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弋已经在新城小区逗留等了很久，从早上他赶过来至今, 在第一次17号遇害的16岁少年, 在第二次循环还有这次循环都安然无事。
去的时候那男孩似乎刚刚起床，头发乱糟糟的竖季在脑袋上。他开了个门缝谨慎盯着外面的向弋问：“你找谁？”
向弋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警察。”
男孩似乎有点意外，却也不得不开门放行。
屋子里一片乱糟糟, 地板潮湿又锈迹斑斑。衣服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胡乱堆积在沙发上。男孩经过客厅, 随脚把一个空着的易拉罐踢到了一旁。
向弋不动声色看了眼阳台：“一个人住？”
男孩点了点头, “他们去外地打工了，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他似乎不是很想提“父母”这俩字，只是轻飘飘说了句“他们”。
他们。
很微妙的一个词语。
向弋看着他眼前活生生的人, 怎么也不会跟17号第一次循环时，被人杀害在家里的少年影像重合在一起。
他长得很周正，如果不是这身丧气和颓废缠身的气质，男孩应该是个很好看的人。
“这几天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奇怪的人？”男孩想了想，“我们小区环境乱七八糟的，一般有钱人也不会来这里。在这租房子的都是底层。要是严格说起来, 我每天都会碰到奇怪的人。”
彻夜不归的人，长年居住在网吧的人。拾荒的人，红灯区晚归的姑娘。他虽然年纪小，可却见遍了多数人未曾见过的人。
“有见过随身带着蓝色绸缎衣服的人吗？”
男孩皱眉, “蓝色？绸缎？这么详细？我也没注意过。谁会随身带着这些东西？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向弋瞥了他一眼，心想第一次你尸体还穿过这蓝色绸缎衣服。现在在这贫个不停。也就是时间循错乱救了你一命。
他想到第二次循环出事的那对夫妻尸体旁留下来的【杜普】二字，凶手既然选择杀人又留下线索, 总会是有点别的心思。向弋问：“认识杜普吗？”
“谁？”男孩一愣。
“杜普。杜鹃的杜，普通的普。”
男孩挠挠头，“我只认识杜甫。而且他的诗我也不会背几首。”
“……”这已经是想弋第二次听见有人把杜普和杜甫联系在一起了，明明不是一个音。他有些头疼揉揉太阳穴：“好好学习吧弟弟。”
外面的阳光逐渐丰满起来，空气里有些安静，向弋突然意识到哪里的异常，他问：“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没去上学。”
男孩轻笑一声，当着他的面把贴身衣服换了下来：“哥，你千辛万苦来一趟是为了看看我逃学没吗？”
“最近有个连环杀人犯。”向弋不咸不淡说着，“提醒你小心一点。”
男孩似乎僵了一下，却还是顺手捞起沙发上的卫衣，“我跟那人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杀我，没事的。”
“谁知道呢，杀人还需要一个理由吗？”向弋挑眉，“可能看你年纪小父母不在身边又一个人住，方便下手。”
男孩把衣服套好又冷笑了一声，“要真是有，那我死了也刚好，到时候我父母总有理由回老家了。”
向弋起了身在窗口点了根烟，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是叛逆，加上父母不在身边，他们多数口是心非不过是为了得到更多关爱。
第一次17号的时候，男孩被杀死在家里，全身上下被套上了蓝色绸缎衣服。他的父母接到通知想办法赶回来，见到尸体的时候哭的不能自已。
向弋吐了一口烟回过身，看着他满不在意的面孔：“不是所有人都能重活一回，他们的爱你只是看不到而已。”
男孩听的莫名其妙。
“你要是老老实实上课。估计也没这么多破事了。”
“不是。”男孩一脸懵，“警察哥哥您怎么说的跟我死了一回一样。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
向弋看了眼时间，早就过了他遇害的时辰。转身走到门口，“既然逃课了，就在安生家别乱跑了。”
看他是真担心自己，男孩就跟向弋摆手：“您放心，我今儿个铁定在家打游戏，一步都不迈出去，除了您我谁都不见。”
向弋骂了一句滚，就离开了。
付史和林洲儿那边跟的是17号第二次循环时遇害的那对夫妻。情况和自己这边差不多，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无交集，无矛盾，无异常。
凶手好像跟他们都是陌生人一样。
一般来说无非因为金钱和情，或者像宋野那样，寻找的受害人都有共同点。可这次，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一个人随机抓住了一个人，将尸体宰割，摆放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
过了十二点，林歘就忙不迭地准备要出去。
他这准时的让纪然有点震惊，“这么快？”
林歘抬腕看表，似乎早就对她的盘问有所知觉：“半天，时间到了。”不咸不淡，听不出是个什么语气。
外面阳光还挺好，透过窗外的树叶斑斑驳驳贴了阴影。阿姨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午饭马上做好了，林先生和记小姐不如吃过饭再走吧。”
纪然看着他，想的是能拖一秒是一秒。
林歘别开脸，倒是坦然替她做了决定，“纪小姐留下来吧，一大早就过来了，怎么也得吃过饭再走。我还有点儿事，午饭就先不吃了。”
这话温温柔柔的，如果不是有先前打的交道，纪然估计早就掉进他支起来好心窝里了。
她自然知道他什么用意，于是厚脸皮跳过去，“我得和你一起，你吃饭我留下，你出去我也出去。”
他眯了眯眼睛，抓住这话里的歧义使劲揶揄她。似乎很想看她面红耳赤逃之夭夭，“跟得这么紧，情人也不过如此吧？”
纪然也不是吃素的，“情人也没这么生死相依”。
“……”林歘瞥了她一眼，兀自往后退了一步：“你这话可得给我说明白了。什么叫生死相依，你巴不得我赶紧出事？”
阿姨在边上也不敢乱说话，只是不停搓着围裙衣摆。
纪然露出一个标准假笑：“我要真盼你出事，还费那劲干嘛呢？”
氛围突然低沉了起来，林歘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独自思忖了些什么，开口道：“行，生死相依。你去洗手，我们一起吃过饭再走。”
阿姨听完很愉快地回了厨房继续做菜，感觉像是见证了一对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纪然虽然讶异于他突然的转变，不过想到事情能很快解决就随了他的愿。慢吞吞去了卫生间洗手。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林歘挑了挑眉毛。如果知道她这么好糊弄，早上也不会费这半天时间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了。
他是准备偷偷溜走的。
不过天不遂人愿，刚打开门就看见迟温一脸惊讶地站在门前，叩门的手悬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落在门上：“林歘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林歘哑言，他当然不知道。要是知道早就溜了，何必等到现在。
门里一个，门外一个。他是发现了，今天要找理由出去也是山阻水挡，艰难重重。
千想万想，没想到迟温居然这个时候来了，她挎着自己的小包，招呼也没打直接就进来了。好像对这里很是熟悉。
林歘心情正不好，靠门看向她：“你怎么来了？”
“看你今天没来公司，打电话也没人接。问我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声音轻轻的，娇弱里又带着轻柔，“所以我就来你家里看看怎么回事。”
“没事，有点小事耽搁了。”
“那下午还去吗？我跟我哥说一声，跟你一起？”
“不必了。”林洲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午饭吃了吗？”
迟温一愣，她不自然地掖了掖耳后的头发，“没……没啊，有时间我立刻赶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吃……”
“那你留家里陪着这位。”
他话音刚落，纪然就洗完手出现在林歘身后。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只知道眼前的女人在17号第二次循环的时候见过。
不过她肯定不记得自己罢了。
迟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纪然同她打招呼：“你好，迟小姐。”
迟温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姓迟？”
纪然手还没干，她修长的双手在背后暗自空中轻轻甩了甩，“我还知道你有个哥哥，叫迟寒。”
第二次循环在公司时，她听见那个男人叫迟寒，而她叫迟温。两个人名字这么相像，肯定有点渊源。
林歘怪笑，转头盯着她：“果然什么都知道，啊？”
“出马仙儿什么不知道？”纪然皮笑肉不笑开始胡诌起来：“我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你最好捎上我。”
林歘说：“我考虑考虑。”
纪然替他做决定：“别考虑了，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万一深山里面有老虎，至少你在我这店里还能缓一缓。”
他笑，顺着她的比喻也送给了纪然一道比喻：“那我得快马加鞭离开这店，万一是个人肉包铺呢？”
纪然：“……”
“我是你爷爷叫来，你爷爷你都不信？”
明明清晰可见，可林歘眸子里却没有光，又黑又沉，就好像他本人一样让人看不透，他说：“我谁都不信。”
迟温在一旁愣愣看着这局面，插口道：“林歘哥哥要去干嘛？那不如我跟着林歘哥哥去？”
林歘看了眼温迟：“阿迟既然来了，阿姨做的饭也别浪费了。你吃过再走。”他又把目光转向纪然，“我们俩现在走。”
迟温：“？？？”这不是她期待的发展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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