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樊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道：“我想吃可乐鸡翅，可以吗？”
字能把语句的情绪全都化去，在江月酒听来她这一句回复仅仅是一种礼貌式的问询。
“可乐鸡翅上回才吃了，我今天买了好多东西，你只想吃一个可乐鸡翅吗？”
说完，她把食材拍了照片发给了顾樊。
“我就想吃可乐鸡翅……”明明是她难得很撒娇的一句话，在江月酒这边听来，就成了不耐烦的敷衍。
“那好吧。”江月酒回完关了手机。
萌芽问：“你在跟谁聊天啊？”
江月酒笑道：“是我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她一向是天真快乐的模样，说这句话的时候难得带了一些疏冷看起来成熟许多。
“你不喜欢她吗？”
江月酒想了想：“可能是她不喜欢我吧。”
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不论是男是女，年老年幼，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江月酒呢？
经纪人一开始对她有些排斥，也不过是因为害怕萌芽嘴嗨着真的被她掰弯了。若抽离这一点单独评价江月酒——其实她近乎是一个完美的人了。
漂亮，几乎没有脾气，能吃苦，性格温柔。
“她其实有别的喜欢的人，和我在一起其实不过是碍于……碍于……”江月酒微微叹气竟是有些说不下去了，“我和她现在算是比较良好的舍友关系吧。”
这一刻的她，虽然不再是像之前那样浑身洋溢着动人心弦的快乐，但是却给人更加真实的感受。
如同天使折断羽翼，遍体鳞伤地靠着一边休憩。
就连心有所属的经纪人都心生怜意。
“既然她不喜欢，那就和她分开吧。”经纪人怕她执着于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也觉得这样对另外一个人同样不公平。
江月酒听后，半晌没有说话靠在了公交车的椅背上眉目终于染上一些和她不符的忧郁。
“有些难。”
这里面涉及到顾氏，江氏甚至还有苏北辰。
想放她自由，也不是说说就能完成的一件事。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至少对江月酒来说这件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困难。她只是清醒的那一面劝她大方一点，不理智的那一面却又告诉她。
这个漂亮看人带刺仿佛玫瑰花一样的姑娘，就是她的审美取向，彻头彻尾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江月酒甚至怀疑，她是自己的礼物。这种想法很奇怪甚至很扭曲，但是就像江月酒直觉自己不是江月酒一样，有着莫名其妙的笃信。
她的“失忆”很奇怪，时机也很奇怪。
江月酒看见顾樊的时候，脑中就有一个奇妙的念头，你可以让她爱上你的，这更加轻而易举。
为什么不试试呢？摘下一朵带刺的玫瑰插在自己的花瓶之中不是挺好的吗？
但世间也许还有别的玫瑰，这一朵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和她相伴一段时间所以产生了一种——羁绊？而且，或许玫瑰和她的羁绊仅仅是住在同一个星球上面的邻居呢？
这种童话一样的幻想，一直存在于江月酒的脑海之中。她下意识地对顾樊很好就像看护一支在自己花园之中娇艳的玫瑰花。
但是她又清楚的知道顾樊并不是玫瑰花，她是被父母所生有独立人格的人类。
这样是不对的。
江月酒……
如果她真的是一份礼物，那送礼物的人未免也太不了解她了。比起将玫瑰花从花圃摘下，江月酒恐怕会选择给她浇水松土让她长得更加娇艳，等待玫瑰主动跳下枝头。
江月酒越想越入神。
“木东路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到后门排队下车。”
江月酒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萌芽问：“你到站了吗？”
“嗯。”
“我们一起下车吧。”
下了车过了红绿灯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上的苏北辰女朋友姜爱离的大幅广告，巨大的仿佛要人在百里之外都能看见她的睫毛和眼妆似的。
江月酒下车之后，挥手跟萌芽的拍摄团队告别，诧异地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这个人长相柔弱而甜美，但在江月酒眼中她仿佛展现的一切笑容都是虚假的皮相。
她的眼睛是弯起的，却低着头掩饰着自己毫无笑意的眼神。
姜爱离……
苏北辰父亲的前妻，那个疯人院里面的女人好像就是姓姜啊，与她似乎有几分五官相似。
其实江月酒没兴趣去想这些与她无关乱七八糟的事，只是在想如果和姜爱离分手了，苏北辰会不会来找顾樊。直觉告诉她这很有可能。
明明还没有看见那一幕，但是她已经开始提前烦躁了。
顾樊整理了一些文件锁在柜子里之后就带着笔记本回家了，她难得有一些心情愉悦。
但是江月酒并没有这么快回来，家里还是冷寂而漆黑的。
她打开灯，把房间里面之前买的百合噔噔噔移到了一楼客厅的桌子上，而后把窗帘拉开露出后院的草坪。
顾樊也不知道自己忙了一些什么，可是江月酒既然又是买菜又是做饭她总该做点什么吧。
她正在慌慌忙忙煮开水的时候，江月酒轻轻敲了敲门。
这种门敲起来其实不响，江月酒力气用的也不大。
但顾樊就是立刻听到了，她连忙到了门口去给江月酒开门。
江月酒已经摸出了钥匙，这种门密码可以开钥匙也可以开。
但她还没来得及就已经看见了顾樊，今天的顾樊和往常都不一样。
虽然大体上还是那个冷着脸的顾樊，但她的发丝凌乱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些紧张。温柔一些也可爱一些，褪去了扎人的冷淡之后就像一只怕生但努力伸出爪的小兔子。哪怕这一切其实并不那么明显。
江月酒举起手中的食材，打开袋子让她看：“可乐，鸡翅。”
顾樊看着她，却觉得她出去近两周好像长大了很多一样，困难地扯出了略带温和的笑容：“你回来了。”
江月酒看着她发觉了她不同以往的态度，故意好奇问道：“你不欢迎我回来吗？”
顾樊下意识就要收敛笑容，江月酒却把装在袋子里的食材放到了地上，上前一步举高双手将她整个抱在了怀里。
温暖的怀抱，带给冰冷的人第一感受永远不是冒犯。而是一种暖意和感动，甚至带着让人沦陷的温柔。
江月酒道：“我回来了。但是下次不要说你回来了？要说欢迎回家，好么？”
她暖暖的语气就在耳边，顾樊几乎是呆呆地顺着她点了点头，那一刻她差点儿回抱住江月酒。
江月酒又撒娇道：“顾樊，我这两周只吃了泡面都瘦了好多，你有没有想我。”
顾樊把她的手轻轻放下，抿唇：“我工作很忙，没时间想你。”
“……欢迎回家，桌上有水。”
“么。”江月酒得寸进尺自然地抱着她么了一口。
留下原地石化的顾樊，自己去茶几边席地而坐然后喝了好几口水。她余光飘向门口的顾樊，好奇她的举动。
顾樊抬起手似乎很想要擦去脸颊滚烫而柔软的触感，但是她只是虚张声势一番，很快就又把手放下来了。
江月酒被可爱地露出笑容。不过她的注意旋即被桌上鲜花吸引，好奇地看着桌上的鲜花，伸手碰了碰花瓣发现居然是真花。
这在别人家或许不奇怪，但是顾樊是那种丝毫没有生活趣味的人。
她每天工作完大晚上回家，只是洗漱一番就去睡觉，和这样的装饰很是格格不入。
之前为了拍摄效果，江月酒特意去买了两束花。
正是同样的香水百合。
她不明白顾樊为何出现了这样的变化，但是这是一件好事，她凑近闻了闻笑得可爱：“我很喜欢香水百合，但是更喜欢玫瑰花。”
顾樊看着她的手正在拨弄娇嫩的花瓣，不由得产生了一些有颜色的联想，却别过头嘴硬：“你喜欢什么花关我什么事，自己去买啊。”
江月酒没在意她语气，兴致勃勃地建议：“后院草坪明明有花坛，我们能不能种一些玫瑰和月季？”
顾樊这才发现，她的强势简直令人难以招架。
你只要对她露出一点儿缝隙，她就要撬开之后再狠狠的咬下一大口肉。
顾樊其实也没那么想跟她唱反调，刚刚的话不过是别扭的不想让自己在她面前显得那么……那么过分言听计从罢了。
“你喜欢，就种吧。”
“那我买了种子，你会和我一起种吗？”
顾樊一怔，她的意思原来不是叫设计师来设计然后布置吗？语气微微一软：“我不会。”
“我教你，好不好？”江月酒捏着她的衣服撒娇，“我知道顾樊最聪明了，一学就会。”
顾樊被她夸的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而且她的美貌这样近距离地看着，还带着撒娇的语气——肯定不是她一个人扛不住。
正常人都扛不住。
顾樊勉为其难地说：“那我陪你试试。”
为了表扬勇于尝试的顾樊，江月酒做了十二个可乐鸡翅。这比起之前的两个的确是很有进步。
顾樊：…………我怀疑她在养孩子但我没有证据。
但是江月酒这样的行为的确没能让顾樊升起一丝反抗或者真正抵触的感觉。
吃了饭之后，顾樊告诉了她这段时间自己和她直播号的一系列“爱恨情仇”，她的语气不能算十分客观，评价她自己的时候更多是一种批判和针对的态度。
江月酒边听边把手机拿出来打开APP，好险她之前无聊到时候特意给手机升级了一下系统，不然就卡起了。
顾樊虽然没说，但是看着江月酒的时候眼神其实有些紧张。
怕她生气。
“我不知道繁盛官方的号是你在用，所以之前没有关注你。”江月酒打开之后关注了顾樊。
顾樊：“……”
她呆呆地看着江月酒。
她以为，江月酒会说一句很简单的我知道了，或者让她取消关注，或者告诉她下次不要这样了。
“对不起，不要生气啦。”江月酒见她眼眸含泪，突然环着她拍拍背温柔道，“我的粉丝都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指责你，这其实是我的错。”
“呵。”顾樊的笑容颇有些破碎之感。
却不是因为江月酒，而是苏北辰。
那么多因为他来攻击她的人，说她不要脸倒贴，还说她晚清余孽封建残余支持娃娃亲，苏北辰可曾跟她说过一句：“她们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因为在意我的缘故伤害了你，对不起。”
不论是作为什么身份，但是苏北辰明明知道大众是误解却因为有利自身而视而不见，自己到底之前喜欢他什么呢？
顾樊前所未有地清醒，比之前苏北辰跟她解除婚约的时候更加的清醒。
她那个时候明白自己和苏北辰绝无可能，现在却是觉得苏北辰根本比不上江月酒。
他也根本配不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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