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恼羞成怒的姐姐竟对弟弟做出这种事!
林松书信一封,交给小厮快马加鞭送去给了自己的好朋友甄宝玉,以求得到一些安慰。
然而他苦学之余仅有的娱乐消遣——看话本——再也没了。
方才他问完那个问题后,姐姐十分感动,然后将他的闲书清洗一空,连游记都没放过。
林松又叹了一口气,看得林如海有些好笑。
“松哥儿。”
林松自小老成,读书从来不用催,林如海觉得自己少了很多当严父的乐趣,好容易看到人小鬼大的儿子如此作态,登时起了教导之心。
“有什么想不通的,和为父说说,或许能与你疏解一二。”
林松闻言眼睛一亮,若是父亲出马,姐姐定会将话本子还回来。
忽又想起自家爹爹的女儿奴做派,又有些不大确定了。
但那些书都是甄宝玉送的,是兄弟就要护着。
林松给自己打了打气:“爹。”
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只隐瞒了越星川的部分——虽然姐姐过分了,但他可是个信守诺言的好弟弟,是君子!——说是与姐姐讨论才子佳人是否对月拜牌位比较浪漫。
林如海甚至没来得及担忧孩子这么小就开始讨论起才子佳人来。
他如鲠在喉,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后还是少看不正经的话本。”
林松:我自闭了。
不过没有自闭多久,离别的伤感便让他想开了。
林如海与贾敏说时已经是得了命令,出发的日子便定在三日后。
林松自打出生就跟在贾敏身旁,哪里出过这么久的远门?
贾敏只觉得什么都想给他们父子带上,又觉得带多少都不够,林如海去看时,发现整个林府几乎要被搬空了。
正想说什么,却瞥到了娇妻红红的双眼,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然后将人揽入怀中。
“我知道你担心松儿,这不是有我呢?夫人也疼疼我。”
贾敏被他逗笑了:“不正经。”
笑了就好。
林如海将箱子打开:“你看看,我们最晚回来也才八月,哪里就用得上大毛衣服了?还有这个,松儿是去读书,这玉枕要来何用?”
贾敏正因为大毛衣服有些赧然,闻言却是脸色一变:“读书归读书,身体要不要了?这玉枕温润滋养,是大夫说了要给松儿常用的,怎么能不带?”
林如海忙放回去,想去抓贾敏的手,对方赌气拿开了,探花郎眼中一暗,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贾敏惊呼一声,一双玉臂缠上林如海的脖颈,嗔道:“干什么呢,这么多丫头看着呢。”
林如海已经迈步往里走,声音暗哑:“为夫醋了,即将分别数月,夫人心里只有孩子,为夫要将自己按进你心里才是……”
声音越来越小,人已经进了里屋,门啪嗒落锁。
丫头纷纷退下,路过的林松点了点头,怪道爹爹看不上话本,爹爹可比话本会说话多矣。
三日已到,码头之上,贾敏母女泪眼婆娑,挥手与船头的父子二人告别,眼看着船只消失于茫茫的浓雾之中,两人才在铃兰的劝说下上了回府的马车。
贾敏的陪嫁铺子并林家一些产业也有在京城的部分,往年都是管家来查账,并将收益带回扬州,她一直没机会亲自查账。
终于得了空,贾敏早就想查看下京城的铺子账目,回府便回了房中等管事们来见。
黛玉惦记着去长公主府的事情,见状便和贾敏提了一句,贾敏当即应下,让林毅送她。
林家护卫一部分跟着去了扬州,林毅被林如海留下守着妇孺,这点小事不用劳烦他,黛玉只让他安排了几个护卫跟着便是。
到了长公主府,与长公主请完安,便由梁嬷嬷带着去见傅珈。
傅珈用进京后的前两个月战胜了宫廷礼仪,这会儿正在和京城各府秘辛殊死搏斗,见黛玉来了,哀嚎一声:“好妹妹,你定是活菩萨派来的,知道我快疯了,所以来救我于水火——”
一旁穿秋香色宫装的嬷嬷眼皮子都没抬,黛玉还没看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她手中的戒尺已经敲在了傅珈手背上。
“唔!”
傅珈捂着手背躲到黛玉身后,探出头来:“好嬷嬷,让我歇歇罢,你上次夸我学得好,说要奖励我休息,我说记账上不是吗?”
嬷嬷波澜不惊,但到底听进去了,转身走了出去:“今儿先到这。”
梁嬷嬷忙去送,房中只剩下黛玉与傅珈,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黛玉常来,自然见过调-教傅珈的“八大金刚”,都是宫里德高望重的嬷嬷们,教导她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
傅珈伸着手让黛玉帮她呵呵,自己猛灌了好几杯茶。
“幸好你来得及时,各府的阴私事我真的完全不想知道。”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傅珈原本不爱翻白眼,但有次无意间翻了被嬷嬷抓到,被罚顶茶盏站立足足半个时辰,后来就养成了逆反心理。
只要嬷嬷看不见,必须拼命翻。
黛玉微微张着口帮她哈气,闻言又心疼又好笑:“旁人都厌恶学规矩礼仪,偏你是个不同的。”
分明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宁愿重复百次只为行礼时手放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反而不愿意听那些后宅阴私。
傅珈不以为然:“那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一国之母,只需尽心辅佐圣上,使后宫清明,皇帝无后顾之忧不就得了。”
黛玉也不喜那些,但理智告诉她是应该知道的,歪着脑袋想了想。
“大抵是孙子兵法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吧?”
傅珈眼睛里都闪起了小星星:“果然是我的神仙妹妹,竟然都读了兵法?日后若那皇帝是个昏君,我想扶我儿上位,说不得需要军师来谋划呢!”
黛玉:……
黛玉:“姐姐,嬷嬷们住的远么?”
傅珈没领悟真谛:“远啊,怎么了?”
说笑一回,黛玉没忘记正事。
“姐姐学习多日,可曾学到将军府的事?”
傅珈回忆了一下:“这的确有。”
忽然看向黛玉:“你怎么忽然对将军府感兴趣起来?”
黛玉不愿意骗她,便有保留地说:“我有个失去联系的故人,与越将军的长子同名同姓,是故留意了些。”
某种意义上,这的确是真话。
许多年后,当朝皇后坐在黛玉的婚床前感慨万千:“啧啧啧,见鬼的同名同姓哦。”
然而此时的傅珈还很单纯,闻言自然乐意为好友答疑解惑。
“这个越元忠,是个狠人。”
教导新后的嬷嬷们是宫中老人,她们日常在皇家寺庙里和太妃们一同被奉养,只在皇帝大婚前现身,教导新后所需要了解的一切。
因此对皇族秘辛的了解比众人都清楚,也不受制与谁,不需要隐瞒和偏向。
傅珈讲给黛玉的,也是不带感情立场的现实,但往往现实比任何经过加工的故事都残酷。
“……郡主身死,越元忠杀妻弃子后彻底成为庞氏利益集团的重要人物,好在越星河争气,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一个个人头攒起,生生拼成了将军。但那孩子吧……”
傅珈脸色有些凝重:“年纪太小就被丢去了刀剑无情的战场,在军令如山的队伍中长大,见识了太多死亡。在只认军功的地方,小小年纪就当了将军,根本不知道他是杀了多少敌人换回来的。的确,是他震慑了柔克族使其不敢南下,让数以万计的百姓免于流离失所,但……总觉得有些冷酷。”
冷酷还是说的好听的。
他刚班师回朝的那年,京城之中谁人不说将军府那个长子果然是个没娘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感情,看谁都是冷冰冰的样子。
仗着自己有军功,年纪轻轻就当了将军,以为谁不知道他身上不知背了多少条人命?晚上睡觉都不会做恶梦被冤魂索命么?
别人家的孩子再不济也只是纨绔罢了,谁会杀人?
说越元忠可怜,这样的养大了也是个白眼狼。
柔克族从威胁边关的凶兽变成温顺的绵羊,众人没了生命威胁,便不再当将军是英雄,而是冷血的变态。
那年,越星河守住了他的国和百姓,却被百姓们抛弃了。
黛玉握了握拳,绷着嗓子异常认真:“不是的。”
傅珈没反应过来:“啊?”
黛玉:“不是的,他不过是替我们做了那些我们不想做、不敢做的事情。”
“我们这些人能活着,坐在这里夸夸其谈,指摘他的行为,都是因为他用生命帮我们把危险挡在了外面。”
“他不是冷酷,冷酷的是说他冷酷的我们。”
黛玉想起初识时越星河冰冷的样子,心里便如同撒了一把玻璃碎,细细密密的疼。
门外,这次偷听与被偷听的易地而处,越星河与姬褀然站在外面多时。
他们来时,黛玉刚好问起越星河的事情,傅珈的讲述让越星河一颗心高高吊起。
他知道自己在紧张,却一时分不清他在紧张什么。
紧张黛玉会如同那些人一般看待他?还是紧张黛玉会因此害怕他厌恶他然后远离他?
直到小姑娘如珍珠落玉盘一般的声音响起,越星河绷直的背才柔和起来。
他,那时被人指指点点说冷血说变态都没有给过一个眼神的越星河,忽然觉得委屈极了。
原来这就是有人护着所以不必硬撑的滋味?
有点……舍不得让它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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