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殷青宛身着一袭深宝蓝色齐胸襦裙，内衬白色素衣, 看着沉稳大气, 又透露些许优雅。
她带着两个大丫鬟，站在不远处望着这边, 语气不怒不喜：“这是闹什么呢。”
她的目光扫视清莲持着簪子的手和初雪流血的手心，眉头微皱，眼中透露出些许不喜：“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偏要学那市井泼妇动手？”
众人心下有些奇怪，这位平时连正院的门也不迈一步的菩萨怎么出来了？
听她语出嘲讽，心情更是微妙, 但她毕竟是大妇, 便都曲膝见礼道：“见过夫人。”
殷青宛将眼光投向清莲。
清莲面色不虞, 敷衍地草草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她比较受戴文灏宠爱, 虽然出身青楼, 但在这府里地位较为超然, 并不怎么把不得欢心的殷青宛放在眼里，但到底对方是文灏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天然压她一头，她不敢不守礼。
“都免礼吧。”
众人这才起身。
殷青宛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初雪, 道：“你也起来。”
初雪唯唯诺诺地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清莲不想在殷青宛面前示弱，便示意身边的丫鬟出面。
丫鬟收到暗示，指着初雪道：“禀夫人，这小贱蹄子对老爷不敬。”
“哦？”
“她在偷看外头污蔑老爷的文章！”
殷青宛接过看了眼丫鬟递来的物证, 忽然笑了下，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外头早就传遍了，便是我也有所耳闻，看不看又有什么关系。”
清莲听到这话眉头一竖，驳斥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外头是外头，咱们府里的人却不能看，也不能收藏，此乃叛徒行径！”
殷青宛看了她一眼，道：“现在我也看过了，我也是叛徒吗？”
“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你对老爷倒是忠心，说什么背叛，老爷早已自证清白，也说了清者自清，何必怕见这些东西？倒显得心虚似的。”
清莲听到“心虚”二字便心中火起，分辩道：“什么心虚不心虚，我们乃是老爷屋里的人，须得无条件支持老爷，表现出态度来！”
殷青宛冷笑：“你这是支持老爷的态度，还是拈酸吃醋的态度？”
她挥了挥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态度：“都散了吧，老爷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子，你们有这打压新人的工夫不如顺他的意多读两本书，省得每日里一门心思想着争宠。还有初雪，你随我来。”
说完，殷青宛转身款款顺着来路走回去，初雪则忐忑不安地跟在她的丫鬟后面。
清莲忿忿不平地望着她们的背影，恨恨地扯坏了一条帕子。
另一头，殷青宛将初雪带到自己的院子里，叫自己的大丫鬟过来帮她包扎伤口。
初雪连连推拒，自己几日前也不过是个二等丫鬟，哪敢让这夫人屋里的大丫鬟伺候她。
不过，她最终还是被强按着坐下，手被对方抓着清洗伤口、包扎。
殷青宛望着初雪清丽的脸庞，这姑娘可惜了。
她问：“你什么时候被老爷收房的，今年几岁了？”
初雪低下头：“奴婢是几日前被……的，今年十五岁。”
“唉……”殷青宛幽幽叹了口气，“老爷于女色上是越来越不节制了。”
初雪嗫嗫不敢说话。
殷青宛又问：“可识字，看得懂这上面的话吗？”
初雪急忙辩白：“夫人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要看的。”
“没事，看便看了，我不过随口一问，何况……”她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道，“你还未开脸吧，这身份有些尴尬，莫怪乎会被欺负。可要我帮你？便是抬成侍妾也是可以的。”
初雪脸上青白交错，犹豫片刻后低头跪下，道：“多谢夫人抬举，奴婢愿为夫人效犬马之劳。”
殷青宛望着这个姑娘，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目的，不过她也没有纠正，这事本就说不清楚。
她起身将初雪扶了起来：“自家姐妹，不必多礼。”
初雪抬头，忽然见到桌上被布帛盖着的一卷旧书，因为被夫人的袖子拂过，而露出了半边发黄的卷边。
*
另一方，戴文灏装备上防身护具之后，感觉多了些安全感，也做了一些应对敌人出招的准备，可是原本针对他的幕后黑手却忽然销声匿迹，这令他心里的一口气不上不下，非常难受。
但排查可疑人物的事情却不能不做，他偶尔会在家中举办诗会，也时常出门应酬，系统扫描过每一个和他有过接触的人，却始终未能找到什么更有价值的线索。
就这样，时间忽忽过去了两个月，和他有关的话题也渐渐平息，极少还有人会谈及他“疑似剽窃”的那一回事。
后来，那些他的拥护者派出去的打手也渐渐减少了活动，毕竟从那之后神秘人都没再现身，他们的追查徒劳无功。
就在连戴文灏自己都以为对方或许不会再出现的时候，关于他的传言却换了个角度重新蔓延开来。
这一日，他受邀到京都城有名的戏园子听戏，来到戏楼后，发现在场中有几个跟他不太对付的人，都是过去被他打过脸的，他也不太在意，例行让系统扫描过在场中人之后，见没有问题便入了座。
这时，那戏楼老板躬着身子过来跟他们打招呼，见到戴文灏更是脸露惊喜，道：“文先生您可是许久不曾来了，您执笔的那本《牡丹亭》可不知勾得多少人彻夜难眠，现今都还是咱们这里最受青睐的戏目呢。”
戴文灏潇洒一笑，抱拳道：“老板过誉了。”
戏楼老板道：“这可不是过誉，小老儿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不知文先生什么时候有兴趣再写个戏本，那必将再引潮流，令全京轰动追看。”
旁边的一个书生闻言笑道：“你这老小子可真是刁滑，文先生何等人才，你竟让他帮你写戏本？”
戏楼老板赶忙连连躬身，赔礼道：“不敢不敢，小老儿哪敢劳烦文先生，这不是等着文先生什么时候有兴趣了写着玩玩嘛，到时先给我们园子排练，必定排得比别家都好看。”
戴文灏听了这话，指着他大笑道：“哈哈哈，你老小子这是空手套戏本来了……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若要我写戏本，单排得好看这一条可不够。”
“那是自然，自然。”戏楼老板闻言而知雅意，知道这事有眉目，连连哈腰道，“小老儿都听文先生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此可好？”
“可。”戴文灏答应下来，这两个月来因为要防备神秘人捣乱的关系，他都没怎么写文章，最近崇拜值告急，也该补充了，况且戏本写出来给戏园子排戏，他还能从中抽成赚分红。
这时，旁边的书生见老板跟戴文灏谈得差不多，便插嘴道：“行了，老板你这下一出的新戏倒是有了，但今天演的什么戏，我们还不知晓呢？”
戏楼老板陪笑：“呵呵，这小老儿也不知晓，今天这戏乃是李二公子全权安排，小老儿可也好奇得很。”
听他如此说，众人都惊奇地看着李祈。
李祈折扇在手上一拍，卖关子道：“今天这出戏可是好戏，等会你们看了就知道。”
“好小子，这也卖关子！”
“行啊，我们就等着看好戏了，若是戏演得不好看，我们就给你好看！”
李祈得意一笑，自信道：“放心，保管令诸位瞠目结舌。”
这时，戏楼老板冲下方戏台方向打了个手势，那边收到指示，便锣鼓开敲，好戏开唱。
这出戏开篇就是在阴森诡异的地府，说的是阎王爷收到小鬼禀告，说地府有个恶鬼出逃，这恶鬼还带走了地府的一样魔器，怕是会祸乱人间。
阎王急忙叫来判官等一众手下商讨，可是众鬼官却都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接着到了第二幕，却是剧情一转，从一个书生的角度讲起，这书生自小便聪明伶俐，他读书用功，课业也很优秀，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考入国子监。
他在国子监读书也同样用功，经常夜读到三更半夜。有一日他在斋舍读书时，因为太累了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谁知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缕幽魂。
却是那地府逃出来的恶鬼趁他累极晕倒时，夺舍了他的身躯！
这恶鬼占用了他的身份，却不曾被人发现，并且比以往更交游广阔，更受人仰慕。
要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原来他的魔器之中储存着无数异世文章，这些文章都是异世大文豪所作，每篇都可称之为绝品，因而他每抄写一篇就赢来一片赞誉，从而声名大噪，人人认为他神来之笔，才华盖世。
而且，魔器有蛊惑人心之效，每个接近这恶鬼的人都会受其影响，愈加仰慕恶鬼假扮的书生，也无视他身上的矛盾之处。
可是那边，真正的书生却凄凄惨惨，魂魄无所归依，见那恶鬼用自己的名义抄袭文章，更是气得差点魂飞魄散，受尽苦楚。
之后，那恶鬼靠着自己的“文采”，引来诸多女子的仰慕，供他享乐；又时常用手段迫害跟他有过龃龉的文人，令其受人嘲笑，乃至失去文心。
后来，他又利用魔器里的文章考上了状元，当上了大官，受到公主乃至皇家的青睐，享尽荣华富贵，成为当世第一大儒。
但他却不知道，他以为是他掌握着魔器，其实是魔器在引导他、利用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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