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万家灯火俱灭。
周防尊躺在床上，虽然闭着眼，但他脑子还是清醒的。
睡不着，脑子里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占领着，一团糟。不，或许一团糟的不是他的脑子，是他糟糕的情绪。
现在，他觉得很烦躁。
夏天夜晚也散不去的热气让他更是恼怒。
而就在这时，周防尊听到了“咔嚓”一声，门被推开，复又关上。
有人进来了。
不用睁开眼，听脚步声，感觉气息，就知道是谁。
“噗咚”一下，她的头重重砸上他的胸膛。然后她的腿再麻溜地钻进被子，搭在他的腿上。最后，就是，平稳的呼吸声……
周防尊睁开眼，看到熟悉的粉红色后，叹了口气。为什么这孩子每天晚上都这样？
周防尊转了个身，把趴在他身上的少女放到了身侧。
在十六岁这个年纪，既有少女那般青春甜美的稚嫩，也稍微染上了一丝成熟女性的妩媚优雅。
这是个光彩照人、花一般的年纪。稍微不注意，就会被……
周防尊抬手抚上少女安睡的脸庞，指腹滑过她的眉心，顺着鼻梁，落在微张的唇瓣上，细细摩挲了好久。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微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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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防尊醒来的时候，真夜还在睡觉。他轻轻放下臂弯的真夜，起身下床，走出房间。
从走廊转到楼梯时，他听到了草薙和十束的交谈声，说的是之前和黑手党火拼的事。大致听了一下，他“砰砰砰”地走下楼梯。
而听到他的脚步声，楼下两人的对话中断了。当他下到一楼时，草薙和十束都看着他。
“王，早上好！”十束不急不慢地打招呼。
“稀奇，天这么热你居然能起这么早。”草薙露出微笑调侃道。
两人脸上丝毫看不出前一刻谈话时的严肃气氛。
周防尊耸耸肩，在吧台前的老位置坐下，点一根烟，“……安娜呢？”
“我拜托她去镰本那跑个腿。”草薙将烟灰缸递过去，“真夜呢？”
“还在睡。”
“那孩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粘着你啊~”草薙用无奈的语气说着调侃的话。
“……”周防尊缓缓吸着烟，弹落烟灰，转而问道：“然后呢？”
“什么？”
“闹事了吗？”
草薙扬起一边眉毛，十束也吊起眼角和他交换着视线。
“原来你都听到了？ ”
原本周防尊周防他们之前的行动，是因为吠舞罗的成员受到黑社会的袭击才展开的报复。因此为了不再让更多的成员受害，才会展开这场战斗。
结果根源是出在吠舞罗一方。是吠舞罗一方先去挑衅的。
“……哪几个家伙做的好事？”周防尊问。
十束：“就是三个月前新加入的矢俣，还记得吗？ ”
“不记得。”
“也是。那我换一个说法。就是那个一直追着真夜叫天使的。”
周防尊叼着烟，不清不楚“啊”了一声。十束想，他应该是想起来了。
“是他联合其他人闹事的，大概有七八个人吧。”草薙说到这里，一脸嫌麻烦地挠头，“都是些小角色。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家伙，纯粹做点坏事而已。可对方是黑帮，就算是挥动几下手中的火焰，也没办法轻易摆平对方。”他用认真而严肃的口吻说道：“问题是，这个时候Scepter 4复活了。”
说着，草薙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水，喝了一口，喘口气，“现在的情况就是，自己人给自己人找麻烦。”
“果然还是我的错，要是我能盯紧新人就好了……”
“都说过，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按照惯例，吠舞罗的新人都是由十束照顾的。但是这个惯例却已失效好几个月。如同草薙多次所说的那样，不是十束在怠慢，而是新人太多。
“总之，现在就是纲纪整顿，虽然有些麻烦，但起码可以用规则来约束下面的人。违反者会被逐出。”草薙说得很明白。即使语气听起来无所谓，可熟悉他的成员听到这句话，或许会被吓得脸色铁青。
“别说得那么难听，他们都是我们的族人。如果被除名或逐出去太不近人情……要这样做，还不如按照伏见所说，让Scepter4给他们浇盆冷水更实际。”十束有点沮丧，不过还是露出笑脸。
接着，他忽然朝周防尊望去，“王呢？有没有什么意见？”
“……”
“王？”
十束吓了一跳，重新问了一次。周防尊仍不回答，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尊？”连草薙都讶异地唤了他的名字，但他仍提不起精神回答。
周防尊视线始终盯着香烟前端，不断思考、思索。
但是，得不出答案。
“……你们喜欢怎么做都行。”
听他不负责任这么一说，草薙皱起眉：“我说你啊，就算这事再怎么烦人，你也该认真想想。说到底，你是我们的王啊。”
草薙双手叉腰，怒视着周防尊。十束则苦笑着从中调停：“好了啦好了啦。”
“可是，说真的啊，王偶尔还是要跟主要成员之外的人聊聊天的。”
“喂，别太宠他了。应该说这次事情必须这家伙出面，如果你不出面的话，我就把真夜推出去了。那个矢俣，不是很喜欢真夜吗，因为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喜欢。周防尊烦躁了起来。因为欠了救命之恩，所以才露出那样的微笑吗……
“……我知道了。只是，真讽刺。”
周防尊脱口而出。草薙和十束立刻敏锐反应，望向他。
“一直以来，我们所反抗的，不就是那种……‘强迫’我们的人。现在却变成‘强迫’的一方。”
周防尊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唇边露出自嘲的微笑。
十束眼神变得认真严肃，“王……”
似乎想表达什么，然而，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往下说。
取而代之的，是草薙严厉的提醒。
“……你搞错了，尊。所有人都是根据自己的‘意愿’加入我们的。”
草薙说得很直接，但是周防的自嘲却更深。
“他们想要的是我的‘力量’。就连那家伙……”周防尊顿了顿，又道：“也是因为我的力量……”
那家伙？真夜吗？！
周防尊说出了从未说过的消极话语。
“过分了尊。”草薙把话说得很重，“不可否认，其他成员是这样，他们从你手上得到的力量都会用在自我本位上。而赋予他们力量的人，不就是予以约束吗？我们是为了驱除火星而使用力量的。不是为了洒下火种。虽然你很想否定，但我却能这么断言。至于真夜和安娜，你这句话根本就不应该这么说。”
草薙挺直胸膛，掷地有声。虽然草剃年纪比周防大，可他看向挚友的眼神却异常真挚，毫无动摇。
周防尊朦胧的视野前方，只见烟头火光闪烁。
十束忍不住问道：“王。是不是和真夜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周防尊答道：“与往常一样。”甚至到了令人火大的地步。
“王，的确最初真夜和安娜是因为王的力量聚集过来的，但是我相信，真正让她们喜欢上的，是王这个人。而且，不只是她们，还有很多人都被你拯救了。我就是其中一个。所以，你的力量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保护同伴。”
十束少有地加强了语调。
可是，周防却用自虐而讽刺般的表情侧头盯着十束。这种凝滞的眼神让十束感到很难受。
“……从谁手上？ ”他的大脑被无聊的情绪占据，“很久以前我就想说了……敌人不就是我吗？”
十束的脸色铁青。
“啪”地一声，草薙手腕一掀，将水洒到周防尊的脸上。
周防尊闭起双眼，再慢慢地张开。
水珠从杯子里一滴一滴地落到吧台上。要是有其他成员在，一定会吓得脸色苍白，不敢呼吸的。
“你果然疯了。”草薙扬起一边眉毛，轻描淡写地说道。
噗嗤，周防尊笑了，站起身来。
“十束。”
“……王？”
“对不起……你也是，对不起。”
欸？
草薙和十束忽然转过头，才发现真夜不知何时站在吧台旁的门扉边。
周防尊背对着他们向店门口走去，“晩上会回来。”
说完就离开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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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内的空气变得很沉重。对草薙和十束来说，从真夜来了以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深刻的场面了。
十束忍不住开口：“真夜……”
真夜的视线一直落在周防尊消失的门口。
“尊，在考虑我离开的情况。”真夜话中难掩的沉重，“是想让我离开HOMRA吗？”
“不是的真夜！”草薙慢慢涌上的焦躁，“那家伙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草薙辞穷。
“真夜！王肯定不会这么想！我保证！”十束直直望着真夜的眼睛，期盼真夜能相信他。
草薙则温柔地说，“安心好了，那家伙可是很珍重你的……这段时间先让他冷静一下吧。”
真夜低垂着头。
草薙和十束无措地对视了一眼。
为了转移话题，草薙突然道：“……啊，没错，我想起来了。十束，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就是矢俣那件事。对待小弟得有不同的处理方式。想来想去只有你最适合。”草薙对十束眨巴眨巴眼睛，瞥了眼真夜，又用下巴扬了扬门口。
十束理解了他的意思，于是故作苦恼道：“这是没问题，但是，就是不知道这个矢俣在哪里呀。不如小真夜帮我找找吧。拜托了！”
十束双手合十搓了搓。
真夜抿抿嘴， “……我知道了。”
十束松了口气，嘴角浮现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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