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顺着原路返回，锐哥还在睡梦中酣畅打鼾。声音起起伏伏, 仿佛是家里的水烧开了一样悠扬。
林歘道：“你先来。”
纪然没有推脱, 兀自跳上窗台，跨/坐在横梁之上, 另一只脚准备翻过去的时候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她栽了栽，差点后仰着堕进院子里。以往发生过的画面顷刻间涌上脑海, 魏灵穿着秀禾森森的笑容, 驴车上的大爷递给她得猕猴桃, 开着拖拉机而来的锐哥。
这些画面不停闪烁，快进倒退扭曲，纪然只觉得头痛欲裂意识不清, 太阳穴不停的跳动。仿佛有东西要从脑袋里破皮而出一般。
她猛然间睁开眼睛，瞬间清醒起来。
自己还在窗台上坐着，手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擀面杖粗细的木棍。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此刻并不是朝向屋子里的，而是面向院子外的。
纪然瞬间察觉到自己不像是翻窗回来的，更像是个要跳窗出去的人。
风擦着她的脸，皲裂的刺痛感在脸颊上蔓延开来。林歘……不见了, 院子里除了那几节飘舞的红绫一片空荡。
头痛的感觉还未曾散去，耳边锐哥的打呼声此刻瞬间消失，她扭头望向身后，屋子里一片黑暗, 桌子还稳稳当当的挡在门后，床板上空无一人，哪里还有什么睡觉的锐哥！
林歘和锐哥都消失了！
屋内屋外, 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仿佛在这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她跳窗出去的瞬间遐想。
这诡异的瞬间发生后，纪然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了？是出去还是回来。林歘到底去哪了，锐哥怎么也消失了。耳边又出现时隐时现的哭声，狂风大作掺杂其中。
她把那根木棍紧攥在手中，心中的谜团晕染开来，构成一幅浓稠不知轮廓的水墨画。
魏灵的奶奶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依旧穿着粗布衣物，厚厚的几层堆积在一起。她花白的头发在月光隐隐泛着银黄色。
她在窗口停下来，问：“你是灵灵的同学？”
纪然瞬间怔住，这一幕发生过。
“我是她奶奶。”老人婆婆佝偻着背，拄一把木雕拐杖，开始自若无人的絮叨：“我们灵灵苦啊，小时候她爸爸好不容易赚了点儿钱回来盖了个小楼，刚完工就从楼上掉了下来。不是很高，却摔到了头。她爸死了以后，她妈就改嫁了。这么多年都是我把人拉扯大。”
婆婆自言自语继续说：“所以盖这房子有什么用？还不如以前住小平房的时候。我们灵灵苦啊，小时候她爸爸好不容易赚了点儿钱回来盖房子……”
她又开始重复刚才那段话，看起来精神好像有些问题。
纪然忽然想起来上高中时，贫困补助的名额少于报名的人数。为了让更需要的人得到，班主任提议报名的人在讲台上说说自己为什么需要这份名额。
纪然一直以为这是一种很残忍的做法，正值青春期的孩子，大多心思敏感，如果不是真的需要钱，没人会当着众人的面剖开自己血淋淋的过往。
魏灵是第一个上去的，她站在讲台上，眼神里放着柔和的光，她说她很需要这个名额，从小父亲去世，母亲丢下自己走了，带大自己的是精神有些问题的奶奶。
这些过往的画面如今一寸一寸刻进脑海，纪然从回忆里抽离出来。魏灵奶奶蹒跚着脚步拐进了后院，只留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以及那段重复了好多次，“我们灵灵苦啊”的喃喃自语。
纪然愣愣得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里混乱不堪。
这一段明显发生过，难道……时间循环又开始了？
这样的想法稍纵即逝，又迅速被她否决掉。今晚循环开始的点是大爷在驴车上给她一颗猕猴桃。那才是存档点，可如今怎么又变成了她跳窗户那会儿？
还是说循环的时间点……推迟了？
或者说，循环的时间段缩短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突然间头痛欲裂。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林歘和锐哥为什么会瞬间消失不见。
一切又归为原位，时间回到了她到了魏灵家里，在林歘来到来之前这段时间。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阵凉风吹过，纪然打了个冷颤，等风停了以后，耳朵里又充斥着那个不知方位的细细哭声。她想到了什么迅速跳出去跑到之前的墙角，那里均匀的散落着碎土和枯草，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被外人动过的痕迹。
明明……她和林歘刚刚才从这里上来。
此刻纪然更加坚定自己得猜测，循环开始的时间往后推迟了，推迟到了她从屋子里跳出窗外，碰见魏灵奶奶那会儿。
手里那根棍子被她扔在了院子里，纪然在寒风中捋了捋头绪，如果时间点延后了。那说明林歘和锐哥也马上过来了。
果然这种想法才上心头，她就听见门外响起了锐哥喊“小跟班”的声音，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她早就能听出来锐哥粗糙颗粒感的声音。
只不过这次没有拖拉机开动的噪音，纪然通过院子，被风吹舞动红纱拂在她得肩颈窝，纪然小跑着跳出了门外，果然看见林歘和锐哥现在门外。
他手里还提着上次来时给魏灵带的礼物，锐哥看见纪然出来，上前一步跨到台阶上，试探着道：“请问您是小跟班女士吗？”
纪然此刻颇有种他乡遇故知，老乡见老乡的亲切感。
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这三个字了，“我是。”
锐哥看起来很兴奋，转头对林歘说：“老板，可是找到小女士了。也不枉我拖拉机坏村东头了，等会我看看村里有能修的地方没。”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纪然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眼神越过锐哥，落在一旁林歘身上，轻轻道：“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的事吗？”
林歘说：“有些是模糊的。”
她低了低头，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继续解释关于时间循环，关于魏灵的婚礼和葬礼，以及他们两个人一起发现被关在地窖里的女孩这些事。
纪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
林歘走进院子里，直接道：“没时间了，另外四个女孩被关的地址，我们得找办法找到。她们来这里这么久了，我怕凶多吉少。”
纪然一愣：“你还记得这这些事？”
“我记得你跟我说的所有事，包括时间循环。”
她又是一怔。
林歘歪歪头，脸上浮现出一个轻轻浅浅的微笑：“别的事可能会模糊，对我重要的人和事就不会忘。”
锐哥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好在他这人素来也不爱刨根问底，好奇心不重。他看见两人一见面就跟故交似的说一堆别人听不懂的话，就知道老板和这位小女士关系不一般。
院子里黑黝黝一片，加上两侧绳子上绑着的飘来飘去的红纱。大晚上的锐哥觉得有点诡异。他跟在后面，喊了一句：“老板，小女士，你们等等我。”
纪然被没想到他这次来了还是对“小女士”这称呼有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执念，便想纠正他的习惯：“我不姓小。”
锐哥腾腾跟上前：“小女士您姓什么？”
林歘听了几次也觉得好笑，小女士小女士的听的次数多了，如今更加想要逗逗他，“小跟班，不姓小。”
锐哥又重复了一遍：“那她姓啥。”
林歘胡说八道：“她复姓小跟。”
纪然：“……”
神经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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