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冷风凛冽, 刺骨的寒如同一把把刀凌迟着脸颊。只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纪然追出去的时候向弋就不见了。
她喘着粗气，呼出来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幻化成一团团白雾, 很安静, 安静的像是午夜游荡的坟场。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平静，纪然闻着声源, 猛然瞥见不远处某个地方亮了车灯，那车在夜色里看不清牌照，乡村野路横冲直撞。
接着是一声沉重而短促的坠落声。
那辆车迅速挂倒挡，绕过刚刚的地方扬长而去。
她心下一紧, 冲着光亮追过去。
“向弋！”
没人应答。
“向弋！”她连续喊了几遍, 寂静的夜色让她很是不安。
纪然心跳如擂鼓，胸口滞着一口气不敢停歇。没了车灯的光照, 四周一片黑暗。即便如此, 她好像看见在不远处的土堆里躺着一个人。
“向弋。”
纪然顿时没了力气，甚至没发觉自己声音里全是颤抖，她跌跌撞撞冲过去, 抱着着倒在泥沙里的向弋，湿黏的液体附着在纪然手上。
铁锈的味道灌进鼻腔, 她借着皎皎月光，看见他后脑勺晕出的血，早就把身后的沙土染红浸透。
纪然趴下去，连手都是抖的, “向弋，你坚持住。”她慌乱掏出手机，手上的滑腻的艳红色血却让她怎么也滑不动屏幕，找到拨键人。
纪然心里越乱，手上越是慌张。
自己出了事，也没有此刻的无助。可身边的朋友，队友在自己眼前受伤。她比任何人都要担忧恐惧。
她忍住哭腔，胡乱将手在自己白色羽绒服上擦了擦。红白色交织在一起，月亮下竟然有种残酷的美感。
还没打通，林歘就从林家宅子里出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二话不说抱起向弋将他送进自己的车里。付史也紧跟其后跑出来，本想跟着一起去医院，却被林歘拦了下来。
“洲儿和钉钉还在，她们两个女生不安全。而且孔迩的尸体还在。”林歘面面俱到，考虑的周全：“孔迩的事实你还需要向警方解释，很多事需要你处理。这里离不开里。”
他顿了顿，连自己都没了底气：“等我们到医院了再通知你。”
付史忍了忍，终究是同意他的提议。
纪然跟着弯腰钻进车里，去之前她找到仅有的工具给他包扎止血。一路上林歘闯了无数个红灯，终于在短时间内将人平安送进医院。
彼时，向弋已经昏迷多时，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很久，林歘和纪然在外面等待。他看着她焦虑无措的样子，瞬间有些心疼。
“他会没事吧？”纪然啃着指甲，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耳朵后面，从未如此狼狈，“林歘，他会没事吧？”
“他会没事。”林歘的声音低低的，有种奇怪的安心力量。他在肯定她的话语，却被她白色羽绒服上的血迹夺了视线。
林歘帮她脱掉被血污染的外套，将自己的披在她身上：“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向弋手术。他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
纪然的五感早就和外界断了联系，她听不到看不到感触不到。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徒劳的，无用的。
她只顾得慌乱，却没有意识到为什么有人会突然要杀了孔迩，甚至对向弋也出手如此狠毒。
孔迩的利益相关是那个性侵犯案的死者，萧调吗？不可能，或许他就不记得孔迩这个人。纪然头痛欲裂，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杀孔迩。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孔迩知道些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甚至连向弋知道了也不能存活。
她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孔迩死亡之前的话。
“你当他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吗？”
“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林洲儿，付史，还有你鞠翠翠。你们为什么来组里不知道吗？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战友情？”
“还有你纪然。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你以为你的认知是对的吗？其实时间循环……”
然后他便被潜伏在小山坡的狙击手射杀了。当时他钳制着还有林洲儿，暗处的杀手根本不管任何人的安全，他的目标只要孔迩死。
时间循环……到底是怎么样的。孔迩为什么突然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纪然脑子混沌一片，所有人的脸在她眼前变化莫测。时而大笑，时而哭泣，时而面无表情。她看着这些扭曲不堪的一张张脸，整个人忽然如同坠落进云端里一样轻飘飘的。
温暖到她不想再睁开眼睛想任何事。
这种状态也只是一瞬间，接着她便堕入无边无尽的黑暗里。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纪然看见自己的床边半趴着睡了个人。她把手背上的针拔掉，想过去提醒他去床上睡一会儿。哪知道林歘自己先行醒了。
他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眼神带着无神的慵懒。“你醒了？饿吗？要不要我给你找点儿吃的？如果不想吃的话，喝水吗？还是……”
“组长呢。”
林歘身子僵硬了半分。
她察觉到不对劲，心跳都快了几分，却害还是强装镇定：“你告诉我实话。”
“命保住了，只不过……”
他没说下去，可纪然心里早就跟明镜似的。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只不过什么？”
“车祸的撞击力量太大，而且头部受伤最严重。如果三个月醒不过来，那以后……”他停了下来，仿佛后半句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以后就悬了。”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莫名干涩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所有的恐惧，沮丧，顷刻间都散作无数团云烟。
“我们是倒带小组，我们有记忆。时间一定还会再次循环的，向弋会回到没受伤的时候。我们能拯救别人，怎么会救不了自己人？”她如同祥林嫂喋喋不休起来，“我们能挽回的，会有办法的。对，会有办法的。”
林歘看她状态很不对，且不说这些，时间到底能不能再次循环，循环的开端又是在事故的哪个时间点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可他不能让她失望，更不想看见她难过。他走过去，轻轻拥抱着她，仿佛想把此生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
“他会没事，所有人都会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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