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诉事宜稳步进行, 关于许朝父母的调查,也逐渐有了眉目。
沈唯的意思是拿捏其父母的把柄, 以免他们想方设法的捞儿子,待庭审结束,该判几年判几年。楼谦看过资料后, 认为可能导致的判罚过重, 容易把许父母逼急。
在征求了苏蕴笑的意见后, 他们把起诉资料调整了, 减轻了一点, 将可能敲定的判罚时间控制在两年内。同时跟T大院方交涉沟通后, 保留下许朝的学籍,按休学处理, 对外保密。
两年时间, 不长也不短, 足够苏蕴笑成长到羽翼丰满的地步,不会再轻易受到许朝的威胁与摆布。而作为有案底的许朝,即便以后本专业毕业,他也很难在这一行立足, 大概率会被迫转行。
——
三月中旬,杨天在梧桐居包场, 组织了一场聚会。再过两个多月, 他就毕业了。
杨天家境富裕,是本市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加上其性格豪爽, 不拘小节,经商的头脑也灵光,朋友遍布。
聚会那天,足足去了三百多人,热闹非凡。
席间,他公布将在毕业后与宋则语结婚。一时间全场沸腾,万众瞩目。
毕竟杨天花名在外,大家都知道他有个顶漂亮的女朋友,天天捧在手心里,但能直接使他浪子回头收心的,着实出乎意料。
他们省掉了订婚典礼,就在现场求了婚,宋则语感动不已,欣然接受。
祝贺声络绎不绝,谁不夸一句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聚会一直闹到晚上才结束,大部分人都喝得多,三三两两的勾肩搭背回去。梧桐居离T大近,楼谦与沈唯便随大流一起走,准备回宿舍暂住一晚。
天气还有些凉,夜风一吹,沈唯的酒醒了两分。见楼谦走在自己前面,助跑几步倏地跳他背上,楼谦不防,撞到林希,林希本来就喝多了全靠曲棋架着,毫无疑问的四人都摔倒在地。
周围传来大家醉醺醺的哄笑声,沈唯也咯咯直笑,抱着楼谦的脖子不撒手,“背我吧,我走不动了。”
林希大着舌头被曲棋扶起来,“老子都、都没有、都醉瘫了,也没叫背、背……”
“你又没有男朋友,去哪享受这个待遇。”沈唯爬起来,挂在楼谦身上不下来,贴在对方耳边轻嬉,“老公?求背啊。”
“靠,小唯子你、你要点脸、脸啊!”林希搭着曲棋的肩膀,边晃边道:“走、快、快走,喂狗了……”
曲棋避开视线,架着林希领先了几步路。自沈唯那次呛了他一顿后,他自认为不能像沈唯那般坦荡,便慢慢的有些放下了。
沈唯如愿以偿的跳到了楼谦背上,脸颊贴在后者脖颈里,又暖又舒适。他嗅了嗅鼻子,鼻尖是淡雅的玉兰花香,“好好闻啊……”
说起来,楼谦经常会在衣柜里放一两朵花,久而久之,衣服上会有淡淡的清香。沈唯对花粉过敏,他是不放的。
“都是你的味道。”沈唯噘嘴亲他的后颈,像猫儿似的用额头蹭了蹭,闻着香,贴着暖,享受着宁静,七分也醉出了十分。
楼谦把他往上托了托,后颈被他蹭的痒痒的,“痒,别闹。”
沈唯轻哼了几声,“小语跟杨天突然就要结婚了,好快啊,我起初以为他们只是谈谈的。”
“大家都这样以为。”
“小语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经纪公司邀约,下半年要去伯明翰音乐学院进修,一去就是几年,杨天肯定是急了。”
楼谦淡笑,“符合老大雷厉风行的性格。”
“对啊,遇到喜欢的就要牢牢抓在手里,不然就错过啦。等毕业后看她是进娱乐圈,还是国际交响乐团之类的。不过我估计是前者,那么好的外貌跟声音条件不能浪费,得造福广大男同胞。”
“你这又扯哪儿去了。”
说着说着,背上安静下来,似乎是趴在楼谦背上睡着了。快走到寝室楼下时,沈唯突然搂紧了一点他的脖子,半梦半醒的轻喃说:“我给你定个DR好不好。”
“那是什么?”
“钻戒啊。男士凭身份证,一生只能定制一枚。”沈唯昏昏欲睡的蹭着他的脖子,“我想给你定,这样我就是你的了,以后想出轨都不行。”
楼谦微微提高声音,“你还想出轨?”
楼梯空旷寂静,背上的人呼吸均匀,这次是真的睡着了。把人放在床上,楼谦看着他呼呼大睡的模样,跟林希一个德行,睡着了毫无姿势可言。
他弯腰在那人耳垂上留下一吻,脸颊相贴,轻柔的声音仿佛散尽了夜风里。
“……嗯,我等着。”
——
随着受贿案调查的深入,事情并非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
一早,侯律师带着刚拿到的调查资料上门。
“起诉资料早已递上去,但一直压到现在也没有受理,我之前就奇怪是不是有人在保许朝,果然不出所料。”侯律师把档案袋递上,“这是昨天发过来的,关于许朝父母受贿案的部分内幕。”
许朝的母亲叫赵香莲,在国土资源局任职,三年前有个通州市市中心土地竞拍的项目,是由她经手的。
这块地约二十五万平方米,正在建设本市地标性大型商场,拟定计划是五年内建成,现已完成了一期跟二期的建设,去年开放招租,目前商业街及部分店铺已经在营业了。三期正在调整规划,准备建设一个超高空中观景台。
“问题就出在这块地上。”侯律师道:“这块地在三年前,就属于是通州市的黄金地段,当时是由市政府公开拍卖的,竞标原则就是价高者得,出让年限是四十年。光是竞标单位多达七十多家,但最有实力获胜的只有三家旗鼓相当的大公司。”
“两家本地企业,一家外地企业,最后让外地企业拍下了。”侯律师道:“而且最终竞拍价比当时预计的还低5%。5%是多少?两个亿!”
楼谦目光落在那家竞标成功的企业名字上——燕京神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他问:“那两家本地企业怎么出局的?”
“一家是在竞标前被爆出集资问题,股市崩盘。另一家是老板儿子当天出了车祸,自动放弃竞标。”侯律师喝了口水,啧啧道:“要说这里面没鬼,谁信?可惜没有切实的证据,只能拱手相让。”
“而且,去年通州市的地铁三号线开通,中转站直接修到了天幕大厦的地下商场,现在这块地的价值已经翻倍了。地铁线是一个城市的重要交通工具之一,修建起来也是困难重重,从规划、实施、到建成,保守估计都得七八年时间。时间地点怎么就这么巧?”
楼谦沉吟道:“你的意思是,神灯集团很可能早就知道了地铁的规划线,所以才竞拍这块地?”
“可能不止是神灯,有实力的大公司估计都会想方设法套消息,只是没有斗过而已,而神灯是势在必得。”侯律师道:“这个赵香莲,我们查了她的私户,一无所获,她很谨慎。后来查到,她用她儿子的身份证,注册了一家劳务公司,专门用来‘资金流动’。但是固定大额进账的,是从三年前开始,每个月都有三十万的备注为‘劳务费’的款项进入,付款人也不尽相同。”
楼谦道:“现在有很多甲方会把款汇入乙方,再由乙方的名义付给丙方,多周转几次,这费用也就说不清了。”
“没错,就是这个情况。这钱,肯定是神灯集团给的回扣,金额太大,我估计赵香莲也不敢收,所以分期付。从三年前到现在,总计已经超过一千万了,如果他们是按建设周期五年来定的,那这笔回扣就将近两千万了。”侯律师抽了口凉气,“这数额也太大了,更何况这赵香莲还只是比较重要的经手人之一,她头顶上还有几个领导,那受贿只多不少。”
“即使如此,神灯集团也不亏。它省下的那5%,足够送礼了。地铁线一开通,这块地价值翻倍。待空中观景台修好,那将是通州市唯一的一座地标,豪流聚集,不出意外的话十年左右便可将投入的资金全部回本。”
“现在阻碍我们调查的,可能就是神灯集团。这事儿涉及太广了,我建议到此为止,不宜深查了。”侯律师叹道:“许朝倒没什么,我估计神灯集团保他也是顺手,主要是他母亲牵扯太深,不能出纰漏。否则项目叫停,前期的投入很可能就打水漂了,还会牵扯出一大批落水官员。”
侯律师问沈唯道:“我曾是戚律师的助理,他让我全力协助你,我自然是尽心尽力。但这个事确实……牵一发动全身,没有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得罪这么大的一个企业。神灯集团毕竟是上市公司,近年势头也猛,我们没必要以卵击石。”
“神灯……”沈唯捏着那张公司信息的资料,手指在股东出资比例上细细研磨,“神灯集团现在最大的股东是段海茹?”
“是的,年前刚进行了资产重组。原先的股东是段信龙先生,公司也是他一手创立的,于年前将公司股权全部无偿转给了妻子,现在段海茹就是神灯的新任董事长。”
沈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揉着趴在他肩头的肥嘟嘟的胖橘,“只怕早就得罪过了,想收手也来不及。我能查到她们,她肯定也知道了是我。你把这件事告诉戚律师,他会很高兴的。”
侯律师惊疑不定,“为什么这么说?戚律师也知道这家公司?”
“当然,老熟人。”沈唯似笑非笑,一石激起千层浪,“段海茹啊,她是——”
我的继母啊。
——
燕京青园。
“段总,刘副局的电话。”
段海茹以前有一头乌黑长发,于七八年前剪短了,此后一直是短发,发梢微微内扣,锁住下颚。多年保养使得她看起来较同龄人年轻一些,只是眼角的纹路无力回天,诉说着她曾经苦尽甘来。
电话那端的人说:“段总,咱们这个事你得尽快处理啊,我听说有人在查赵主任,那可跟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牵一发动全身啊!”
段海茹细细品着茶,道:“刘局别急,我正在想办法。”看似口误,实则暗抬他身份。
“嗐我哪能不急啊!”刘副局道:“倒一个赵香莲不算什么,关键是她老公啊,今年副市长候选人!那不能轻易得罪,以后多事都得劳烦别个呢。”
“我知道,我会尽快解决,保准不给您添麻烦。那项目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拿下来,我比您更急。”段海茹安抚了一阵,挂断电话。
“段总,这件事因赵主任的儿子而起,是小公子的手笔。”心腹道:“我看小公子的意思,是想让赵主任的儿子坐两年牢,没有刻意针对咱们的意思。”
“错了,你还是不了解他。”段海茹道:“正因为是我,他才更要针对到底。”
“是因为……遗产继承的事吗?”
“都有。他过年回来不就是为了他母亲在天权公司的遗产吗?我是最大的阻碍。他误打误撞查到了这件事,肯定会物尽其用,就等着我主动找他呢。”段海茹瞧见女儿从楼上下来,挥了挥手,“安排下时间,我去一趟星海市。”
段芊芊今年刚二十一岁,长相漂亮可人,是段海茹的掌上明珠。
“妈,我这条裙子好看吗?漂不漂亮。昨天刚到的春季新款。”段芊芊挎着手提包,穿着细高跟,在母亲面前提着裙摆转了几圈。
段海茹柳眉微皱,说:“多穿点,现在天气还没回暖。”
“妈,你落伍啦!我这裙子里面有细绒,暖和着呢。”
“又去聚会?”
“嗯……”段芊芊撒娇道:“都是同学,让我去呗,我晚上七点之前保证回来,超时的话您扣我零花钱!”
段海茹被她磨的没办法,挥了挥手,让她赶紧走,临出门叮嘱一句,“你还小,不许喝酒知道吗?”
“哎呀知道了,妈你管的好宽啊!”
早年发展业务的时候,公司繁忙,她时常不在家,等稳定下来了,才知道女儿学会了许多恶习,为此她自责不已,处处管束,好不容易把女儿的一些恶习给掰正过来了。好在芊芊也听她话,嘴上虽然不耐烦,但行为上还是很自律的。
她不由得想起以前。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放在老家台县长大,姥姥过世后,才把她接回身边,脏兮兮的像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再一想到她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身份,就恨不得把所有的好都给她,弥补她,呵护她。
——
至今,她都记得以继母身份登门的一幕。
那时候沈唯已经有十五岁了,个子高挑,五官长开了,像极了他母亲,优渥的出身与自身的条件,像个小王子一样高贵。
她不止一次的想,同样是一个父亲,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就要受那么多苦?她在神灯辛苦十几年,为什么还得等到那个女人过世后,她才有登门的机会?
明明她跟段信龙的关系,才是不可替代的。他们是养兄妹,是亲人,是恋人,比亲情更亲,比爱情更难割分,是相伴彼此时间最长的青梅竹马,她才是最有资格站在段信龙身边的。
然而沈唯狠狠地打碎了她的妄想,他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按在喷泉的水池里,把芊芊推到在地上,一遍遍质问:“在我母亲眼皮子底下苟且很好玩吧?啊?”
一遍又一遍,直到被段信龙给拎走。
在竹深别墅的半年里,她每次回家都得先去后山竹海里找芊芊,他把她女儿绑在后山深处,让芊芊挨饿受苦,让她这个母亲担惊受怕。
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在她的饭菜里下老鼠药,气味太大被发现了,他也只是露出很遗憾的表情。在他父亲睡觉的时候,往床底下放炭盆,封闭门窗,结果把床板给熏着了。甚至在家自学机械,就为了对他们常用驾驶的代步车辆动手脚。
诸如此类,件件惊心。
直到段信龙带着她们母女搬出去,那种时刻笼罩着的阴影才彻底消失。即使如此,她也不害怕沈唯,她只恨,恨那个女人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恨那个女人的儿子,将她们母女不当人的踩。
离开那天,沈唯坐在喷泉边目送她们,唇边含笑,眼眸漆黑不见底,手指上歇着一只麻雀儿,大门缓缓在眼前关闭,像是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那座充满回忆的城堡里。
竹深别墅归于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超长一章……待审很慢,通常两三个小时才刷出来,感谢支持O(∩_∩)O
有小伙伴问会不会虐,我只能说顺应剧情发展,不会为虐而虐。
结局肯定是HE、HE、HE,第一章就已经写出来啦。过去的都会过去,暖阳会一直陪伴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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