲了青衣原本的色彩,玉寒风总觉得自己的美貌寡淡了一些。
玉梅为她编了一个繁复的发饰,在两边留下了两朵白色流苏,原本和青色冲突的美被可爱的流苏中和,只剩下灵动纯真。
为她洗漱之后,便是上妆。
其实玉梅原本是很会上妆的,只可惜宫长酒向来不热衷妆扮自己,所以都有些手生。
好在跟在玉寒风身边练了两年之后,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水准。
略微上色之后她的眉弯而灵动,笑起来眼睛更是弯成月湖,足以打动任何有眼睛的人。
幸好乾清宫离得近,玉寒风到的时候宫女已经备好了凉扇,原先书房的扶手木椅已经换成足有两人宽的椅子了。
如果是以往,宫长酒应该坐在椅子上开口让她坐到旁边了。
但宫长酒今天身后却跟着别的人。
工部尚书,以及傅承锦。
玉寒风全没把一个多月前和傅承锦的见面放在心上,可刚刚新婚的傅承锦却依旧还在对她念念不忘着。
他一看见乾清宫那熟悉的人影便痴了。竟没注意玉寒风身上的衣服,多么惊人的熟悉。
玉寒风发现有朝臣,嘟着嘴隐晦地朝着宫长酒撒了娇,余光瞥向另外两个人。意思是——明知道我要来为什么还带人过来。
宫长酒伸出手:“过来。”
玉寒风面颊一红,还是乖乖地朝着她的手方向走了过去。
宫长酒牵着她的手,两个人便一同坐到了书案后面,一如以往。
傅承锦和工部尚书站在原地,朝着宫长酒鞠躬行礼。
宫长酒让玉梅俯身,问:“公主用了早点吗?”
玉梅摇了摇头,宫长酒便低声道:“去让人把准备好的红枣粥端上来。”
玉寒风原以为自己要乖乖坐在一边只当个吉祥物自己吃东西就好,哪怕是母妃很受宠的时候,也从未在父皇处理政务的时候有任何存在感。
但宫长酒接过了碗,竟是要给她喂饭。
虽然她是有点习惯了宫长酒的温柔,但是却没在别人的目光下被喂过。
工部尚书目光之中一闪而过不赞同,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大,险些让玉寒风惊落了一勺粥。
宫长酒侧身看着工部尚书:“爱卿不用声音突然那么大,孤听得到。”
工部尚书被她语气之中的平淡吓了一跳,连忙抖着嗓子放低了声音。
傅承锦看似低着头,却一直抬着眼睛努力看着玉寒风。
她还是如初见一样美,像丛林之中的仙子脸颊带着可爱的粉红,微微张开嘴吃粥。
那勺子都仿佛比她的嘴还要大。
而高高在上的宫长酒,哪怕身上的气势没有丝毫减弱,看向她的目光却是凝视的温柔。
工部尚书关于河堤加固的事情汇报完了,宫长酒问了好几个材料和负责人的问题,工部尚书这才相信她真的完全听了进去,低头汇报着。
后背已经是冷汗淋漓。
“元卿,回府之后抄一百个静字呈上来。”
宫长酒说的时候,玉寒风揪着她的衣摆扯了扯意思是不必这样。
但她不明白,工部尚书这是试图为她做主,这是宫长酒要防微杜渐的原则问题。
所以宫长酒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只是捏了捏玉寒风的手放回了她自己的膝盖上:“下去吧。”
工部尚书松了一口气:“谢殿下。”
而后比来时恭敬十倍地退了出去。
“傅承锦,皇宫各处的修缮一共花费了多少银两。”
“回殿下,皇宫之中一共有九百多处殿宇,其中两百多处仅仅是进行了打扫修补,共计花费了三百多万两白银。”这些数字傅承锦自然熟极而流。
这几乎是一年国库的消耗了。
“傅承锦,你令孤有些失望。”宫长酒喂完了一碗粥,将粥碗递给了旁边的宫女,接过已经浸湿的帕子擦了擦手。
哪怕心中还隐隐被玉寒风牵动心神,但傅承锦却依旧被这句话惊得立刻跪了下来。
宫长酒问他:“皇宫修缮,是为国还是为君。”
傅承锦低着头:“皇宫是君之居所一国气象,修缮皇宫各处既是为国也是为君。”
“若是平日里,孤也就容得小偷小摸的手段,但为国为君办事的时候,孤绝不容忍有些人目中无人为一些财帛欺君罔上。”
“你未曾参与其中,却也未曾发觉有人中饱私囊。这不是几十万两的缺口,而是一百多万两的差距。”
“孤命你详查此事将功补过,在这件事上所有伸手之人,主犯抄家斩立决,从犯全都命人押去修缮河堤。”
“是,臣一定将功补过。”
玉寒风看他再没有往日的打量,只是觉得发号施令的宫长酒有些吸引目光的魅力。
让她根本移不开眼睛。
在她面前,莫说是一个傅承锦。
就是全天下其他的王也都失去了耀眼的魅力。
而这样一个人,却会因为她不吃饭洗手作羹汤。
宫长酒亲自下厨一事沸沸扬扬,甚至传到了前朝去,玉寒风本身就注意搜集消息,最后自然还是知道了。
她很后悔,那天根本没吃几口就说饱了。而且似乎是她不喜欢吃,宫长酒再也没说要给她做第二次了。
哪怕她闹脾气不吃饭,她也只是让她一日三餐都来乾清宫由她喂,似乎不明白玉寒风的暗示。
傅承锦退了下去,他没有再抬头看一眼玉寒风。
他怕看见她好奇或者平淡的眼神,在他错漏百出的时候让她刚好出现,似乎是上天注定了要他放弃心中好不容易动摇的涟漪。
“上天”看了看玉寒风身上的衣服,她的视线有种灼热的感觉,玉寒风低下头脖颈都红了。
她的语气格外温柔:“你怎么穿了我的衣服,你不是不喜欢青色吗?”
“我就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把你的衣服穿好看嘛。”玉寒风看了看自己,“以后不穿了。”
“很好看,比我好看。”宫长酒带着笑意碰了碰她垂下来的流苏,手指带着缠绵之意。
玉梅低着头,深刻感叹殿下就是睁眼说瞎话也比旁人听起来真诚。
但在宫长酒眼中,一直都是这样的。
系统就能证明,哪怕对方评分明明比她低,她都能真情实感觉得对方是满分的天使。
可能是因为自己那张脸哪怕是再漂亮,她看了这么多年看腻了吧。
“我刚刚不是没听见你的意见,只是工部尚书所犯错虽小意义却大。”
玉寒风后来也明白过来了,更何况她的惩罚根本不重仅仅是为了让他知错改错罢了。
宫长酒道:“在他眼中,你不该和我平起平坐。孤要让他知道,这是错的。”
玉寒风害羞地红了耳朵。她轻轻嗯了一声,不仅为她前面那句我,也为她后面那句孤。
宫长酒偶尔会对她自称我,那种平和就像她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样。
玉寒风是并不惧怕别人斥她祸国殃民的,她会在大事小事上尽力而为让宫长酒不那么偏爱自己,却一定不会从源头去让她减少对自己的关注。
“我也没有说什么啊,你要罚他就罚嘛。一百个字还没有我每天写得多。”玉寒风最近除了学画还在练字,但她练字就没有学画的天分了,有的字能够端端正正已经是奇迹了。
“罚太重了,他就不会去反省今天的过错了。”
玉寒风一直点头,她不怎么在意这些朝廷上面的弯弯绕绕,追究起了她刚刚心中一直盘旋的问题:“可是你刚刚为什么在他们面前喂我呢?”
“你不是饿了吗?”
“你可以拿过来让我自己吃啊。”玉寒风理直气壮。
宫长酒没能理解她的意思:“平日不也是我喂你,为什么他们看见就不行了。”
玉寒风脸涨红——要她怎么说呢?
其实她觉得在家里欺负宫长酒挺有意思的,因为这会让她感觉到宠爱。但是在外人面前她会突然意识到宫长酒的身份,这种惶恐和甜蜜混揉在一起,让她的心变得虚浮而飘渺。
似踩在云端,如履薄冰。
“那下一次等你吃完了,我再宣他们进宫。”看她红着脸不说话就知道瞪自己,宫长酒还是听了她的意见。
至于他们刚刚回家就被宣召的心理阴影,宫长酒并不怎么在意。
玉寒风认真乖乖地提议道:“你如果有正事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自己吃饭。”
对宫长酒来说,她其实并不觉得手上做事会耽误自己思考,更不觉得宠爱玉寒风会和她形象违背:“这不影响。”
玉寒风很认真地讲道理:“他们会觉得,你没把正事放在心上。反正你下次不要这样了。”
宫长酒从善如流,却是在想——看来工部尚书还是罚轻了。
不过不敢耀武扬威的玉寒风,还真是有点可爱。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