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桃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就是气急了说这么一句，你就较起真了。”
程安安抹着泪, 说, “小桃, 你知道吗？其实林林并不是我弟弟，我小时候从树上掉下来，砸到过脑袋，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爸妈说林林是哥哥，我不愿意，闹着非要当姐姐, 林林便答应了，说只要我开心就好。于是我就占了他这么多年的便宜。”
胡小桃瞠目：“还能这样搞？”
程安安嗯了一声，“你也觉得很离谱吧, 可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无论有多不着调, 他都会答应我。我妈走得早, 我爸又忙, 我第一次来大姨妈是林林给我买的卫生巾，我爸娶许林薇她妈的时候，我说想离家出走, 他就陪着我搬去了别的房子，前段时间我不想做老师了，他直接把工资卡给我，叫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有，我们住的那套房，他写的是我的名字……”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这理所当然，可昨天他那么一说，我忽然就觉得，或许他早就认为我是个拖累……”
胡小桃拍了她的脑门，“胡思乱想什么呢你，”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下，“你瞅瞅，昨晚上程柏林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只差没杀到我家叫我把你变出来。今天早上听说你回电话了，他直接就赶了过来，那脸上的眼袋啊，简直快耷拉到下巴了……他要是把你当作拖累，至于你一句不想见他就丧得跟老了十岁么。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就算你是负担，对他来说，也是甜蜜的负担。”
程安安吸了吸鼻子，“林林也来了吗？”
胡小桃指了指桌上的果茶，“喏，他买的，我叫他进来，他说在楼下等着，怕你生气。行了，别闹了，都是一家人，至于为个外人这么大伤干戈么，况且还是十几年老掉牙的事了，你要是还喜欢林越风，现在不也不晚么，程柏林只是不叫你早恋，又没管着你现在谈恋爱……”
程安安扁嘴，“可我现在不是不想跟他谈了么，要不是程柏林，我至于连个初吻都没……”
说到一半闭了嘴。
胡小桃凑过去，“哎，什么情况？”
程安安红着脸说，“没情况，就是没感觉了。”她忙转移话题，“那你呢，昨晚上我走的时候还看见你跟周明阳说话呢。”
“他啊，就约我今天晚上看电影呗。”
“不过，”胡小桃忽然正色，“你去美国怎么回事？”
“是林林说他以前的导师想要叫他回去做讲师，他叫我跟他一起去。”
胡小桃皱眉，犹豫半晌，说，“安安，你就没想过跟程柏林分开各自生活吗？他们关系再亲密，毕竟他是你弟，以后你总要结婚，他也要有女朋友……”
“我想过了，”程安安说，“我们以后可以住对门嘛。”
胡小桃无语，“你好好说话。”
程安安顿了一下，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从我妈走后，我跟林林都一直在一起生活，相依为命你懂么，不是说物质上，是精神上的那种……”
正说着话，电话忽然响起来。
她斜觑一眼，脸皱起来。
“谁啊？”
程安安神色复杂道，“我爸。”
胡小桃大概知道她跟家里关系不好，“这么早，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程安安迟疑片刻，还是接起来。
电话里却不是程钊文的声音。
一个慈霭的中年女人的声音说，“安安，我是林阿姨。”
是她继母林梅香。
程安安语气不耐，“有什么事吗？”
“你爸今儿早上高血压突然晕倒，住了院。”林梅香说，“你跟柏林有空回来吗？”
程安安听了她的话，气直往脑袋上冲，她最烦林梅香跟许林薇的地方就在这里，每一句话说出来都拐了八百道弯。
她爸住院，就算他们关系再不好，那也是她爸，她会扔下他不管么，怎么到她林梅香嘴里，活像他们跟世仇一样，无情到连他病了都不去看一眼。
她强按捺下火气，说，“我知道了，你把地址发过来。”
电话隔音不怎么好，胡小桃听个大概，等她挂掉电话，问，“你爸住院了？”
“嗯，”程安安叹了口气，“我得跟林林去医院。”
程柏林的车就停在停车场入口，程安安一走过去，他就忙下车，给她开车门。
程安安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心想，哪儿有胡小桃说得那么严重，顶多也就青了点，眼睛红了点。
“你坐副驾驶吧，”程安安冷脸往对面走去，“我来开。”
“安安……”
“过劳驾驶，容易翻车，你嫌命长，我还怕死呢。”程安安故作凶巴巴道。
程柏林抿了抿唇，垂眼坐进副驾。
程安安坐进车，看着面前的方向盘，深吸口气，她学车还是两三年前的事，因为有程柏林在，她大概有两年多没上路了。
不过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转转方向盘的事，以前她开得老熟了。
她抬手挂上车档，握住方向盘，右脚踩向油门。
只听咣的一声，车往后冲撞上了墙。
程安安后背刷地冒出层冷汗，忙踩住刹车。
车停下来。
她哆哆嗦嗦地看向档位，却是太久没开，挂错了档。
她颤着手挂到P档后，惊恐地看向程柏林，“林林，我们刚刚是不是差点就死了？”
程柏林握住她手，短短一瞬间，她手心里全是冷汗，他抽出纸巾，替她细致地擦着手，“怎么会，以你的车速和后侧障碍物的承重，就算你不踩刹车，车也会停下来……”
然而这一刻，他心想的却是，其实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的，只要是跟她在一起，他从来都无所谓。
程安安却像是受了打击，她挫败地捂住脸，“你说得没错，是我太没用了。”
程柏林温柔地抚抚她的脑袋，“安安，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拿你的信，不该说那样的话。原谅我好不好？”
程安安丧气地垂着头，“我没生你的气，我是在气自己，好像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在麻烦你……”
“安安，”程柏林打断她，“你对我来说，从来不是麻烦。我们是亲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是早晚一天你会烦我的吧？”
“不会。”
这么一番话下来，程安安心情好了很多，她向来不记事，下一秒就得意地抬起下巴，“哼，就算你烦了也所谓。”
“反正你是我弟弟，你这辈子都要让着我。”
因为刹车踩得及时，只是后车叶子板凹进去了一小块，并不影响驾驶。
但程安安经此一撞算是怕了，程柏林一夜没睡也不好开车。
干脆就叫了代驾过来。
兰林市是港城辖区的郊县，从港城开车过去要两个多小时。
到医院的时候已是下午一点，程钊林生病，两人也没心情吃饭，路上买了点面包，便匆忙去了医院。
病房里，林梅香坐在病床旁边，正给程钊林削着苹果，许林薇那个大忙人竟也在旁坐着。
程安安一推开门就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样子，气得差点心肌梗塞。
她把买来的奶粉往桌子上一撂，沉着脸站在门口不动了。
林梅香站起来，笑道，“你看你们俩来就来吧，还买什么东西，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你不是说老头病入膏肓，都晕过去了，”程安安说，“我看这不是挺精神么，还有空给你们讲笑话。”
程钊林一听她这话，脸上挂不住，沉着脸教训道，“程安安，你怎么说话的。”
林梅香忙劝和，“老程你也真是的，跟孩子做什么一般见识，安安跟柏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平时不都说想见他们么，怎么这一见倒又吹起鼻子瞪起眼来。”
程钊林缓出一口气，对程柏林道，“柏林，你平时也少惯着安安，你瞧瞧她现在这个脾气，以后谁受得了她，我听说她把幼儿园的工作辞了？你怎么也不劝着她点，天天做事一点长性都没有，哪儿像薇薇，认准了什么……”
“爸，”程柏林打断他的话，“安安这样就挺好。”
见气氛又开始剑拔弩张，林梅香也不想掺和，“老程，你跟孩子说会儿话，我去给你们买点水果。”说完拉着许林薇出了门。
房门关上，一时谁都没说话。
空气也仿佛凝固。
程钊林按了按眉心，他尽量缓和了语气，开口道，“我听说你们准备去美国？”
程安安方才听了他的话，本就难受，一听他这么问，更来气，反口就呛道，“怎么，又是听你的宝贝女儿薇薇说的？”
“程安安！”程钊林声音震耳，一张老脸气得发紫。
本来都是高血压，程安安也怕真把他气过去了，摆摆手说，“算了，我去趟洗手间，你们俩先说着。”
转身就出了门。
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口，程钊林长叹了口气，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亲生的孩子，却也和她的关系最为糟糕。
他抬头看向程柏林，说，“柏林，去美国是不是你的主意？”
程柏林倒是坦然，“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程钊林道，“这事我不同意。”
程柏林没说话，只是嘴角略有讽意。
程钊林看得分明，表情讪讪，这些年他都没怎么管过他们这姐弟，父亲做得失职，自也是没什么底气来要求他们什么。
只是这事到底关系重大，安安那孩子向来没什么主心骨，他不能眼看着她犯糊涂。
“柏林，我知道你们俩感情深厚，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姐弟，你总不能照顾她一辈子……”
程安安站在门外，握在门把上的手僵住。
她刚走到一半就想起自己没拿纸巾，却不想，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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